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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针眼:财富、西罗马帝国的衰亡和基督教会的形成,350~550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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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针眼:财富、西罗马帝国的衰亡和基督教会的形成,350~550年 第15章 “源自罗马城之伟大”:罗马富人及其教士,从君士坦丁到达马苏斯,312~38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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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画般的美丽奇景:370年罗马城的府邸、郊区与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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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世纪,罗马依旧是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城市。游人沿阿庇亚大道自南进入罗马城,穿越连绵不断的砖石景观,最后从北端的萨拉利亚门出城,疾步健行也得一个小时,而穿行特里尔城只需20分钟。游人将走过一个个满是标志性建筑的区域,这些地方打造精良,目的就是要让游客为之惊叹。[1] 这中心区的四周,人口超过50万,人们挤在河谷两岸高高的砖楼里,河谷从台伯河通往众山。与下面的杂乱相比,东边水平线上的一圈山脉“在眼前展开一幅如舞台画般的美丽奇景”[2] 。山顶有苍翠的花园,幽深处奢华的府邸若隐若现。罗马的众山是罗马贵族的居所所在,这是贵族宅院的天地——宫殿般的建筑群,其中许多已历时数百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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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富人生活的另一极在城郊。郊区的住所相当于其他行省中环大城市而建的庄园。郊区是“准城市”,[4] 它几乎是由罗马城自身不间断地向外延伸而成。其中,部分留给了已故者,部分则异乎寻常得生气勃勃。一代代罗马人的坟墓沿阿庇亚大道(以及其他所有入城的道路)而建。坟场越来越与基督徒有关(例如丧葬区,像现今供游客参观的圣塞巴斯蒂安地下墓穴),位于玄武岩主路一侧的不远处。留给死人的地块与地块之间的地带兴旺起来,这是属于宫殿般的庄园、精耕细作的花圃农艺(主要靠奴隶劳作)和服务城市的手工作坊的区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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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在郊区,罗马的富人找到了夏季——当死亡(主要由于恶性疟疾,它在台伯河谷已经肆虐数个世纪)笼罩整个城市时——可以呼吸的地方。[6] 西玛库斯在郊区有五座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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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在郊区,可以见到专门用于精神赋闲的庄园,它们就像我们曾提及的奥古斯丁的加西齐亚根和诺拉的保利努斯皈依之前归隐的西班牙诸庄园。富有的基督徒钟爱它们,他们的多神教同人也同样喜欢。从4世纪50年代起,虔诚的基督徒——寡妇玛尔切拉定期离开在阿文提诺山上的府邸,前往郊区的一处地产。385年,哲罗姆给身在郊区的她写信,他想象她快乐地置身于新鲜的生菜中,(以传统罗马人的方式)回望城市种种虚无的繁华,那儿距她的农庄仅一个小时路程:“就让罗马有骚乱,让野蛮的屠杀在角斗场肆虐,让全民疯狂,让贵妇们继续天天串门。”[7] 郊区的居所是安静的港湾,栖身其间,玛尔切拉可以在叽叽喳喳的鸟语声中诵读《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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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哲罗姆的书信及其他文献,我们对4世纪80年代之后的单个基督徒富人所知良多。但350年前后,在这幅巨幅城市风光画中,哪些可以辨得出来是基督教的?答案会让现代人惊讶:几乎没有。游人进入罗马主城,会发现这个城市几乎毫无属于基督教的纪念物。最多不过是25座教堂,散布在由多达14000栋居民楼组成的城市中,然而,这些教堂也消失在了周围的楼宇中。它们至多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城市住宅——跟较低等贵族住的房子一样——有客厅,四周是附属性建筑,都由庭院进入。在这座人口达50万的城市中,罗马所有的教堂只能供2万人朝拜。在已经习惯了传统城市的人眼中,罗马城墙之内见不到基督教。[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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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郊区就不能这么说。在那里,一位基督徒捐赠者早已在土地上留下了巨额财富的足迹,这位捐赠者就是君士坦丁。君士坦丁正是通过在罗马城边兴建宏伟的基督教圣体龛和与基督教场所相连的陵墓,表明自己在312年皈依了基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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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丁建了两座重要的教堂:梵蒂冈山上的圣彼得教堂和在罗马城东南沿山麓而建的拉特兰花园中的教堂(今拉特兰圣约翰大教堂)。仅向这两座教堂,他就捐了惊人的礼用器皿、烛台和祭坛——约500磅黄金和12760磅白银,他捐给罗马教会可观的年金,约有2.5万索里达(大概相当于西玛库斯年收入的四分之一)。但他指定,其中的大部分要用于他自己建的教堂。每年,超过4000索里达(是奥索尼乌斯“小地产”收入估值的四倍)用于拉特兰教堂和与之毗邻的圣洗所中的烛火。[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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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3 基督教罗马,300~5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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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君士坦丁修建的教堂大体在城市边缘,城里的教堂发展很慢。图中所示的山是贵族宅邸的主要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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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帝国教堂是用来还愿的不朽建筑,它们宣告君士坦丁完胜对手。他将雄伟的拉特兰教堂建于曾经痛击马克森提乌斯军营的营址上。312年,君士坦丁打败了他。教堂位于君士坦丁的宫殿侧翼。他在这个城市居住时,在这里召见朝臣,这个宫殿有个私人礼拜堂(今圣十字教堂)。[10] 尽管拉兰特的教堂是君士坦丁赠予罗马主教当主教座堂的,但他建它却是为了自己更大的荣耀,而不是让当地基督徒享有更大的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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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认为,梵蒂冈山上的陵园中圣彼得墓上方巨大的教堂是由君士坦丁兴建的,但他可能只不过是破土动工而已,是他虔诚的儿子们,尤其是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将其落成并献礼。那时,它已是毫不掩饰地专为彰显基督徒皇帝之虔诚而打造的帝国的纪念性建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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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严格意义上的郊区,帝国财富的足迹更加清晰。皇家陵园紧挨着诺蒙塔纳古道的圣阿格尼斯墓,毗邻拉比卡纳古道的彼得和马尔切利努斯的共同墓地(圣彼得与圣马尔切利努斯堂)。这个陵园专为君士坦丁家族内的女性亡灵而设,君士坦丁的姐姐君士坦提娜的墓位于圣阿格尼斯墓穴旁,是今天的圣科斯坦萨教堂。但它初建时并非教堂。它的穹顶上装饰了许多快乐的小天使,正踩踏着收获的制酒的葡萄。这座为伟大的公主兴建的欢乐的世俗墓地,后来被一些人说成了“巴克斯之墓”(the Tomb of Bacchus)。[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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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建筑既壮观又非常个性化。君士坦丁的母亲海伦娜的墓(今皮格内托门)上方巨大的高塔,使旁边葬着圣彼得与圣马尔切利努斯的地下墓穴相形失色。这座建筑富丽堂皇得不可思议,祭台由200磅白银铸就,高耸的圆顶距地面70英尺,为海伦娜灵魂而敬献的供品就摆放在这个祭台上。感恩祭中,祭台的布置包括1个35磅的纯金圣盘和3个沉甸甸的镶着宝石的金铸圣杯(各10磅重)。4个巨大的银烛台,每一个重200磅,另有20个略小的银烛台,它们令墓中充满烛光。数百磅的甘松、香脂与多种香料掺杂在灯油中,使整个建筑散发着非凡的香气。[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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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丁没给过罗马普通人去的教堂类似的赠予。他是典型的城市恩主(不过属于帝国级别),给了基督徒巨大的场地,使“他的”子民可以在连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富丽堂皇中集会。有此恩赐足矣。巨大的教堂特别适合基督教这一相当“节庆化”的宗教。普通信徒不必常常去教堂,但是他或她在年中的盛大节庆——复活节和殉道士的纪念日——必定会出现。君士坦丁在罗马城边的建筑完美地契合了这种盛大场合,但在罗马城内,除了一点象征性的礼物,君士坦丁的大方并没有惠及本地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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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丁在罗马城边一掷千金,而城里的罗马教堂平淡无奇,这种悬殊在君士坦丁与他的继承人时代很典型,它标志着一个过渡的时期,以皇帝与宗教机构间怪异的同盟为特征。前者极度奢华;而后者仍然带着普通人的特色,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财产,缺乏传统的社会地位。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可与其平信徒比肩的资源,教会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罗马基督教会的财富积累史(以及随之而来的斗争史)并不始自君士坦丁,它真正的开始,是在4世纪最后数十年。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铸就这段历史的不仅有罗马主教和他的教士,还有基督教中富有的平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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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建了冠名教堂”:罗马教会中的私人捐赠与教会捐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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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丁慷慨地捐巨款给自己盖在罗马的教堂,这容易让我们低估罗马教会本身在进入君士坦丁时代时已经具有的财富,它可能非常可观,但这笔财富是以旧的方式取得的,它并不来自单个大金主,而是来自众多大体低调的人士的捐赠。当君士坦丁时期的罗马主教西尔维斯特建自己的教堂时,他捐了413索里达(拉特兰教堂每年灯火专款的十分之一),以及一个仅55磅的银盘和一个小金碟。[14] 我们见到,在4世纪,伴随着私人——包括教士与平信徒——赠予,罗马教会内部有一个缓慢的财富积累过程。在这个缓慢且基本不为人知的过程中,4世纪最后的二十五年对基督教在罗马的最终命运起了决定性作用,它远远超过君士坦丁壮观却有限的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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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其长期的重要意义,罗马教会的财富累积过程显得出奇地悄无声息。史学家要追踪它,只能通过生动但难得要领的史料碎片,最难以厘清的是罗马单个教堂的资金来源。城里许多教堂都有独特的名字,它们被称为“冠名教堂”。这个术语对史学家而言具备一切专业术语皆有的含糊性,但在当时的人看来,其意思却显而易见,他们觉得这个词无须解释,于是,我们只好通过创建教堂的语境去揣摩它的确切含义。在罗马法中,“冠名权”这个词用来指通过法律途径获得的财产,这种方式确保新主人拥有完全所有权,而实际上,这个词掩饰了复杂的情境。关于冠名教堂的创立,我们只能粗略一看。英诺森任教宗期间(401/402~417),有“名媛”头衔(高官的女儿或遗孀)的维斯提娜修建了一座教堂,敬献给米兰殉道士热尔维与普罗塔修斯(今奎利那雷山上圣维塔莱教堂)。教堂由英诺森身边的三名神职人员安排修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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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妇人在遗嘱中规定,让专家对她的饰品与珍珠进行估价,她将之变现后用这笔钱建造一座教堂。这座教堂落成时,英诺森用这位贵妇指定的资产,在其中设了罗马的一个“冠名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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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冠名教堂”的收入来自城里的地产——一家面包房、一座澡堂和一个收费站——与分布在伊特鲁里亚和坎帕尼亚的地产,总收入是1016索里达(相当于奥索尼乌斯家产收入的估值)。这份有关维斯提娜的“冠名教堂”的材料保存在罗马教会档案馆中,十分珍贵,它让我们窥见一座教堂如何由平信徒发愿并通过变卖个人珍贵的饰物得以筹建。而且,教堂的维护费用与神职人员的薪水都来自维斯提娜在乡间的田产和依然繁荣的城市经济。[15] 一个世纪后,维斯提娜所捐建的教堂的司铎们仍然自称为“维斯提娜冠名教堂”的司铎。如此一来,兴建这座教堂并供养它的平信徒捐赠人的名字与它所纪念的圣徒的名字变得同等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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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432年,10座这样的“冠名教堂”得以建成。499年,至少29座冠名教堂有司铎服务,尽管这个时期所建的教堂绝不止这一种,但“冠名教堂”是以罗马堂区制的脊梁出现的,每一个都或多或少带着平信徒提供的私人财富的标签。正是通过这种教堂,在4世纪和5世纪早期,基督教由350年前后实际上的隐匿状态变成了全城上下都能感到其存在的宗教。这些教堂以星星点点的瑰丽呼应着山丘上傲然而立的贵族宅邸,即使规模小些。正是在这些教堂中,罗马城找到了它众多的小保利努斯,而不是君士坦丁。[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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