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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社会偏见的构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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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套对社会的看法,而这些看法又和眼前的社会现实息息相关。我们都对婚姻有一套看法,比如说不管是丈夫还是妻子可能都会同意婚姻中的某一方是长期受苦受难的利他主义者,而另一方则自私到无以复加,但是两个人就谁扮演哪个角色的问题肯定会争论上一番。我们也都对自己的工作有一套看法,我们是被压榨的工人,得不到应得的报酬,自身价值总被低估——所以就可以随意摸鱼然后总是偷拿公家的东西了?我们也对身处的社会有着一套理论,富人是在剥削其他人(这当然是真的)的情况下不正当地扩充占有资源的人,还是被苛捐重税的制度压得喘不过气的人?民主制度能定期地对权力进行重新调配,或者只是被富人利益操控着的傀儡?司法系统是不是经常歧视我们人民(包括非裔美国人、穷人,以及和组织相对而言的个体)?诸如此类。这些看法随着我们的成长而不断发展,不仅能帮助我们理解世界,分辨忠奸,判别是非,同时也在不断地加深自身和他人对虚假现实的认同——这当然是为了实现自身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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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偏见的无意识影响尤为体现在争吵一事上。人类之间的争吵往往无法达成一致,这是因为实际上在争吵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口角看起来总是突然间爆发的人,但是实际上两面截然不同的观点之墙在争吵发生之前就已经树立在唾沫河的两岸了,只等着愤怒的闪电将它们显露出来。这两面墙是由建造了社会偏见的同一位水泥工堆砌起来的,如果需要的话,社会偏见会向你提供大把的例证,帮你们把各自的观点墙越砌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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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看法不可避免地要遭遇一连串复杂的现实,这些现实被我们选择性地记住一小部分,这样做当然是为了建立起一套自圆其说、自私自利的社会偏见,所以自相矛盾的地方早被我们抛到了九霄云外,而且很难被发觉。美国共和党在众议院里叹息说,如果当年国父们知道美国未来的一位总统(指克林顿)会和白宫实习生上床,他们会怎么想啊。然后美国黑人喜剧演员克里斯·洛克回答说,他们才不是在和实习生上床,而是在和奴隶上床呢。而这正是幽默重要的功能之一——揭露出隐藏着的谎言和自欺欺人(见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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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虚假主体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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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会不断地构建虚假的主体叙述。借由美化自身及贬低他人,我们又主动地构建出虚假的历史。我们觉得自己道德更高尚,相貌更俊美,对他人更有“效用”,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最近的研究显示人到了40多岁和70多岁,会自然而然地在回忆时把过往那些消极道德的过往再往后推个10年(比起那些积极道德行为)。同样地,对于与道德无关的行为,人类的回忆也会表现出类似的偏误,只不过没这么明显罢了。过去的我劣迹斑斑,但是现在的我行为端正。我在早年就意识到这一点,当谈到一些私人的事情(不管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时,我总会说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仿佛我过去的私事和我现在这个人毫无瓜葛,但是在谈到消极的内容时表现得尤为明显——那些都是曾经的我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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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被要求提供过去有关被冒犯(受害者身份)和冒犯别人(加害者身份)的描述时,就会展现出显著的区别来。加害者通常将冒犯别人的经过描述成有意义而且合情合理,而受害者描述同一事件时则把对方的行为形容为主观刻意、不必要并且不可理喻。受害者通常能就这件事说上好久,特别会强调事件带来的持续伤害和委屈感,而加害者则认为这不过是偶发性独立事件,且不会带来任何长期影响。受害者和加害者之间存在不对等的地方:当受害者在被挑衅的时候会压抑愤怒,直到最后积累到爆发,而加害者只看到了最终的突发事件,并且很容易视受害者的愤怒反应为无理取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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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种叫作虚假内在叙述(false internal narratives)的东西,说的是个体在向他人隐藏自己真实动机时,也会变得感觉不到这个真实动机。他们会有意识地罗织种种借口,这样在自身动机被质疑的时候,就能脱口而出一套振振有词的辩解了,并以这样的辩白来画上完整的句号——“但是我根本没这么打算呀,我想的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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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服务于欺骗的无意识模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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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我发现自己居然是个无意识的小偷。我会当着你的面偷走你的一些小东西:钢笔和铅笔,打火机和火柴,还有其他一些容易装进口袋里的实用小玩意。但是我完全不知道我在偷东西(当然大多数时间你也没发现),尽管我的盗贼生涯已经有40年这么长了。可能是因为太过于无意识,这种行为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并且还经常和我自己的利益对着干:我从我自己那儿偷粉笔,搞得我经常上课上到后半段都没有粉笔可用(而我在家里又不用黑板);我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偷铅笔和钢笔,只是为了将它们卸到家中——弄得我第二天上班无笔可用,诸如此类。最近我在和一位牙买加校长对谈时,从两人之间的桌面上偷走了一整把钥匙,它们对我一点用都没有,却给对方造成很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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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说,似乎我身体里存在一个小小的无意识模块在做这些小偷小摸,并且刚好能不干扰到其他正在进行的活动(比如说话)。我觉得我身体里有个小怪物一直在盯着火柴盒子,它数算着伸手的时机,估量着盗窃的节奏。当然,这个小怪物会研究我那些受害者的行为模式,以及我本人的行为模式,这样就可以完美地开展偷窃行动,并且不暴露任何线索。这个小模块值得留意的特征包括:它一辈子都没有改变,就算意识到它的存在,也几乎不能帮我在事发前、偷窃中、偷窃成功后留意到偷窃的发生。这个模块似乎也随着我年岁渐增而出现失手。我唯一一次记得被抓个现行是被我小一岁的弟弟——我们是被当作双胞胎养大的,所以彼此察觉对方撒谎的能力要强过家里其他的成员。那次是在我们40多岁的时候,我说着话就开始偷他的笔,但是他中途抓住了我的贼手,把笔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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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对不会在其他人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行窃,我会看见一支中意的钢笔,手向它伸去,但是我会对自己说,“罗伯特,这是在偷东西。”然后我会罢手。可能我当着你的面偷东西的时候,我会认为你已经默许了这种行为。当我在偷那位校长的钥匙的时候,我会自发地为他提供的帮助赠予一些小小的回报,并且觉得真是便宜对方了。可能我是这么想的:“这个给你,所以这个我肯定要了。”并且我认定他肯定会赞同这次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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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身体里到底有多少这样的无意识模块呢?我之所以能发现上述模块,是因为我发现自己的荷包经常不知不觉就塞满了好东西,并且会时不时被我的朋友们问起。然而剽窃思想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所以在学术界里非常常见。我曾经在写一篇论文时严重借鉴了一本很出名的著作,而且我写完的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事实。直到我重新打开我书架上的这本书,才知道我论文里的那些主意是哪儿来的——那些重点段落用下划线重重标注,而且空白处写满了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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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无意识模块肯定能在一些特定方面操控他人,我们身体里肯定存在着一些特化的部分时刻在观察着他人身上的特定时机。这个假设的价值在于能证明我们体内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的心理活动能互不干扰地同时进行。如果这个说法成立,那么某个独立的无意识模块在不断研究偷窃或撒谎的时机的同时,完全不会影响(或几乎不影响)其他正在发生的心理活动。我们还不知道这样的心理活动是不是非常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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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自欺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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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说,自欺的特征包括对谎言的否定,无意识的自私和欺诈策略,假扮利他主义者形象和能对他人产生“效用”的个人形象,创建自私自利的社会偏见,对正在发生行为的偏颇主题叙述,以及隐藏了过去行为真正意图和因果关系的虚假历史叙述。其心理学特征表现为一整套走偏的信息流系统,显意识在部分地参与到虚假形象构建,同时对矛盾的举动和证据却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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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把真相藏起来通常是大有好处的,所以我们通常认为人类身上自欺的机制和正确认识现实的机制是同时存在的。大脑的构成方式非常复杂,它被不断地切分出公共区域和私人区域,两者之间又不断产生形式复杂的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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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欺欺人通常要付出误解真实的代价,特别是社会层面的真实。自欺的另一个后果是支离破碎的心理系统。我们将会看到,自欺会带来沉重的免疫负担。还有一种形式的自欺叫作强加式自欺,有机体会无意识地为了自身的短暂利益去强化自欺行为,最终却在很多地方都付出了惨重代价——这真是世界上最不划算的买卖。同时,我们也将在第3章中看到,自欺系统中也存在很多漏洞,使得人们能够利用自欺获得即时的益处(甚至是免疫方面的益处)。在我们进入那一章之前,我们将先来看一看自然界中的欺骗行为。这个话题可说的例子多如繁星,但是背后只有几条数量有限的重要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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