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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673 维特根斯坦与哲学 [:1701871023]
1701871674 维特根斯坦与哲学 1.过渡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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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676 上一节讲到维特根斯坦与维也纳学派之间的接触,这也是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发展经历的一部分。正如该节所显示的,在同维也纳学派成员进行讨论的年月里,维特根斯坦一开始坚持自己早期的观点,经历了一个给这些观点作出实证主义解释的阶段,然后(在1930年代早期)才认为在许多重要方面它们是错误的。1929年回到剑桥之后,维特根斯坦便开始进入一段紧张的思想活动时期,写了很多东西。这段过渡时期大约延续到1935年,此时,将在《哲学研究》及其他后期著作中见到的许多思想已经在他的手稿中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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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681 图5 维特根斯坦生前最后的照片之一,摄于冯·赖特剑桥住宅的花园,其身后是作为背景而挂起的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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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683 他在过渡时期的著作带有真正过渡的性质,其中兼有早期和后期观点的成分。其中一个主题涉及数学哲学;具体地讲,是探讨关于数学命题的地位的一些问题。数学命题是必然真理吗?数学命题能否完全通过逻辑得到说明?如果不能,又能对它们进行何种论述?同这个问题结合在一起以及相关的还有对于语言与含义、心理学概念和知识概念的长期探索性研究。后面这些研究构成了后期哲学本身的中心题目。对于研究维特根斯坦的学者来说,过渡时期的著作是一笔丰富的资料,因为它们预示并铺平了后期哲学的道路,显示出一种涵盖于许多相关内容的思想发展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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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685 维特根斯坦在1929年被授予哲学博士学位之后,随即申请剑桥三一学院为期五年的研究员职位。为了表明自己具备候选人的资格,他必须呈交一份他当时进行的哲学研究的较详细的样本,他及时这样做了。这部著作便是构成以后出版的《哲学评论》的大部分内容的手稿。(英译本Philosophical Remarks出版于1975年,但是更广为人知的却是以Philosophische Bemerkungen为书名出版于1964年的德文原本。)从维特根斯坦给这本著作写序这件事来看,显然他打算出版该书。(实际上,在维特根斯坦一生中剩下二十年中的不同时期,他曾计划并安排出版他的好几部著作;从他与剑桥大学出版社代理人之间的通信可以看出有些计划已经接近实现。结果维特根斯坦的著作没有一部在他生前出版,原因是他对表达自己观点的方式或者安排自己评述的顺序从未感到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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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687 《哲学评论》写于1932年为止这段时期,其中有许多迹象显示出维特根斯坦与实证主义者的接触以及他们对他的影响,特别是该书对证实的强调。《哲学评论》为《逻辑哲学论》的一些论题辩护——一个重要的例子便是图像说,但是它这样做时已经有了新的因素,其中的主要因素预示随着岁月的推移日益成为维特根斯坦所关注的东西。最重要的论点之一便是强调“意义就是用法”的观念,下面将对此作出较为详细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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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689 维特根斯坦在1932年到1934年间继续大量写作,写了一份很长的手稿,最终于1969年以《哲学语法》为书名出版,英译本于1974年出版。这部著作有两部分,标题分别为“命题及其意思”和“论逻辑与数学”,由此可以看出其内容。维特根斯坦在1933——1934年间对这部著作进行修改,同时向学生口授笔记,后来这些笔记以打字稿的形式流传开来,按装订封皮颜色而取名《蓝皮书》。这本非正式出版物与《哲学语法》第一部分之间有着很大的相似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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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691 《哲学语法》的重要性在于它包含了后来出现在《哲学研究》中的内容,这些内容有时表现为其初始形式,有时则表现为完整形式。《哲学语法》第一部分所探讨的中心问题是我们怎样使意义与由发出的声音和写印的记号所构成的语言联系起来。维特根斯坦在这里的论证简述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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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693 一个很自然的观点是说理解语言是一种伴随语言活动的心理过程。按照这样一种观点,当我说话、聆听或阅读时,我心中就发生某种领会被使用符号的意义的过程。维特根斯坦立论反对这个观点;他说,理解语言不是一种过程,而是一种能力。他为这个论题举出的一个例证涉及“知道怎样下棋的问题”。如果知道怎样下棋是一种过程——某种在大脑中进行的事情,那么就有理由问:“你在什么时候知道怎样下棋?你一直知道?还是就在你移动棋子的时候?”(《哲学语法》,§50)。但是这些问题显然有些古怪;它们的不自然表明将理解和知道当作心中发生的事件是一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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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695 维特根斯坦说我们倒是应该将它们看作能力,看作我们有实际能力去做的事情。他说,“心理过程”的观念本身无论如何是混乱的,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维特根斯坦认为这一论断非常重要,因而在他后期著作的哲学心理学中占有主导作用,正如我们将看到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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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697 维特根斯坦在《哲学语法》中继续探讨“思维”和“理解”本身这些关键性概念,其探讨方式很接近以后的《哲学研究》,特别是他主张理解有许多种类,其间的联系不是由于共同具有一组本质上的或界定性的特点,而是由于有一种被他称为“家族相似”的一般性类似关系。这个概念在《哲学研究》中也起着重要作用。它最早见于《哲学语法》,随后在《蓝皮书》中得到更明晰的阐述。在后一本书中后期哲学有了另外的重要发展,特别是意义就是用法的理论:维特根斯坦说,我们不要问“一个词的意义是什么?”而应该问“说明一个词的意义是怎样一回事?词的用法是怎样学会的?”《蓝皮书》和《哲学语法》第一部分共同探讨的问题是:是什么“将生命赋予”(将意义赋予)构成语言的声音和记号;维特根斯坦的回答是:“如果我们必须说出记号的生命是什么,我们就不得不说那就是它的用法”(《蓝皮书》,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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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699 维特根斯坦在1934——1935年间将一份手稿口授给他的两个学生;同《蓝皮书》一样,手稿以非正式的方式在剑桥大学内外流传。装订封皮的颜色又一次决定了书名,这一次取名为《褐皮书》。《褐皮书》在内容上非常接近《哲学研究》;实际上这是后一著作的草稿。《褐皮书》的出现标志着维特根斯坦思想过渡阶段的终结;此后进一步发展《哲学语法》及《蓝皮书与褐皮书》中思想的作品也就构成了《哲学研究》的真正草稿,正如G.H.冯·赖特在他重构该书所经历的各个阶段时所指明的那样。过渡时期著作的一个突出特点是其关注的题目绝大部分仍是《逻辑哲学论》所探讨的问题,其中最重要的是“命题及其意思”——这一特点在后期著作中一直贯彻始终;同这些关注相关联并且作为维特根斯坦以新的方式对其进行探讨的必要补充的是关于理解、意向、经验等心理学概念的讨论。至于其理由读者很快便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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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701 在考虑自己的杰作《哲学研究》的出版时,维特根斯坦认为如果与《逻辑哲学论》一并出版,人们会更好地理解它。他的理由是《哲学研究》在许多重要方面是对《逻辑哲学论》作出的一个反应,所以将两者进行比较会有力说明《哲学研究》所要讲的东西。我们即将开始的关于后期哲学的讨论将表明这种说法在什么意义上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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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707 维特根斯坦与哲学 2.方法、意义和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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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709 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中的立场是:语言具有一种可以发现的独一无二的本质,一种单一的深层逻辑,它可以通过对语言和世界作出显示结构的分析和对两者之间的“图像映示”关系作出描述而得到说明。图像映示关系本身归根结底依靠名称与客体之间的指示性联结关系;名称“意指”客体。《哲学研究》的论点来自对这种观点的明确否定。在这里维特根斯坦说,不是只有一种“语言逻辑”,而是有许多种“语言逻辑”;语言不具有单一的本质,而是由各有其自身逻辑的实践组成的广大集合。意义并不存在于字词与事物之间的指示关系或者命题与事实之间的图像映示关系;一个表达式的意义不如说就是它在构成语言的多种多样的实践中的用法。进一步说,语言并不是某种完备而独立的东西,可以不考虑其他因素而进行研究,因为语言就交织在人类全部活动和行为之中,由此语言的许多不同用法乃是通过我们的实际事务、我们的工作和我们彼此之间以及同我们居住的世界之间的交往才获得内容和意义的——一句话,语言是一种涵盖一切的“生活形式”结构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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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711 我们必须重视维特根斯坦在其过渡时期形成的一种关于哲学方法的性质的观点,尽管其中仍然保留了《逻辑哲学论》中哲学观的核心特点,却有了一个重大的不同。了解维特根斯坦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对于阐明他的后期哲学信念会有很大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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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713 正如先前提到的,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的观点认为哲学问题的产生乃是由于我们“误解了语言的逻辑”。这种信念在维特根斯坦的哲学著作中一直贯彻始终。正如我们刚刚看到的,发生变化的是他对“语言逻辑”含意的看法。但是还有另外一种变化。维特根斯坦已经认识到由于对语言的误解而产生的问题不能通过构建一种系统的哲学理论来解决,像他在《逻辑哲学论》中努力去做的那样。他说,不要设计理论去处理哲学问题,而是应该首先通过消除引起问题的误解来“消解”这些问题。这样我们就将哲学设想为一种完全按字面理解的治疗活动:“哲学家处理一个问题就像治疗一种疾病。”(《哲学研究》,255)因此,维特根斯坦在其过渡时期和后期著作中放弃了《逻辑哲学论》的严格的系统方法,代之以一种逐步解决的方法,目的显然在于避免产生一种结构性理论。正是这一特点让后期著作显得很不连贯和松散,与《逻辑哲学论》的简约风格恰成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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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715 维特根斯坦将他所认为的研究哲学的正确方法和目标等后期观点都写进了《哲学研究》。维特根斯坦说,困惑产生于语言的误用或对语言性质的误解。如果我们对语言运作的方式有不正确的看法,就很容易陷入混乱;例如,我们会把一种表达式的用法归入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表达式的用法,或者我们会错误地脱离其正常运作的语境去理解一个表达式。维特根斯坦说,“我们陷入混乱发生在语言处于发动机失灵的情况下,而不是在它正常运作的时候”(《哲学研究》,132);“哲学问题产生在语言去度假的时候”(《哲学研究》,38)。治疗的办法是观察语言实际运作的方式:“(哲学问题)当然不是经验问题;恰恰相反,它们的解决是靠审视语言的运作方式,从而认识这些运作方式——尽管我们有误解它们的冲动。”(《哲学研究》,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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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717 按照这种观点,哲学问题在语言的运作得到正确理解之后便将消失。在通过“审视”语言的运作来进行治疗之前,哲学家就像飞进瓶子里的苍蝇,无助地嗡嗡乱撞。维特根斯坦评论道:“你的哲学目的是什么?是让苍蝇看到飞出捕蝇瓶的途径。”在这里需要理解维特根斯坦所说的“表层语法”与“深层语法”之间的区别。维特根斯坦所说的“语法”并不是指该词通常被理解的词义;而是指逻辑——更确切地说,是指一种特定语言活动的逻辑。语言活动有许多不同的种类;所以语言的“语法”也就有许多不同的运作方式。按照维特根斯坦的看法,哲学家陷进捕蝇瓶中乃是由于只注意到“表层语法”:“在字词的用法中,人们可能会区分出‘表层语法’与‘深层语法’……比如说,比较一下‘意指’这个词的深层语法与其表层语法会让我们生出疑问。这就难怪我们感到很难找到正确的道路。”(《哲学研究》,664)。所以维特根斯坦说《哲学研究》是一种“语法”研究:“因此我们的研究是语法性的。这样一种研究通过消除误解来阐明我们的问题。”(《哲学研究》,90)这就让人回想到《逻辑哲学论》,其中就将哲学描述为“阐明”——又一个表明维特根斯坦早期与后期思想连续性的实例,但是在《哲学研究》中方法是与所主张的观点紧密相关的,表现为这些观点的内容在某种意义上恰好就是正在运用的方法:因为维特根斯坦关于方法所说的话可以归结为这一主张,即在哲学中我们不应去说明而只应去描述(“说明”表示要构建更多的理论),因为我们不是在努力发现新的知识,而是与此十分不同地在正确组织(并从而让我们自己正确理解)我们对语言和思想早已知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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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719 维特根斯坦关于方法所说的话注入了他后期哲学中的全部研究方法。使用这种方法的效果随着我们考察《哲学研究》的主要思想而变得清晰起来,这正是我们现在将要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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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71721 按照维特根斯坦在《哲学研究》中的观点,要理解语言的各种运作,第一步就是让我们自己摆脱下面这个诱人的但却是错误的假定,即认为可以给出一种单一的关于语言的描述——也就是用一种单一的理论模式来说明语言的全部运作。在这里他所针对的当然就是《逻辑哲学论》;作为回应,他通过攻击该书在《哲学研究》中提出语言是由许多不同活动组成的观点。《哲学研究》的序言点明了对《逻辑哲学论》的语言观的攻击:“(近来)我有机会重读我的第一本书……我突然想到应该将这些旧的想法同新的想法放在一起发表:这样一来后者通过以我自己的旧的思考方式为背景并与之进行对比才可以得到正确的理解。因为自从我重新开始从事哲学工作以来……我已经不得不承认我写的第一本书中存在严重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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