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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哲学十讲 三 《中庸》的修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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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认人的本性是“诚”,万物的本性亦是“诚”,所谓“诚者天之道”,人可但依其本性行之,实无修养或教育之必要。然所以需要修养,也有一番道理。人的本性虽是“诚”,但人有三阶级。《中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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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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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段话里面,可知道人类显明地分成三阶级,从“知”的方面看:第一级是“生而知之”,第二级是学而知之,第三级是困而知之。从“行”的方面看:第一级是安而行之,第二级是利而行之,第三级是勉强而行之。《中庸》以为在这三阶级的人类中,各人表现各人的“诚”,结果都能达到成功的地步。在生知安行的人,本用不着怎样去修养,而所谓修养,主要的是学知利行,或困知勉强而行的人。不过生知安行的人,也另外有种修养法。因此,《中庸》的修养法,分作二部分:即自诚明的功夫和自明诚的功夫。我们且先把《中庸》最重要的一段话写在下面,然后加以解释。《中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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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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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话里面就告诉了我们两种修养法:一种是自诚明的修养法,一种是自明诚的修养法。前者关于天事,故为“天之道”,后者关于人事,故为“人之道”。什么是自诚明的修养法?这是就生知安行的人立言的。这种人虽然天事已足,但也须辅以人事。天事已足的人,他的性情,他的识见,乃至他的胸怀,都要比平常人高一等,所以应该尊重固有的德性,就固有的德性求其扩充,期达于广大高明之域。这是一种“温故”的功夫,即是一种“敦厚”的修养法。所以贵“慎独”。关于“慎独”的话,《中庸》里面发挥得很多,譬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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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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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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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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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慎独”一点,儒家是特别注重的。孟子认“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为三乐之一,都是着重“慎独”的思想的。在生知安行的人,天事已足,只需把固有的天事保持得好好的,所以最重要的是“慎独”,是“不愧于天”。什么是自明诚的修养法?这是就学知利行或困知勉强而行的人立言的。这种人天事既不甚足,不得不专恃人事。所以应该注重问学的功夫,应该使知识造到极精微的地步。我上面已经说过中庸的主旨在发而中节,在着重“庸”的德,即是专为学知利行或困知勉强而行的人说法的。所以又应该实践中庸之道。知识和中庸有不可离的关系,这在上面也说过。既富有知识便能把握中庸的道理,所以这种人要问学与中庸并进。就知识说,务在“知新”,就中庸说,务在“崇礼”,不过最重要的关键,还在“道问学”。因为这样,所以《中庸》对问学的方法,阐述至为详明。《中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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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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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话是做学问最吃紧的方法,在儒家的著作里面,是颇值得贵重的文句,可以说是做学问的五个步骤。前四个步骤讲知,最后一个步骤讲行。以图说明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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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上只有“博学于文”的话,至于审问、慎思、明辨这几点,都很少讲论到,不像《中庸》把这种做学问的步骤分得很明白。在修养法里面注重在“诚之”,所谓“诚之”,便是“择善而固执”。何谓“固执”?便是“弗能弗措”。“弗能弗措”是一切治学处事、立身行己的总法门。所以《中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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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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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能弗措”,也就是“人一己百,人十己千”,这便是致“明”之道,也便是致“强”之道。《中庸》上讲“明”是讲得很多的,也讲得很切实的,上面已有说到。但是《中庸》也注重解释致“强”之道。《中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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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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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话颇难解释,我以为都是说明中庸之道,即说明“庸”的德,而须用“弗能弗措”的方法贯彻之。所谓“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实指一事,并非二事。即是说“北方之强与?或强者与?”所以下面说:“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所谓南方之强,或系就老子一派言;所谓北方之强,或系就墨子一派言,但俱未达到发而中节的地步,即俱未达到“庸”的德。“和”与“中立”,近乎南方之强;“不变”则近乎北方之强,但俱非《中庸》之强。《中庸》之强,乃“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乃“国有道,不变塞,国无道,至死不变”。这非有“弗能弗措”,“人一己百,人十己千”的修养功夫是不容易达到的。在学知利行,或困知勉强而行的人,天事既不甚足,非有“弗能弗措”,“人一己百,人十己千”的决心,就不容易达到“明”与“强”的地步。因此《中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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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惟圣者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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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有“弗能弗措”的决心,才能“不见知而不悔”,才不至“遵道而行,半途而废”。这些议论,本很平常,但为学知利行,或困知勉强而行的人说法,不得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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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说明了两种修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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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上关于修养的尚有一段很可注意的议论,便是对于知、仁、勇的说明。《中庸》说:“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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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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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话标明“子曰”,虽不一定是孔子说的,却很能发挥孔子的原意。《论语》上关于知、仁、勇,曾有过两段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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