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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道扬镳的贤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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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康和阮籍的先后死亡,让司马氏恢复了对魏国朝政的控制权,从而为取代魏国做好了准备。此时,在战场上的反抗早已经消失,首都文化圈的领袖人物已经除去,没有人再敢发出对司马氏统治不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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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竹林七贤是最活跃思想的发源地,七贤中又以阮籍和嵇康的成就最大,失去了他们之后,这个松散的群体中剩下的人又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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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他们本来只是有着一定共同兴趣的人,聚合在一起,当政治压力逐渐加大时,这个群体就分崩离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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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七贤中,山涛的年龄是最大的,他比阮籍大了五岁,比嵇康更是大了将近二十岁。他的社会交游更广,可以视为这个群体的组织人。他虽然也读《老》《庄》,但对所谓的名教并没有如此排斥。他当初之所以弃官,更多是出于自保,避开司马氏与曹爽的争斗。也是在弃官期间,他和嵇康、阮籍等人来往过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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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一旦司马氏确定胜利,山涛意识到必须投靠司马氏,就再次进入了官场。他的一个姑祖是司马懿的岳母,凭着这层关系,他很容易就融入司马氏集团。在司马昭率军西进,防止在四川的钟会作乱时,山涛被留在了后方监视曹魏的宗室。司马炎被立为太子的过程中,也有山涛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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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山涛有过竹林七贤的经历,具有一双辨识人才的眼睛,他向西晋帝国进荐了大量的人才,人们甚至将他推荐的人才列成花名册,称为“山公启事”。到最后,山涛官封司徒,达到了极致,并安然善终。[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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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怀疑,如果嵇康和阮籍更加灵活,都会被山涛一一发掘出来,成为达官贵人,甚至位居“山公启事”的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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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由于山涛推荐嵇康,导致嵇康与他决裂。但嵇康死后,山涛义无反顾承担了抚养嵇康未成年儿子(嵇绍)的责任,并且把他培养成了与父亲完全不同的人。嵇绍后来在晋朝为官,也是山涛鼓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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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涛死时家无余财,只有十间旧屋而已。这个人是大部分中国士大夫的榜样,一个合格的大臣、好官员。竹林的经历只是他一次短暂的休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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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嵇康、阮籍、山涛这三大主将之外,竹林七贤中还有四个名气稍微小一点的人,分别是向秀、刘伶、阮咸和王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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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人中,刘伶的才华并不算突出,却是竹林七贤之中的死硬派。他有过几次短暂的入朝和参军经历,但在军队仍然维持着自己邋遢的作风,后来晋武帝司马炎把他召去策问,他仍然坚持宣扬无为而治,与皇帝对着干,结果被赶走了。[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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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放荡到光着身子喝酒,当别人指责他时,他就说:天地是我的房子,屋子是我的裤子,你跑到我裤子里干吗?[28]刘伶就这样在酒坛子里度过了一生,算是保留了在竹林时期的气节。但是刘伶的创造力不足,除了留下“酒仙”的名声之外,在思想上无法与阮籍和嵇康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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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刘伶灵活一点的是向秀。在竹林七贤中,嵇康对阮籍非常尊重,但最亲近的是向秀。嵇康喜欢打铁,在住处支起了铁匠炉子,而为他拉风箱的大都是向秀。在学问上,嵇康与向秀的交流也最多,特别是在养生的问题上,两人还有过交锋,但这只是学术上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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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康死后,作为嵇康密友的向秀也成了目标,为了避开司马氏的迫害,他不得已应诏担任了一些闲职。但他选择了做官不做事,以消极抵抗的方式度过了危机,保留了自己的气节。[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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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能体现向秀心情的是他写的《思旧赋》。[30]中国历史上有几首著名的纪念亡人的诗歌。其中纪念死去妻子最悲切的是苏轼的《江城子》,而纪念朋友最深切的则是向秀的《思旧赋》,其中几乎每一句都能榨出人的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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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中最得阮籍真传的,是他的侄子阮咸。阮咸生性放达,无拘无束。虽然也和阮籍一样挂着散官官职,实际上却远离官场,过着自己的日子。他爱好音乐,认真钻研,真正做到了“越名教而任自然”,完全不去考虑官场的钩心斗角,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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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七贤中最小的是王戎,他比嵇康整整小了十岁。在竹林七贤中官瘾最大的也莫过于王戎。他参加与嵇、阮的宴游时仍然是年轻人,随着司马氏的得势,他很快就放弃了自然,回归了名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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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涛虽然为官,但是私心不大。而王戎与山涛不同,有着很强的私心,是个财迷鬼,购置了大量的田产和水碓。在当时,水碓作为捣米的设备,是一种重要的工业资源,购买水碓,就像拥有磨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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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王戎本身的能力又很出众,除了做京官之外,还做过河东太守、荆州刺史、豫州刺史,担任过建威将军,参加过灭吴战争,后来还封了侯(安丰县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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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戎和山涛一样,也做到了司徒,晋身于西晋的最高官员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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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西晋的政治制度下,虽然做官可以风光无限,却总不能避免政治斗争和战乱。王戎曾经因为八王之乱,为了避祸而游山玩水,不问政事。也因为派系之争而失去官位。最后,又由于战乱而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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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05年(西晋永兴二年),王戎去世。在他去世之前,西晋帝国已经被八王之乱折腾得元气大伤,王戎本人也逃出京城,在跟随皇帝逃亡的途中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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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戎死前一年,嵇康的儿子嵇绍在保护晋惠帝时,中箭身亡。竹林贤士的下一代,也进入了凋零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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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戎可以说是竹林七贤中的异类,他只是暂时与嵇、阮等人接触,很快禁不住诱惑,选择了离开自然,返回名教。有一次,已经当上尚书令的王戎乘车经过一家酒馆,这是当年他和嵇康、阮籍痛饮的所在地,只是这时候,他却发现,酒馆就近在眼前,却仿佛隔着无数的山河。当年的竹林精神已经变成了一场梦境[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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