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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04 中央帝国的哲学密码 [:1701934743]
1701941405 黄宗羲:政治学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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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07 王夫之从哲学上开始扭转宋明以来的问题,而他同时代的黄宗羲则从另一个角度来进行反思,将政治学从哲学的大锅饭中独立出来,成了中国独立学科政治学的鼻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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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09 黄宗羲比王夫之大九岁,对于明朝的记忆也更加深刻。他的父亲是东林党人,因为弹劾魏忠贤,下狱而死。当魏忠贤被崇祯帝除去后,黄宗羲上书请求惩罚魏忠贤余孽徐显纯和崔应元,在会审的时候,黄宗羲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柄锥子,将徐显纯扎得浑身是血,又把崔应元揍了一顿,将他的胡须拔下来祭奠父亲。之后,他找到了直接杀害父亲的狱卒,将他们杀死。另一个余党钦程听说后害怕了,用三千两黄金贿赂黄宗羲,不仅没有得逞,也在提审时挨了黄宗羲的锥子。这段传奇般的剧情成了黄宗羲一生的先兆。[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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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11 明亡后,清军占领了北方,定都于南京的南明弘光小王朝内斗不止,黄宗羲差点被弘光朝的权臣阮大铖捕杀,后来多亏清军攻陷南京城,黄宗羲才逃脱了牢狱,趁乱逃走。之后,他屡次参加抗清队伍,屡次遭到清朝的通缉,甚至跑到日本,请求日本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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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13 南明抗清失败后,黄宗羲意识到抗清已经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决定放弃抵抗,以著书讲学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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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15 到了康熙时代,皇帝已经不再追究这些抗清人士的罪责,反而要将他们吸纳入新政权,但黄宗羲拒绝了。清初这些游离于政权之外的学者,成了新思想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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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17 与王夫之不同,黄宗羲对于明朝的教训,主要从政治学角度来考虑。他认为明朝之所以灭亡,主要是因为政治指导思想和政治架构上出了问题,使得不管是皇帝还是大臣都无法在现有的架构下,解决社会危机,最终造成了政治上的失败,又演化成了一系列的军事、经济危机,直到摧毁了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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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19 他的主要政治研究,在一本叫作《明夷待访录》的小册子里,这本书,也就成了中国历史上专门研究政治的小册子的鼻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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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21 在西方,英国的霍布斯写过《利维坦》,提出过人类之所以要结成政府,是为了防止互相侵害。他认为在有政府之前,人们实际上是处于一种丛林状态,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遭到谁的侵害,因此每个人都处于危险之中。为了避免这种危险,人们最后不得不结成政府,制定法律,限制人们互相侵害。如果有人胆敢打破法律,就由国王来惩罚他们。政府和国王给人带来了安全感,却也剥夺了他们一定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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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23 而中国则采取了另外的方法论证皇帝的合法性。汉儒认为“天人合一”,人要服从于天,而皇帝是老天之子,所以人们服从皇帝就像服从老天。而宋儒则认为人们要服从世界规律也就是“天理”,而天理就规定了皇帝的地位,人们为了服从天理,必须服从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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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25 在历史上,最接近西方思想的是《孟子》的理论,暗含着人与皇帝之间的契约关系,如果皇帝不履行契约,就没有资格当皇帝。但孟子的这种思想一直是处于压抑之中的,并和儒教的其他思想混合在一起,早就被人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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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27 与现代一样,黄宗羲的政治学可以分为政治哲学和政治实践两部分进行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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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29 在政治哲学上,黄宗羲构建了一个类似于霍布斯的契约论。他认为,在最初(三代以前),人们各自都是为了私欲而做事,类似于一种丛林状态。后来有人出来克制自己的私欲,为了天下的公利而百倍努力,这些人就成了君主。[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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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31 所以,君主的产生是为了防止人人各得其私,形成一种公利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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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33 但是,到了后来,君主却变了味道。古人的君主是为了天下之利而进行治理,这时候,天下是主,君主是客。可是到了后来,皇帝开始体会到权力的滋味,认为天下的利润都应该归属于自己,这就是把天下都当作私产了,甚至为了私欲,宁肯把天下的家庭都拆散。皇帝变成了主,天下变成了客。结果,皇帝不仅不再是天下的保护者,而且成了天下的大害。[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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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35 但是,皇帝以天下为私产,是否能够长期做到呢?答案是:不可能。明太祖可以做到,但是,经过十几代传承之后,早晚会遭到报应。到了崇祯皇帝时期,一个皇帝甚至无法保护自己的子女,崇祯皇帝甚至对公主说:你为什么要生在我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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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37 这种说法看起来悲壮,但真正的问题在于,历代皇帝都把天下当私产,到最后已经积重难返,最终必然被天下所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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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39 谈完君主之后,第二个问题是大臣。大臣的职责是什么?到底是俯首帖耳,还是舍生取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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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41 答案是:这两种做法都不是大臣的职责。所谓大臣,只是因为靠君主一人治理天下治理不过来,必须将他的责任分一部分给大臣。所以,大臣和君主是一种共同治理的关系。大臣要负责的对象不是君主,而是天下的百姓。这种思想延伸出去,就确立了一种崭新的政治架构:地方政府不是向中央政府负责,而是向当地的人民负责。这实际上是否认了所谓的中央集权模式,对于大一统帝国是一种颠覆性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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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43 黄宗羲还直接否定了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认为君臣关系和父子关系完全是两码事。父子之所以为父子,是因为儿子的身体是来自父亲的。可是,如果一个人不当大臣,他和君主就形同路人,根本没有任何联系。[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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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45 谈完君、臣之后,第三个问题要谈的是法律。黄宗羲将法律分成了两种,一种是三代以前的法律,另一种是后来的法律。他认为最初的法律是用来调整人们之间生活关系的,比如,土地如何分配,婚姻如何调节,都需要一定的法律框架,保证人们的生活便利。但是,后来的法律则不是以调节人们生活为主,而是帮助君主来统治人民,如何从人民那儿压榨出足够的资源来供应皇帝,同时如何抑制人们的不满,让皇帝可以持续性压榨。[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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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47 法律到底是为了“治人”,还是为了“服务人”,这是好法律和坏法律的重要区别。而自从秦汉以来,到宋元,法律都是为皇帝服务的,所以已经走上了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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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49 在谈完君、臣、法律之后,黄宗羲进入了政治学的另一个层面——政治实践,开始讨论政治学的一系列问题,这些问题包括:设置宰相的问题、学校、取士、建都、地方的方镇、土地制度、军事制度、财政、公务员、宦官等。对于每一个问题,他都有自己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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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51 比如,他认为在政治架构上,宰相是一个不可或缺的环节,明朝之所以灭亡,首先从朱元璋为了集权废除宰相开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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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1453 他所设想的宰相,实际上类似于一种宪政架构下的分权制,皇帝拥有一定的决策权,而宰相则是最高行政首脑,起着制约皇权的作用。这样一种分权制,才能保证人民的权利不完全被家天下的国君所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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