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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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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徒嘉[1],兀者也,而与郑子产同师于伯昏无人[2]。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3],子先出则我止。”其明日,又与合堂同席而坐[4]。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今我将出,子可以止乎,其未邪[5]?且子见执政而不违[6],子齐执政乎[7]?”申徒嘉曰:“先生之门[8],固有执政焉如此哉?子而说子之执政而后人者也[9]?闻之曰:‘鉴明则尘垢不止[10],止则不明也。久与贤人处,则无过。’今子之所取大者[11],先生也,而犹出言若是,不亦过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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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产曰:“子既若是矣[13],犹与尧争善。计子之德不足以自反邪[14]?”申徒嘉曰:“自状其过[15],以不当亡者众[16];不状其过,以不当存者寡。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游于羿之彀中[17],中央者,中地也[18],然而不中者,命也。人以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多矣,我怫然而怒[19];而适先生之所[20],则废然而反[21]。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邪[22]?吾与夫子游十九年矣,而未尝知吾兀者也。今子与我游于形骸之内[23],而子索我于形骸之外[24],不亦过乎!”子产蹴然改容更貌曰[25]:“子无乃称[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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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申徒嘉:姓申徒,名嘉,郑国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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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子产:姓公孙,名侨,字子产,郑国贤相。伯昏无人:虚构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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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止: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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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合堂: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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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其:抑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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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执政:犹言“贵官”。这是子产的自称。违: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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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齐: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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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先生:指伯昏无人。门: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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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说:通“悦”。后:看不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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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鉴:镜子。不止: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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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取大:谓求取于人以自广其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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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过: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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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若是:指其形残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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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自反:自我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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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状:申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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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以:认为。亡:指遭受刖足之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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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羿:尧时的射箭能手。彀(ɡòu)中:箭矢所能达到的范围。比喻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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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中地:箭锋所及之地。比喻触及刑罚的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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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怫(fú)然:脸上变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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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适:来到。所:处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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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废然:怒气消失的样子。反:返于常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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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洗:洗涤,即教育。善: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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