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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 [:170199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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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 【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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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对付撬箱子、掏袋子、开柜子的盗贼而防备，就一定要捆紧绳索，关紧锁钮，这就是世俗人常说的聪明。但是大盗一来，便背起柜子、举起箱子、挑起袋子而迅速逃走，还唯恐绳子锁钥不够结实。这样看来，以前所谓的聪明，不正是在替大盗做准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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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 [:170199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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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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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尝试论之，世俗之所谓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所谓圣者，有不为大盗守者乎？何以知其然邪？昔者齐国[1]，邻邑相望，鸡狗之音相闻，罔罟之所布[2]，耒耨之所刺[3]，方二千馀里。阖四竟之内[4]，所以立宗庙社稷，治邑屋州闾乡曲者，曷尝不法圣人哉？然而田成子一旦杀齐君而盗其国[5]。所盗者，岂独其国邪？并与其圣知之法而盗之。故田成子有乎盗贼之名，而身处尧舜之安，小国不敢非，大国不敢诛，十二世有齐国。则是不乃窃齐国并与其圣知之法，以守其盗贼之身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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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试论之，世俗之所谓至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所谓至圣者，有不为大盗守者乎？何以知其然邪？昔者龙逢斩，比干剖，苌弘胣，子胥靡，故四子之贤，而身不免乎戮。故跖之徒问于跖曰：“盗亦有道乎？”跖曰：“何适而无有道邪？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由是观之，善人不得圣人之道不立，跖不得圣人之道不行；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则圣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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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曰：唇竭则齿寒，鲁酒薄而邯郸围[6]，圣人生而大盗起。掊击圣人[7]，纵舍盗贼，而天下始治矣！夫川竭而谷虚，丘夷而渊实[8]；圣人已死，则大盗不起，天下平而无故矣[9]！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虽重圣人而治天下[10]，则是重利盗跖也[11]。为之斗斛以量之，则并与斗斛而窃之；为之权衡以称之，则并与权衡而窃之；为之符玺以信之，则并与符玺而窃之；为之仁义以矫之，则并与仁义而窃之。何以知其然邪？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则是非窃仁义圣知邪？故逐于大盗，揭诸侯，窃仁义并斗斛权衡符玺之利者，虽有轩冕之赏弗能劝，斧钺之威弗能禁。此重利盗跖而使不可禁者，是乃圣人之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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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曰：“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12]。”彼圣人者，天下之利器也，非所以明天下也。故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擿玉毁珠[13]，小盗不起；焚符破玺，而民朴鄙[14]；掊斗折衡，而民不争；殚残天下之圣法[15]，而民始可与论议；擢乱六律[16]，铄绝竽瑟[17]，塞瞽旷之耳[18]，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19]；灭文章[20]，散五采，胶离朱之目[21]，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毁绝钩绳，而弃规矩，工倕之指[22]，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故曰：“大巧若拙。”削曾、史之行[23]，钳杨、墨之口[24]，攘弃仁义[25]，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26]。彼人含其明，则天下不铄矣[27]；人含其聪，则天下不累矣[28]；人含其知，则天下不惑矣；人含其德，则天下不僻矣[29]。彼曾、史、杨、墨、师旷、工倕、离朱，皆外立其德，而以爚乱天下者也[30]，法之所无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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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齐国：齐本为姜尚之后。公元前481年，齐大夫田常杀国君简公，立简公弟为平公，而自专国政。由平公历宣公至康公，田常的曾孙田和终于逐君而自立为诸侯，国号仍为齐。此处指姜氏之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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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罔：通“网”，鱼网。罟（ɡǔ）：网的总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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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耨（nòu）：锄草农具。刺：扎入，指耕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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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阖（hé）：全。四竟：四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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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田成子：即田常，又称陈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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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鲁酒薄而邯郸围：有两种说法。其一，楚国会诸侯，鲁国和赵国都给楚王献酒，鲁国的酒淡薄而赵国的酒浓郁。楚国主酒吏向赵国讨酒，赵不给，于是他用鲁酒调换了赵酒，楚王因赵酒淡薄而围攻其都城邯郸。其二，楚宣王会诸侯，鲁恭公后到，而且献的酒也淡薄。楚宣王不高兴，想侮辱他，鲁恭公据理反驳，不辞而别。楚宣王很生气，于是就出兵鲁国。以前，梁惠王一直想攻打赵国，但惟恐楚国援救而不敢出兵，现在适逢楚鲁相争，于是就趁机围攻邯郸。此事说明事物之间的因果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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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掊（pǒu）击：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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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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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故：意外的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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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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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重：增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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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国之利器：指圣人所制定的治理天下的法则。语出《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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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擿（zhì）：投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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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朴鄙：返朴还淳，而归鄙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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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殚残：全部毁弃。殚，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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