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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 【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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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西游到卫国。颜渊问太师金说:“您认为先生此行会怎么样呢?”太师金说:“可惜呀,你的老师将会困厄不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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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渊说:“为什么呢?”太师金说:“在刍狗没有用来献祭之前,用竹箱子装着,用刺有花纹的巾帛包裹着,巫师斋戒之后才敢捧起它去行祭。而等到献祭完,行人就会践踏它的头和脊背,割草的人便会拿它来当柴烧罢了。如果将它再拿来装在竹箱子里,盖上刺有花纹的巾帛,出游居处都舍不得离开它,即使不会招来恶梦,也必将要被妖魔压得透不过气来啊。现在你的老师也把先王所推行的那套政治主张拿来,聚集弟子去信奉先王的政治主张。所以在宋国受到了伐树的惊吓,在卫国没有存身之处,困穷于宋和周,这不就是恶梦吗?被围困于陈、蔡两国之间,七天不能生火做饭,临近了死亡的边缘,这不就是梦魇吗?水上行路什么也比不上乘船,陆上行路什么也比不上乘车。如果因为船可以在水上行走,就想把它在陆地上推行,那么终生也走不了多远。古代与今天的不同不就像水中和陆地一样吗?西周时代与现今鲁国的不同不就像船与车的不同一样吗?现在想要把西周的那套典章制度硬搬到鲁国施行,这就好比把船推行在陆地上一样,不仅劳而无功,自身也必定遭殃。孔子不懂得运转的无常,可以顺应万物变化而没有穷尽。况且你难道没有看见桔槔打水的情形吗?牵引绳子把水桶放进井里桔槔就俯下,放开绳子桔槔就仰起。桔槔,是人所牵引的,而不是牵引人的,所以它的一俯一仰都不得罪人。因此三皇五帝的礼义法度,不崇尚相同,而是崇尚能够治理天下。故而拿三皇五帝的礼义法度来打个比方,大概就像是山楂、梨子、橘子、柚子的不同口味一样吧!味道不同却都同样可口。所以礼义法度,是顺应时势而变化的。现在捉取猴子,给它穿上周公的礼服,它必定会咬坏撕裂,完全脱净后才满足。观看古今的不同,就像是猴子不同于周公一样。所以美女西施害心病而皱眉头,邻里的丑女人见了就觉得她这样很美,回到家里也用手捂着胸口而皱起眉头。邻里的富人看见了,便紧紧地关闭房门不出来;穷人看见了,便带领着妻子儿女逃走了。丑女人只知道皱眉头好看,却不知道皱眉头好看的原因。可惜呀,你的老师将会困厄不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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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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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行年五十有一[1],而不闻道,乃南之沛[2],见老聃。老聃曰:“子来乎?吾闻子,北方之贤者也,子亦得道乎?”孔子曰:“未得也。”老子曰:“子恶乎求之哉[3]?”曰:“吾求之于度数[4],五年而未得也。”老子曰:“子又恶乎求之哉?”曰:“吾求之于阴阳[5],十有二年而未得。”老子曰:“然。使道而可献[6],则人莫不献之于其君;使道而可进[7],则人莫不进之于其亲;使道而可以告人,则人莫不告其兄弟;使道而可以与人,则人莫不与其子孙。然而不可者,无佗也[8],中无主而不止[9],外无正而不行[10]。由中出者,不受于外,圣人不出;由外入者,无主于中,圣人不隐。名,公器也[11],不可多取。仁义,先王之蘧庐也[12],止可以一宿[13],而不可久处,觏而多责[14]。古之至人,假道于仁[15],托宿于义[16],以游逍遥之虚[17],食于苟简之田[18],立于不贷之圃[19]。逍遥,无为也;苟简,易养也;不贷,无出也。古者谓是采真之游[20]。以富为是者[21],不能让禄;以显为是者[22],不能让名;亲权者[23],不能与人柄[24]。操之则栗,舍之则悲[25],而一无所鉴,以窥其所不休者[26],是天之戮民也[27]。怨、恩、取、与、谏、教、生、杀八者,正之器也[28],唯循大变无所湮者为能用之[29]。故曰:正者,正也。其心以为不然者,天门弗开矣[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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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行年: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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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沛:在今江苏沛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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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恶(wū):疑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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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度数:谓制度名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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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阴阳:谓天地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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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使: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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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进:奉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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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佗: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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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止:留。谓将大道留存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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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正:当为“匹”字之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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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公器:天下人所共用的器具。即人人争夺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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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蘧庐:传舍,即供传递公文的人或往来官员途中暂宿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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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止:只,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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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觏(ɡòu):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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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假道: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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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托宿:寄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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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虚:也作“墟”,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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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苟简:苟且简略。田:指饮食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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