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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07 中国儒学史 第四章 东晋时期的儒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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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09 西晋永嘉二年(308),匈奴刘渊建汉称帝。二年后,其子刘聪继位,遂遣刘曜、王弥、石勒等会攻洛阳。永嘉五年,洛阳陷落,矅等入城,杀太子及百官士庶三万余人,劫怀帝北去并纵火焚烧宫庙,逼辱妃后,掘晋诸陵,图籍散佚,文物成灰,百姓奔逃,洛阳遭到巨大破坏。史称这次事变为“永嘉之乱”。后二年,怀帝遇害平阳,秦王司马邺于长安继位,是为愍帝。建兴四年(316),刘曜又攻破长安,愍帝出降。后一年亦遇弑于平阳,西晋灭亡。愍帝死后,琅琊王司马睿于建康称帝,是为东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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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15 中国儒学史 第一节 东晋政权与儒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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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17 东晋政权建立后,有鉴于西晋王朝的灭亡,当权者及一大批知识分子开始总结前代得失,并十分注意对思想及意识形态的考察,特别是对正始以来所流行的玄学思潮及其对社会的影响给予了全面的反省。在反省中,大都以儒学立论,弘扬名数,而贬损老庄,无不以玄学为误国而提倡儒家经术。在大量的议论中可以看到东晋时期企图进一步复兴儒家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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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19 如葛洪认为,怀愍之世,羌胡猾夏,中原倾颓,其重要原因,在于“反经诡圣”,“委弃正经”,而“競治邪学”,遂使风教陵迟,人伦伤破。因此他激烈批评西晋之际的所谓玄远放达之风是“春蜩夏蝇之聒耳”,“丑女闇于自量之美”。他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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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21 世人闻戴叔鸾、阮嗣宗傲俗自放,见谓大度。而不量其材力,非傲生之匹,而慕学之:或乱项科头;或裸袒蹲夷;或濯脚于稠众;或溲便于人前;或停客而独食;或行酒而止所亲。此盖左衽之所为,非诸夏之快事也。……余观怀、愍之世,俗尚骄亵,夷虏自遇。其后羌胡猾夏,侵掠上京。及悟斯事,乃先著之妖怪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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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23 葛洪是东晋道教大师,但对儒学却十分尊崇,他对玄学思潮的批评也完全站在儒家立场。而且是东晋开国后,最先著书批评玄学的人。他认为,西晋之所以灭亡,并非出于偶然,而是“先著之妖怪”,即背弃礼教的放达之风破坏了伦常道德。两晋之际,放达派有“四友”、“四伯”、“八伯”、“八达”之称,(2)葛洪认为,“四通(“通”疑“友”之误)八达,皆背叛礼教,而从肆邪僻,讪毁真正,中伤非党,口习醜言,身行弊事,凡所云为,使人不忍论也。夫古人所谓通达者,谓通于道德,达于仁义耳,岂谓通乎亵黩而达于淫邪哉”(3)?在葛洪看来,这些都是沉痛的历史教训,“今天下向平,中兴有征,何可不共改既往之失,修济济之美乎”。(4)他所谓的修济济之美,就是复兴儒学,以明君臣之义,从而使东晋王朝走上仁义礼让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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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25 东晋明帝太宁三年,干宝撰《晋纪》成。其在《总论》中亦总结了西晋灭亡的教训,以为西晋之亡,除“师尹多僻”、“将帅争功”、“百官之邪”、“宠赂之彰”以及“戎狄之有衅”外,玄学流行、礼教崩弛亦是重要原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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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27 ……又加之以朝寡纯德之士,乡乏不二之老,风俗淫僻,耻尚失所。学者以老庄为宗而黜六经,谈者以虚薄为辩而贱名检,行身者以放浊为通而狭节信,进仕者从苟得为贵而鄙居正,当官者以望空为高而笑勤恪。是以目三公以萧杌之称,标上议以虚谈之名。……由是毁誉乱于善恶之实,情慝奔于货欲之塗,选者为人择官,官者为身择力,而秉钧当轴之士,身兼官以十数。大极其尊,小録其要。……先时而婚,任情而动,故皆不耻淫逸之过,不拘妬忌之恶,有逆于舅姑,有反易刚柔,有杀戮妾媵,有黩乱上下,父兄弗之罪也,天下莫之非也。又况责之闻四教于古,修贞顺于今,辅佐君子哉?礼法刑政,於此大坏。……国之将亡,本必先颠,其此之谓乎?故观阮籍之行,而觉礼教崩弛之所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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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29 干宝《晋纪》已佚,其《总论》保存在《艺文类聚》、《文选》等文献中。东晋始建,便立史官,由干宝领之,其《晋纪》“直而能婉,咸称良史”。从其上述《总论》中可以看出,干宝亦站在儒家立场批评放达之风对礼教的破坏,反对玄学家的“黜六经”、“贱名检”、“狭节信”、“鄙居正”、“笑勤恪”,而主张“君子勤礼,小人尽力”,以此为“国家安危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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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31 范宁著《王弼何晏罪深于桀纣论》,更是陈辞慷慨,以为魏晋时期的玄谈虚论,游辞浮说都是“利口覆邦”之言,它不仅严重破坏了儒家的礼乐之教,而且使中原倾覆,故其罪大矣。追其源,实始于正始何晏、王弼。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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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33 王、何蔑弃典文,不尊礼度,游辞浮说,波荡后生,饰华言以翳实,骋繁文以惑世。搢绅之徒,翻然改辙,洙泗之风,缅焉将坠。遂令仁义幽沦,儒雅蒙尘,礼坏乐崩,中原倾覆。古之所谓言伪而辩,行僻而坚者,其斯人之徒欤!……桀纣暴虐,正足以灭身覆国,为后世鉴戒耳,岂能迴百姓之视听哉!王、何叨海内之浮誉,资膏粱之傲诞,画螭魅以为巧,扇无检以为俗。郑声之乱乐,利口之覆邦,信矣哉!吾固以为一世之祸轻,历代之罪重,自丧之釁小,迷众之愆大也。(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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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35 范宁崇儒抑俗,率皆如此。此外尚有戴逵的《放达为非道论》、孙盛的《老子非大圣论》、《老子疑问反讯》、王坦之的《废庄论》以及袁宏的《后汉纪序》、范宣的《答庾爰之问》等等,都对魏晋玄风及老庄之学持批评态度,反映了东晋时期儒家思想的抬头及东晋政权向儒学的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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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38 在上述这些批评中,多是以儒家立场出发而指责清谈家“崇尚老庄”所造成的严重恶果,即裴在《崇有论》中所说:“砥砺之间,弥以凌迟,放者因斯,或悖吉凶之礼,而忽容止之表;渎弃长幼之序,混漫贵贱之级”,使名教大伤。另一方面则造成“处官不亲所司”、“尸禄耽宠,仕不事事”。这两个方面使西晋政权的行政效率和西晋社会的伦常关系都遭到较大破坏。东晋政权有鉴于此,故不仅出现一批崇德明教的学者如干宝、孙盛、葛洪、范宁之流,同时也出现一批“经纶时务”、“劳谦匪懈”、怀抱兴复之志而深受儒学影响的文臣武士,如祖逖、陶侃、庾翼、谢玄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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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40 陶侃在军四十一年,“千绪万端、未尝壅滞”,常语人曰:“大禹圣者,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7)侃勤于吏职,恭而近礼,反对以戏谈废事,认为“老庄浮华,非先王之法言,不可行也。君子当正其衣冠,摄其威仪,何有乱头养望自谓宏达邪”。(8)东晋名臣庾翼,雅有大志,“欲以灭胡平蜀为己任”,曾代其兄庾亮镇武昌,“数年之中,公私充实,人情翕然,称其才干,自河以南皆怀归附”。其于西晋玄风亦有批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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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42 王夷甫(衍),先朝风流士也,然吾薄其立名非真,而始终莫取。若以道非虞夏,自当超然独往,而不能谋始,大合声誉,极致名位,正当抑扬名教,以静乱源。而乃高谈《庄》、《老》,说空终日,虽云谈道,实长华竞。及其末年,人望犹存,思安惧乱,寄命推务。而甫自申述,徇小好名,既身囚胡虏,弃言非所,凡明德君子,遇会处际,宁可然乎?(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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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44 陶侃、庾翼,晋之武官也,虽不能在思想、学术上弘扬儒学,但能推深致远,躬行儒道,可略见儒学在东晋的影响及复兴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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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46 与上述检讨政权得失相配合,东晋始建,便敦崇儒教,明经兴学。从三国至两晋,由于战争迭起,政权沦替,再加之玄风所扇,贵游子弟渐对儒学失去兴趣。因此历代国学、太学及地方教育屡兴屡废,儒学也随之起伏。尽管由于各种原因使儒学难于振作,但当权者总是不遗余力地提倡,这本身即表明政权与儒学的密切关系。如上节所述,东晋政权建立后,有鉴于前代灭亡的教训,在检讨得失,批评玄论的同时,亦大力提倡敦崇儒教,明经兴学,以此作为政权建设的主要内容和首要任务。在司马睿继位头一年即建武元年(317),便有骠骑将军王导、征南将军戴邈上书兴学,可见东晋政权似乎把崇儒兴学作为当务之急。王导上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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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48 夫风化之本,在于正人伦。人伦之正,存乎设庠序。庠序设,五教明,德礼洽通,彝伦攸叙,而有耻且格。父子、兄弟、夫妇、长幼之序顺,而君臣之义固矣。……人知士之贵由道存,则退而修其身以及家,正其家以及乡,学于乡以登朝,反本复始,各求诸己,敦朴之业著,浮伪之竞息,教使然也。故以之事君则忠,用之莅下则仁,孟轲所谓“未有仁而遗其亲,义而后其君者也”。……今若聿遵前典,兴复道教,择朝之子弟并入于学,……选明博修礼之士而为之师,化成俗定,莫尚于斯。(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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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50 戴邈上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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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52 臣闻天道之所大,莫大于阴阳;帝王之至务,莫重于礼学。是以古之建国,有明堂辟雍之制,乡有庠序黌校之仪,皆所以抽导幽滞,启广才思。盖以六四有困蒙之吝,君子大养正之功也。昔仲尼列国之大夫耳,兴礼修学于洙泗之间,四方髦俊斐然向风,身达者七十余人。……今或以天下未一,非兴礼学之时,此言似之而不其然。夫儒道深奥,不可仓卒而成。古之俊乂必三年而通一经,比天下平泰然后修之,则功成事定,谁与制礼作乐者哉?……圣朝以神武之德,值革命之运,荡近世之流弊,继千载之绝轨,笃道崇儒,创立大业。明主唱之于上,宰辅督之于下,……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实在感之而已。(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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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754 王导、戴邈的奏疏,深得司马睿的赞许,遂于建武元年十一月丁卯立太学。这是东晋政权始建后敦崇儒学的重要表现。王导、戴邈的兴学疏,从思想上看并无新的发展,与以往的兴学率教之论亦无重大区别。但就其疏的时间及其内容看,却比以往来得急迫,且非表面的官样文章。它是在分析魏晋以来政权得失、社会治乱、道德幽明的基础上提出来的,是一种具有战略性的政治主张。自此以后,东晋政权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加强儒学的名教化功能。大兴二年(319),太常贺循,建议置经博士,以恢崇儒教,兼明经义,其奏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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