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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儒学史 第二章 河汾之学的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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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王通事迹考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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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为有隋一代大儒,河汾学派的创始人,由于《隋书》无传,《唐书》未补,传世著述《中说》涉及之史迹,复乏佐证,加之传写夺误,遂启后人无限之疑。自宋迄清,学者多认其书为伪,甚而疑及其人之存在。虽历有学者指出两《唐书》王绩、王勃、王质传并《经籍志》载及通事与著作,然疑点尚多,终难破惑。近代著名学者梁启超著《历史研究法》,于史料辨别一章,直斥其书系王通伪造;姚际恒《古今伪书考》以造伪者难定,而主张“不若火其书之为愈也”。黄云眉为姚书作《补证》,认为书虽不伪,而“门人皆系虚造”。余嘉锡《四库全书提要辩证》于《中说》旁征博引、钩深及远,最称精赡,然其结论并同《提要》所谓“福郊、福畤篡述遗言,虚相夸饰”(1)之说。嗣后汪吟龙著《文中子考信录》(2)、王立中著《文中子真伪汇考》(3)、孙望著《蜗叟杂稿》首篇为《王度考》,对王氏兄弟有详细的考证(4)、王冀民撰《文中子辨》(5)、尹协理著《王通论》(6)、段熙仲撰《王通王凝资料正譌》(7)、台湾学者骆建人著《文中子研究》(8);邓小军《唐代文学的文化精神》(9)、舒大刚近著《王通学案》,收录于《儒藏·隋唐学案》中(未出)。对王通的生平与著述,又续作许多深入的考证。虽其中多数学者都认为王通实有其人,而其书则伪撰或严重改篡。多数学者则认为王通事迹多为其后辈夸饰,严重失实。邓著考证精详,而其书大陆难觅。因此王通研究总的形势依然是臆说歧出,疑信难明,终难定于一是。余亦曾据考索所见,撰《王通生平著述考》(10)一文,据《全唐文》所载王通弟子薛收所撰《隋故征君文中子碣铭》,并援新发现王通弟王绩所著五卷本《王无功文集》(中华书局1987年版,五卷会校本),重新考证王通其人其事其书。嗣后论述王通思想学行的文章迭出,穷源竟委,探赜索隐,那一段隐没了的学术历史才逐渐明晰起来,有关王通的学术疑案,也因之应该得到彻底的澄清。因斟酌众说,附以己意,重新考订论述王通事迹并河汾学派于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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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王通事迹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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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公元584—617),字仲淹,隋河东龙门(今山西河津县)人。生于开皇四年秋冬之月(参见《全唐文》、《文中子世家》及《录关子明事》),卒于大业十三年五月,享年三十三岁(参见《全唐文》王绩《游北山赋》注。薛收《文中子碣铭》作三十二,《王无功文集》五卷本作四十二)。门人谥曰文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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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生长于世代冠冕之家,富有典籍和深厚的学术渊源。王通生时,其父铜川府君筮卦,遇坤之师,请教其祖父安康献公,献公说这是素王之卦,二爻阴变阳,是上德而居下位,虽有君德而生非其时,所以此子长成,“必能通天下之志”,遂起名曰通(参见杜淹《文中子世家》)。《录关子明事》载“开皇元年,安康献公老于家,谓铜川府君曰”(11)云云,是说王通祖父于开皇元年归老于家,向王通父亲讲授关朗学术,并非指终老于家,所以及见王通之生,并为他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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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早慧,两岁即已知书,“开皇六年丙午,文中子知书矣,厥声载道”。开皇九年,王通五岁时,隋平江东统一全国。王通和他父亲有一段对话,《文中子世家》是这样记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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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川府君叹曰:“吾视王道未叙也,天下何为而一乎?”文中子侍侧,始十岁矣,有忧色。铜川府君曰:“小子,汝知之乎?”文中子曰:“通尝闻之夫子曰:‘古之为邦,有长久之策,故夏殷以下数百年,四海常一统也。后之为邦,行苟立之政,故魏晋以下数百年,九州无定主也。’夫上失其道,民散久矣,一彼一此,何常之有。夫子之叹,益忧皇纲之不振,生人劳于聚敛,而天下将乱乎?”铜川府君异之,曰“其然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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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子十岁当是五岁之误。或后人见五岁童子不可能发此议论而改。今据薛收《隋故征君文中子褐铭》“粤若夫子,洪惟命世,尽象纬之秀,锺山川之灵,爰在孺年,素尚天启;亦既从学,家声日茂”(13)等语,可证以上所述,尽是事实。象纬指所筮之卦,山川指黄河与龙门山,孺年天启,正说明王通幼年确属神童。正因如此,王隆才开始对他讲授“元经之事”,即对历史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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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皇十八年,王通十五岁,在父亲的勉励下,“于是始有四方之志”,辞家游学四方。“受《书》、《春秋》于东海李育;学《诗》于会稽夏琠;问礼于河东关子明;正乐于北平霍汲;考三易之义于族父仲华。不解衣者六岁,其精志如此。”(14)文内关于明三字之后当有后人二字,或即关生二字之误。即《中说·魏相篇》“文中子曰:吾闻礼于关生,见负樵者几矣”之关生。关朗亦河东人,故疑关生为关朗后人。若谓《世家》为通子福畤伪撰,则畤有《录关子明事》一文,纪其祖穆公与关朗交游受易事甚明,岂能误为其父。王通游学期间,以其聪颖博识,还解决了其他人学问上的疑难,所以《中说·立命篇》说;“夫子十五为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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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寿元年,王通十八岁,“举本州秀才,射策高第”(《文中子碣铭》)。秀才在隋唐时代,属于最高级别的科举,极少有人考中。开皇十五年,仅杜正伦一人及第,杨素怒曰:“使周、孔更生,尚不得为秀才,刺史何妄举此人!”经重考方录取。才冠一世的刘焯也是秀才高第,可见秀才科的荣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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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考选“秀才”,自西晋时起,即已成为朝廷选举优异人才的重要途径,至隋而遂定为制度。秀才科的特点是文章和经义并重,但主要的还是应试对策。晋永宁年,王接举秀才,报友人书曰:“非荣此行,实欲极陈所言,冀有觉悟耳。”(15)即是要借对策的机会,向朝廷直言极谏,冀其有所觉悟,以杜绝动乱于方萌。王通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前往应试的。正是有这次经历之后,王通才有后来的《太平十二策》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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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秀才及第后,名动京师,很多高官显宦都要求和他相见。《中说》记载:“子在长安,杨素、苏夔、李德林皆请见。”(16)又“内史薛公(道衡)见子于长安;退谓子收曰:河图、洛书尽在是矣,汝往事之,无失也”(17)。此外还有苏威、贺若弼等隋朝重臣及刘炫等大儒。其中除李德林(卒于开皇十一年)一人姓名有误外(今疑其人乃薛道衡,因后文责其“言文而不及理”,编者或因薛收故改),余皆实录。后人多以重臣请见、遣子求学为虚妄作伪,其理其据本不足深辨。今按薛收所撰《文中子碣铭》中明谓:“朝端口口(原注:阕文。疑为誉其二字)声节,天下闻其风采。先君内史屈父党之尊,杨公仆射忘大臣之贵,汉侯三请而不觌,尚书四召而不起。”(18)可见名臣纡贵降尊,请见王通实有其事。而且薛道衡和王通的父亲还是朋友(父党)。至于贺若粥。因早与王通长兄王度友善,并曾称赞王通季弟王绩为“贤兄有弟”。请见王通,当亦在情理之中。《中说》编者用“请见”(19)两字,还寓有道尊于势的意味,岂可以后世事理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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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杨炯《王勃集序》、《旧唐书·王勃传》,王通秀才高第后,授官蜀郡司户书佐,蜀王侍读。次年十二月蜀王秀被罪废,因王通在此之前即辞官归家,未受牵连。《中说》曾载通与刘炫论易事,学者每以炫久贬河间乡居,两地悬远,难得相遇致疑。殊不知刘炫早于年前被枷送益州,初为蜀王门卫,后为书佐,同处为官,故得相与论学也。《事君篇》有:尚书召子仕,子使姚义往辞焉。曰:“必不得已,署我于蜀。”或曰:“僻。”子曰:“吾得从严、扬游泳以卒世,何患乎僻?”(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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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到四川之任不久后,辞去朝廷蜀郡司户的任命,却于二十岁时向文帝献上《太平十二策》。以求大用。据杜淹《文中子世家》载:“仁寿三年,文中子盖冠矣,慨然有济苍生之心。遂西游长安、见隋文帝。”“奏太平之策十有二焉。推帝皇之道,杂五霸之略,稽之于今,验之于古,恢恢乎若运天下于掌上矣。帝大悦。”“下其议于公卿,公卿不悦。时文帝方有萧墙之衅。文中子知谋之不用也,作《东征之歌》而归。”(21)这一史事在二年后,通弟王绩游京师时,重被提及。据《王无功文集》五卷本吕才《序》所记:绩“年十五、游于长安,诣越公杨素。于时宾客满席。素览刺引入,待之甚倨。君曰:‘绩闻周公接贤,吐飡握发,明公若欲保崇荣贵,不宜倨见天下之士。’时宋公贺若弼在座,弼早与君长兄侍御史度相善。至是起曰:‘王郎是王度御史弟也。止看今日精神,足见贤兄有弟。’因提手引座,顾谓越公曰:‘此足方孔融。杨公亦不减李司隶。’素改容礼之。因与谈文章,遂及时务,君瞻对闲雅,辩论精新,一座愕然,目为神仙童子。初,君第三兄征君通,尝以仁寿三年因上十二策,大为文帝知赏,素时亦钦其识用。至是谓君曰:‘贤兄十二策,虽天下不施行,诚是国家长算,’君曰:‘知而不用,谁之过欤?’素有惭色”。(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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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绩游京之年当在大业元年至迟不超过二年夏天,因是年六月杨素改封楚公,至七月而卒。《王无功文集》校理者谓绩谒杨素于仁寿三年前,大误。(23)这段新出的史料,不仅说明了杜淹《文中子世家》确属信史,也证明了王氏家中多出神童的事实(还有通孙王勃,史称“六岁善文辞”、九岁作《汉书颜注指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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炀帝继位后的大业年间,王通隐居龙门之白牛溪。著书讲学。“以为卷怀不可以垂训,乃立则以开物;显言不可以避患,故托古以明义。怀雅颂以濡足,览繁文而援手。乃续《诗》、《书》,正《礼》、《乐》,修《元经》,赞《易》象。”“渊源所渐,著录陈于三千;堂奥所容,达者几乎七十。”(24)薛收在《文中子碣铭》中,对王通隐居的目的、著述的内容以及讲学盛况的概括,与杜淹《文中子世家》、王绩《游北山赋》及《中说》所载,若合符契。王绩在《答程道士书》中也说:“昔者,吾家三兄,命世特起,光宅一德,续明六经,吾尝好其遗书,以为匡世之要略尽矣。”(25)可见王通的托古明义、开物垂训,完全是为了挽救世运时弊,亦即所谓的“命世特起”。王通续作《六经》,用了九年时间,然后专意肆力于讲学。“山似尼丘,泉凝洙泗”,“门人弟子相趋成市,故溪今号王孔子之溪。”(26)“盛德大业,至矣哉。道风扇而方远,元猷陟而愈密,可以比姑射于尼岫,拟河汾于诛泗矣。”这即是后世所谓的“河汾道统”。这期间朝廷屡次征辟,“两加太学博士,一加著作郎”(27),皆不赴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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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九年,杨玄感起兵反隋、遣使召请王通。王通对使者说:“为我谢楚公,天下崩乱,非至公血诚不能安,苟非其道,无为祸先”(28),说明王通对时局有着清醒而且深刻的认识。他的归隐讲学。著书立说,目的就在于弘扬王道仁政。所以不赴杨玄感之召,就是认为杨没有推行王道之治的至公血诚。当大业十三年五月,王通在病中闻李渊在太原起兵,泫然而兴曰:“生民厌乱久矣,天其或将启尧舜之运,吾不与焉,命也。”(29)并对薛收说:“道废久矣。如有王者出,三十年后礼乐可称也,斯已矣。”(30)看来他是有意响应的。他的门人弟子,大多投效唐军,显然是受他影响。薛收在《碣铭》最后说自己“将以肆力王事,思存管、乐”。即是在王通病中,师弟间议论的结果。可惜就在这年五月甲子日(据薛收《碣铭》),王通过早地与世长辞,终年三十三岁。“门人考行,谥曰文中子”(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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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的门人、据王绩说:“以董常、程元、贾琼、薛收、姚义、温彦博、杜淹等十余人称俊颖。”《中说·关朗篇》所列,除此之外,还有房玄龄、魏征、杜如晦、窦威、陈叔达、王珪等唐初名臣。王绩虽在《游北山赋》中说过王通“殁身之后,天下文明,坐门人于廊庙,瘗夫子于佳城”和“门人多至公辅”(32),但没有确指,后人遂多以此致疑。据薛收所说自己和王通的关系是:“义极师友,恩兼亲故。”(33)以此律之,以上名臣亦同此例,即使年齿、辈份、爵位长于或高于王通(如王珪是王通族叔。陈叔达是绛州郡守,房、魏、杜等年长,余人也多为通之平辈),只要曾求学问道于王通门下,称为门人并不过份。《文中子·立命》篇就有:“夫子十五为人师焉,陈留王孝逸先达之傲者也,然白首北面岂以年乎?”(34)的记载。王孝逸名贞,以文学显于王门。与靖君亮、繁师玄同称“陈留八俊”,三人俱为王通弟子。据《隋书》卷七六所载:孝逸“少聪敏,七岁好学,善《毛诗》、《礼记》、《左氏传》、《周易》,诸子百家,无不毕览。善属文词,不治产业,每以讽读为娱。开皇初,汴州刺史樊叔略引为主簿,后举秀才,授县尉,非其好也,谢病于家”。炀帝时出为齐王宾客,“以疾甚还乡里,终于家”(35)。“终于家”,并非马上去世,当是病愈之后,北上河汾,游于王通之门。《隋书》载有孝逸《谢齐王启》一文,自述平生仰慕孔子所言之“性与天道”,所至之处,访书问学,而半生磋砣,“窥而不睹”,以至于“归来反覆,心灰遂寒”,行将为此遗憾终生。及闻王通讲道河汾,本着孔子“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执著,不顾衰颓之年,乃毅然前往。王孝逸与王通的对问,多次见于《文中子》一书,服膺王通道论以至于达到“终身不敢臧否”的程度。(36)“白首北面”的佳话,已足说明孝逸属于王门年长者的代表。何况王孝逸仕隋既非显宦,亦无籍籍声名,“伪造”者攀附为门人有何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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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门人与弟子是有区别的,古称亲受业者为弟子,转相授受为门人。王通于河汾以道统立教,非训蒙之师,游通之门者,也多饱学之士,特为问道解惑或愿得指正品题而来,正是介于门人弟子之间者,《中说》将之统称门人,非但无僭妄之嫌、反有自谦之意。王通尝谓:“虽天子必有师,然亦何常师之有?唯道所存。”(37)这个“唯道所存”,正是韩愈《师说》所谓“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38)之所本。李白《上韩荆州书》所谓“一登龙门,则声誉十倍”(39)者,又岂以年齿爵位论人者所可知哉。王门学派的这一特点,即被后学称为河汾学风。《关学编·李二曲传》云二曲布衣,又当王通之年,“远迩咸以夫子推之”,“东西数百里间,耆儒名士,年长一倍者,亦往往纳贽门墙,彬彬河汾之风焉”。(40)此本隋唐古风,观唐人多以此为美谈,自宋始疑之可知。司马光既作《文中子补传评》,复疑《中说》为“凝与福畤辈依并时事,从而附益之也,何则?其所称朋友门人,皆隋唐之际将相名臣,如苏威、杨素、贺若弼、李德林、李靖、窦威、房玄龄、王珪、魏征、陈叔达、薛收之徒,考诸旧史,无一人语及通名者。《隋史》,唐初为也,亦未尝载其名于儒林、隐逸之间,岂诸公皆忘师弃旧之人乎”(41)?自是疑窦大开。房、魏、陈、薛等唐初名臣,皆非儒林学者,亦不以文学知名,自不须述及其学术渊源,此是史家惯例。儒林、隐逸诸传不见王通传记,当是史书失载,诸贤其为王通门人,亦不成疑问。王绩在《答处士冯子华书》中,历述世事亲故如薛收、姚义后云:“又知房、李诸贤陈力廊庙,吾家魏学士,亦申其才”(42),已明指诸贤为王门学者。王福畤曾录其仲父王凝转告之魏征自述云:“大业之际,征也尝与诸贤侍,文中子谓征及杜、房等曰:‘先辈虽聪明特达,非董、薛、程、仇之比。虽逢明王,必愧礼乐。’征于时有不平之色。文中子笑曰:‘久久临事,当自知之。’”(43)可见诸公并非“皆忘师弃旧之人”,惜乎房魏杜温诸贤文集均已散佚残阙,焉可遽论诸人“皆无一语及于其师”耶?当时诸人虽执弟子礼,但王通仍称之为先辈,正见其关系介于师友之间,也足见王通人格之伟岸。陈叔达也说自己是“滥尸贵郡,因沾善诱,颇识大方”。(44)并引据:“古人云:过高唐者,学王豹之讴;游雎涣者,学藻绘之功。”承认自己撰《隋纪》所循之“史道”(即历史观),正是受王通的影响。可见并末因年齿名爵而影响他们在学问上的师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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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陈叔达、房玄龄躬与撰写《隋书》记传,由魏征总领其事,他们未必没给王通立传。且王绩遗陈叔达书谓:“念先文中之述作,门人传受升堂者半在廊庙,《续经》及《中说》未及讲求而行。嗟乎!足下知心者顾仆何为哉?愿记亡兄之言,庶几不坠,足矣。谨录《世家》寄去,余在福郊面悉其意。”(45)是王绩曾将杜淹《文中子世家》录副,寄呈陈书达撰修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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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旧唐书·王绩传》明谓“兄通,字仲淹,隋大业中名儒,号文中子,自有传”可证。若非史家亲见,是不会轻下如此断语的。《旧唐书·王勃传》述及王勃的先世曰:“祖通,隋蜀郡司户书佐。大业末,弃官归,以著书讲学为业。依《春秋》体例,自获麟后,历秦、汉至于后魏,著纪年之书,谓之《元经》。又依《孔子家语》、扬雄《法言》例,为客主对答之说,号曰《中说》。皆为儒士所称。义宁元年卒,门人薛收等相与议谥曰文中子。二子:福畤、福郊。”(46)观其行文,不符合为传主立传的程式。若为王勃立传,当于述其祖通之后,继述其父福畤,叔父福郊方是。而今竟称:“二子:福畤、福郊”,分明是给王通立传才应有的格式。联系《旧唐书·王绩传》谓通“自有传”一语,我怀疑《王勃传》中这段传文,即是从原来所拟的《王通传》中,直接移录而来,未及改撰而成。《旧唐书》此例甚多,余嘉锡认为可能是刘昫后来编定《旧唐书》时,以为通为隋时人,不得已而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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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王通传记,弟子家人称为世家,盖亦模仿《史记》列孔子为“世家”而来。然而此一体例,自班固《汉书》起,自后史书已无此例。王通虽为大儒,然非名臣,又非隐士,史书《儒林》、《儒学》诸传,所收实则多为经师;对于自成一家言的儒者,亦实难归类,(所以《宋史》为此另列“道学”传。)于《隋书》名臣、儒林、隐逸诸列传中,难于论列,恐怕也是通传暂被搁置,终致散佚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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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才《王无功文集序》(五卷本)述王氏六代家世后云:“国史、家谍详焉。”可见当时国史多载其父祖兄弟传记。初唐杨炯《王子安集序》曰:“祖父通,隋秀才高第,蜀郡司户书佐,蜀王侍读。大业末,退讲艺于龙门。其卒也,门人谥曰文中子。”(47)又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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