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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理性的人 第8章 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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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们已经见到的,到了19世纪中叶,人的问题已经开始在一些人心中以一种新的更加激进的形式出现:人,看起来,对他自己是个陌生人;因而必须来发现或重新发现他是谁,他的意义何在。基尔凯戈尔已经劝说大家重新发现自我之为宗教中心,这对欧洲人说来当意味着对基督教的回归,但是他心里想的是一种彻底的回归,超越有组织的基督教世界及其教会,一直回到与基督首批门徒同时代的状态。尼采的解决办法甚至回到更远更古的过去,即回到早期希腊人,回到基督教或科学都还不曾把它的病原菌加之于人的健康本能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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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的命运是以一种特别个人的和致命的形式体验人的问题。他24岁时就成了巴塞尔大学的古典语言学教授,这样的年龄任教授在德国学术界是前所未闻的。他的老师里奇尔这时给他写了封推荐信,差不多通篇都是对派遣到巴塞尔去的这位文化怪杰敬畏的感叹。除了极其精通古典语言外,尼采还表现出了不寻常的文学前程,此外他还是一位颇具天赋的音乐家。但是,这位怪杰也是一位体弱多病的青年,他视力极差,患有神经性胃痛。尼采体质孱弱无疑是遗传所致,但是到后来的年代里,他却愤愤地想到这是超负荷的学术劳动造成的。无论如何,过分紧张的研究工作是不会有益于他的健康的。他由此直接体验到了文化与生命之间的“战争”:其实他自己就是这两者之间的战场。10年后,他因健康恶化而不得不辞掉教职;从此,他成了一个漂泊者,他的身影(用他自己贴切描写自己生活的一本书名)跑遍了整个西南欧洲,以寻求他永远不可能重新获得的健康。在那些孑然一身郁郁寡欢的日子里,他的熠熠生辉的文化品格一点也帮不上他的忙;文化实际上是一块隔板,置放在这位漂泊者与他努力复活的自然人之间。作为一个好学的蛀书虫,他甚至还不知道他不知道他自己,但是当他的视力差得不能读书时,他终于开始阅读自己了:这本教科书直到那个时候还被文化弄得很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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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最初是在研究希腊悲剧时遇上狄俄倪索斯这个神的。狄俄倪索斯是古希腊悲剧节的守护神,所以,崇拜这个神就获得了高层次文化的所有赐福,因为它同人类艺术中最卓越、形式最完美的作品联在一起。另一方面,对狄俄倪索斯的崇拜又可回溯到古希腊民族最原始最古老的年代。因为狄俄倪索斯是酒神,是醉后狂喜和狂乱之神。他使葡萄在春天死而复生,然后又使所有的人来到一起享受酩酊大醉的欢乐。这个神于是便奇迹般地集高层文化同深层本能于一身,把分裂尼采自己的交战着的对立双方合到了一起。调和这些对立面的问题是后来D·H·劳伦斯、纪德(1)的《不道德的人》(一部基于尼采生平的小说)以及弗洛伊德最后也是最有意义的著作之一《文明及其缺陷》的中心论题。它至今还是我们20世纪(精神分析世纪)中最棘手的人的问题。尼采认为,重生的狄俄倪索斯可能会成为全人类的救世神,因为它似乎到处都显示出疲劳与衰退的征兆。尼采对这个神的象征极为信服,最后竟让它占有了自己的生命(这只有象征才做得到)。他献身于效命狄俄倪索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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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狄俄倪索斯既是个暧昧的神,也是个危险的神。在古代,那些招惹了他的人最后都被撕成了碎片。当他占有他自己的信徒时,便驱使他们达到毁灭性的狂乱。希腊人对他有许多称呼,其中有“有角的神”和“公牛”,而他的祭礼之一便是把他当作一头公牛来崇拜,并且照仪式予以屠杀继而撕成碎片。所以,根据神话,狄俄倪索斯自己也曾经为泰坦神族撕成碎片,所谓泰坦神族就是指那些地下世界的无形力量,他们总是同奥林匹斯山上受过教化的神处于交战状态。尼采的神的命运也主宰了尼采:他也为这个地下世界的黑暗力量所撕裂,当他45岁时,又患了精神病。说他死去就像献祭仪式的牺牲,为他的神而被屠杀,这话可能是个比喻,但是这确乎也并非言过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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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尼采是为了解决他试图解决的生命问题而死去的,这话也同样真实,而且或许只是同一件事情的另一种说法。在古代和原始社会里,奉献一件祭品被设想成是给这个部落其他成员祝福,但是尼采带来的却不是和平而是刀剑。他的作品从他死后就一直在分裂、震惊和困惑着读者;在他死后很不走运的时刻,他的名声又为纳粹党徒的尼采崇拜所玷污。尽管如此,这个祭品并没有白白地死去;他的牺牲对于他同类的其他成员来说,只要他们肯向他学习,是可以成为巨大教训的。尼采的命运在人类认识自己的历史努力中,是个伟大的插曲之一。在他之后,人的问题再也不能完全回复到它的前尼采水平了。正是尼采最充分地表明人的本性是多么彻底地成问题:决不能把他理解成动物自然秩序里的一种动物,因为他已经脱离了自然,并且由此提出他自己的意义问题(以及自然的意义问题)作为他的命运。尼采的作品是一个关于人类状况观察资料的巨大矿藏,一个至今仍处于开采过程中的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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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尼采的生活作为对人类的伟大警告有着双重的意义,它告诫人们小心提防,免得我们像狄俄倪索斯·札格柔斯那样,也遭受到被撕成碎片的命运。谁要是降到地狱,他就有原始人所谓“灵魂危险”之虞;所谓“灵魂危险”,是指潜藏在我们自我内部,即我们自我表层下面的未知的“泰坦神族”。要从黑暗的地狱(Avernus)重新攀登上来,一如那位拉丁诗人告诉我们的,是件困难的事情;因此那想要降入地狱的人,最好要确保他同表层的“交往路线”。交往意味着存在着一个共同体,因而下到深处的冒险家最好还是在人类共同体里扎下根来,也许甚至在他的本性中还要有点庸人气质,作为沉入其中的镇重物。尼采缺乏这样一些交往路线,因为他已经切断了他同人类共同体的联系;他是有史以来最孤独的人之一。相比之下,基尔凯戈尔看来差不多是个世俗灵魂,因为他至少坚实地植根于他的本土哥本哈根;尽管他可能同他的母邦居民合不来,但他热爱这个城市,而且它也就是他的家。然而,尼采是完完全全没有家的。想要下去的人必须同表层保持接触,但是在另一方面——这是尼采警告的另一种意义——现代人如果不打算下地狱的话,他也会为他自己身上泰坦似的巨大力量撕成碎片的。到了我们这个时代,人类需要再度接触他的无意识的古代生活,这不只是个心理学上的怪问题,而且也是一个关乎生死的大问题。如果没有这种接触,他就可能成为杀死他自己的泰坦。人,照尼采的称呼,这个动物中最危险者,现在他的手里握有把他自己以及他的行星炸成碎片的危险力量;而且,这个成问题的和复杂的生物是否真的心智健全,甚至这一点现在也还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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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看哪,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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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在他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里曾经说过,“说到底,一个人只能体验到他自己”;他在另一处又以同样的语气评论说,只要我们有眼力,就可以看出:哲学家们的一切体系都只不过是他们各自的个人表白而已。依据这种信念,思想家同他的思想分不开,尼采在他的作品里比他前前后后的任何哲学家都更充分地把他自己表现在他的作品里。因此,对他最好的介绍可能就是这本自传体小书《看哪,这人》;这是他对他自己及其生命的尝试性的自我估价。尼采并不是最讨人喜欢的人物,就像我们在这里看到的那样,因为在这本小书里他显然已经身陷心理疾病的羁绊,三年后他竟为此衰竭崩溃。但是,他足以称得上是个伟大的人物,经得起人们从他最弱的方面来研究他。而且,他自己不是也说过,我们必须剥掉哲学家们的假面,学会在思想家的思想里看出他的阴影吗?为要恰如其分地赞扬尼采,我们甚至也必须去说他一些可能是最坏的事情;尽管这话听起来像是个悖论,却也同他自己的原则相符合;他的原则是:任何一个个人身上的好与坏都是盘根错节地纠缠在一起的,对立的性质越是极端就越发如此。尼采的全部(其好与坏两个极端)在《看哪,这人》中都总结、汇聚到一起了,而这恰恰是他自己看不到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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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没有偏见的心理观察者很快就会为他在《看哪,这人》里发现的内容所吸引和震惊。这种自我夸张的手段已经超出了我们通常所谓精神病的界限。这种夸张还曾对事实进行了令人费解的歪曲:尼采自鸣得意地声言自己是“一位老炮手”,好像他曾经有过很长一段值得夸耀的军人生涯似的;但是,我们当然知道,他服役炮兵部队时间极短,甚至可以说是几乎不曾有过,而且又是以他骑马摔伤而告结的。他同卢·萨落美的关系实际上非常脆弱,但却描写得很暧昧,很容易使人想到尼采是个让妇女讨厌的家伙。这些并不是一个工于心计者的浅薄谎言,而是属于精神病理学上讲的“幻觉”类别:也就是说,这个人自己已经开始生活在虚幻境界中了。他嘲骂德国人,然而他自己却是个道道地地的德国人。虽然他宣告他自己置一切愤恨于度外,但是我们却由此而清楚地看出,他是在为自己在德国缺少读者、不受赏识而伤心。尼采曾说他自己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心理学家。诚然,他如此自以为是地夸口也有一定根据(因为他确实是位伟大的心理学家),但是,他这本书提出的最重大的问题,却是为什么这位心理学家竟如此无自知之明。我们猜想,这或许是因为他的真正自我的想象太吓人了,使他不敢直面它。对自我的种种幻想、错觉,以及自以为是的夸口都只不过是掩盖自己的手段,使他免于看到“他自己的另一面”,也就是尼采作为一个孱弱孤独、渴望情感的人,作为一个始终无家、浪迹天涯的幽灵的一面,亦即他所自夸的那个巨人的形同侏儒的一面。尼采对自己另一面的故意掩盖同他对上帝之死的解释相关:他说是人杀死了上帝,因为他无法容忍有谁窥视他的最丑陋的一面。他接着又说,人必须不再感到有罪;然而我们在他自己的狂热自夸背后,却仍然可以觉察到一种潜在的巨大犯罪感和自卑感。不过,虽然《看哪,这人》可能通篇大吹疯狂之风,但同时尼采的精神力量也绝没有比这更强大更可畏的了。当他把自己思想的主导模式大胆扼要地摆到我们面前时,其风格也和他所写过的其他作品一样明快活泼,敏锐锋利。这本书之所以显得如此悖论,正是由于疯狂性与连贯性之间的这种“分裂”。这人的心灵何以能够如此和他自己的其他方面分裂开?更何况这分裂是发生在这样一个思想家身上,他超越所有别的哲学家,似乎也找到了达到无意识的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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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修斯·彼拉多(2)曾经指着基督讲过“看哪,这人”这句话;现在,尼采把自己这本自传体小书也取名为《看哪,这人》,其本身就提供了一条非常明确的线索。效仿基督这件事(不管其形式多么不相干、多么无意识),几乎没有一个被教养成基督徒的人避免得了。(塞缪尔·贝克特《等待戈多》里面的流浪汉也喊道,“我终生都拿自己和基督作比”。)尼采出生于一个新教牧师的家庭,在一种非常虔诚的气氛中长大;他自己也曾是个十分虔诚的孩子。孩提时代的宗教影响最难根除;豹子能轻易改变它身上的斑纹吗?要是尼采只是失去他的基督教信仰,或者只是从理智上攻击它的话,这些行为本身也就足以在他内心造成一种冲突了。但是他向前走得更远,还要力图否定在他自身之内的基督徒,因此,也就把他自己分裂为二了。酒神狄俄倪索斯的象征已经在理智上占有了他;他把自己同这个异教的神(在《看哪,这人》里有一处,他真的说自己就是狄俄倪索斯)认同起来,而且从此以后他就殚精竭虑,苦心阐发狄俄倪索斯与基督的对立。然而到了最后,还是证明基督的象征是更有力量些;而且,当他的无意识终于无可挽回地公开化时,占有尼采的也正是基督;这一点从他崩溃后写的他签署有“钉在十字架上的人”的信件可以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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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充满如此众多预兆的一生里,值得注意的是他竟能记录下一个有关他后来凭以写作和生活的中心冲突的预言。这个预言是当他住在普法特还是个15岁的学童时在一场梦里做出来的。他梦见夜间自己正在一片阴暗的树林里漫游;突然被“附近精神病院传出的一声尖叫”吓了一跳,然后他碰上了一个“相貌粗野怪异”的猎人。在一条“浓密丛林环抱”的山谷里,猎人把笛子放到唇边吹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把尼采从噩梦中惊醒。有趣的是,梦里他本来是在前往艾斯勒本即路德故乡的路上;但在碰到猎人之后,却变成了到托津塔尔(意指德意志山谷)去。这就是说,这两条路岔开了,一条通向路德派基督教,另一条通向原始的异教的德意志土地。身为一个古典学者,尼采更喜欢让他漫游的德意志神乔装成希腊的狄俄倪索斯。如果这梦只是个孤立的启示,那么我们用它大做文章就势必太牵强了。但在实际上,这梦与尼采倾注到他作品中的其他梦景幻见是连成一片的。即使这梦里发生的关于疯狂的可怕预兆也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诸多形象里有其回声。尼采的一生具有心理厄运的全部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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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人会说,我们讨论过的所有这些自我显现,统统可以说无非是对一种病理过程的反映,因此我们在讨论这位思想家的哲学观念时,最好把它们放在一边不予理会。但是,不无遗憾的是,人生里没有什么是“此外无物”的;它总是还有更多一些东西。我们一直在讨论的确实是种病理过程,但它却是个发生在一个天才思想家身上的病理过程,这个过程因此便具有巨大的意义。阐释尼采的人往往把尼采患病这件事完全抛开不管,这跟那些缺乏教养的庸人们出于厌恶而把他的思想说成是疯子的胡言乱语一样,都是十分严重的错误。很可能天才同神经症,像近来关于这个问题的一些讨论所主张的那样,结下了不解之缘。神经症,甚至比神经症还严重的病,都能够用来向人类揭示真理,无论如何,尼采是这方面最好不过的例证之一。实际上,发生在尼采身上的病理过程,我们在这里虽然论述得很简略,但对理解他试图实践的无神论的哲学意义来说,却是必不可少的。尼采是在西方人正极力挣脱自己心理之根的重大历史时刻,从事同样一件事情的,差别只在于后者不清楚他们自己在干什么。在那个时代以前,人一直在他的诸神或上帝的照管孩子般的庇护之下生活;现在,既然所有的神都死了,他就朝他的成人期迈出了第一步。在尼采看来,这是现代史上最重大的事件;19世纪而且事实上还有即将到来的20世纪的所有社会、经济和军事变革,如他所预言的,和这事比起来都将只是次要的。人类对付得了成为成年的和无神的这样一种令人生畏的挑战吗?尼采的回答是肯定的,因为人类是最有勇气的动物,即使他的神都死了,他还是可以继续活下去。这个使意识摆脱其“传统根子”束缚的过程,在《看哪,这人》里不可避免地以铺张扬厉的自夸而告终;在尼采自己看来,这一过程的意义在于它是勇敢的至上一举。他曾在一封信里写道,我所过的日子,没有一天不砍掉一些给人慰藉的信仰的。人必须不依赖任何宗教的或形而上学的慰藉而生活。如果“成为无神的”是人的命运的话,他,尼采,就是被挑出来作预言家树立勇气的必要榜样的。正是从这样一种观点,我们才必须把尼采看做一位文化英雄:也就是说,他甘愿经受他的文化内部的最尖锐最激烈的冲突,并且最后被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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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无神论者也有各色各样。例如,贝特兰·罗素主张温和的无神论,预先设定有信仰者存在,这样一来,他便可以通过论证战而胜之,并借机发表一些妙趣横生的议论。萨特的无神论比较忧郁,实际上也带有一些尼采无神论的色彩:萨特无情地得出无神论的结论,断定在一个无神的宇宙里,人是荒谬的,不合理的,而且也是没有理性的,一如存在本身。只是这类无神论似乎仍带有虚张声势的派头,把自己放到比其他人较少乐观自信的真理一边。然而,尼采的无神论却更为深刻。他把自己投放到这样的情势里:对于整个人类而言,上帝确实死了,而他也分享了与全人类共同的命运,而不只是战胜那些信仰者了事。《欢乐的智慧》一书的第125节(尼采最先在这一节里讲到上帝之死),是他作品里最伤感的章节之一。这个曾看到上帝之死的人是个疯子,这件事的意义够大的了;他到集市上把自己的所见大声地告诉尚处于麻木不仁状态的众人,问道:“我们现在不是漫游在无际的虚无中了吗?”这里,我们已不再是面临抽象的逻辑论证,而是在面临一种突然降到人类头上的“灾难”。当然,尼采本人在其他地方还试图戴上启蒙时代自由思想家们的机智的假面,写出关于上帝不存在的精彩的格言。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里,他讲到“这个查拉图斯特拉是不信神的”,而且甚至是“最不信神的”。但是,不信神确然不是尼采的事:他是在最真实的意义上为神所占有的,虽然他认不出是什么神,而把他误认为狄俄倪索斯。有首相当早期的诗,叫《献给未知的上帝》,是他年仅20岁时写的;在这首诗里,他把自己说成是一个神所占有的人,比他后来成了哲学家时还要真诚,他能够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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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知道你,未知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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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出了我灵魂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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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般地吹向我的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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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可理解然而却是我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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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要知道你甚而侍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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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究竟是在尼采灵魂深处真的死了,抑或仅仅是这位哲学家的理智不足以应付他的存在与他的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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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上帝当做一个其存在须加证明的形而上学的东西,那么,罗素那样具有科学精神的哲学家们所主张的观点,就必定是正确的:永远无法对这样一种东西的存在作出经验的证明。因此,上帝必定是原始的、孩提般的心灵执着信仰的一种迷信。但是,这两种可供选择的观点都是抽象的,而“上帝”的实在却是具体的、一个彻底自主的存在;他(上帝)支配着人,但是,当然,有些人比其他人对此有更清楚的意识。尼采的无神论显现了上帝的真正意义,而且我们还可以加一句说,它比许多正式的有神论的效果还要大些。他自己曾嘲笑有人把他和普通类型的自由思想家混为一谈,说他们对他的无神论一窍不通。尽管“不信神的查拉图斯特拉”殊死斗争,尼采却依然身处他年轻时对之表示过敬意的未知上帝的占有之中。这种占有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第4部65章)里表现得最强烈,即使尼采借那魔术家(这魔术家是他自己希望祓除的他自己的一个方面)之口说出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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