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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186 混乱:如何成为失控时代的掌控者 [:1702414770]
1702415187 混乱:如何成为失控时代的掌控者 第二章 团队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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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189 “我的头脑是开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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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191 天才数学家保罗·厄多斯(Paul Erdös)和著名的罗伯斯山洞实验告诉我们:和谐让一个团队一事无成,而矛盾让一个团队硕果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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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193 1999年,距离悉尼夏季奥运会开幕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英国赛艇运动员本·亨特–戴维斯(Ben Hunt-Davis)仍在努力追赶世界一流水平,奥运金牌可望而不可即。另一方面,该届英国赛艇队有着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赛艇运动员——史蒂夫·雷德格雷夫(Steve Redgrave),他已连续四届荣获奥运会冠军,正向奥运第五金这一令人难以置信的傲人成就发起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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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195 绝大多数赛艇队都会安排最优秀的运动员参加“男子八人单桨”项目。这个项目能够蜚声国际,缘于每年复活节在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之间举行的划船比赛。两所顶级名校的选手们划着赛船在泰晤士河上飞驰,划桨产生的动力足以牵引一名滑水运动员。不过,由于明星运动员雷德格雷夫参加的是“男子四人双桨”项目,从而使得该项目成为英国赛艇队的夺冠热门和关注焦点。相比之下,参加“男子八人单桨”项目的是一些在速度和力量上均不及雷德格雷夫的运动员。人们对这支队伍不抱任何希望,就连对手都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亨特–戴维斯说:“如果你问德国队的尾桨手罗兰·巴尔我是谁,他肯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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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197 面对如此巨大的挑战,亨特–戴维斯和他的队友们采取了一个有些奇怪,甚至近乎偏执的战略: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不仅运动员们放松时流连的酒吧里见不到他们的身影,就连英国代表团的其他运动员也不知道他们人在哪里。比赛期间,绝大多数运动员宁肯背负心理压力,也会关注自己在非正式排行榜上的排名。这支队伍却选择对排名视而不见,他们不在乎排行榜上自己和雷德格雷夫的差距,不在乎与“女子八人单桨”项目选手的差距,不在乎与任何人的差距,他们将排名视为一些毫无意义的数字。此外,团队还规定,队员不能同外界讨论自己的表现,也不能听取外界毫无意义的建议,因为这些只会影响团队的专注。他们甚至缺席了悉尼奥运会的开幕式,没有穿着红白蓝相间的国家队队服,和各国顶尖运动员一起,在摄像机的包围和观众的欢呼声中闪亮登场。那时的他们,选择留在奥运村:开幕盛事与己无关,英国代表团也与己无关。队员们关心的,只有团队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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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199 作为世界上最伟大的赛艇桨手,雷德格雷夫不负众望,将第五枚金牌收入囊中。然而就在第二天,亨特–戴维斯和他的队友们又为英国代表队摘得一金。这枚出乎意料的奖牌让英国队喜出望外,自1912年以来,他们已经巴望了将近90年,终于在“男子八人单桨”项目中首次夺冠。究竟是什么让“毫不起眼”的亨特–戴维斯团队获得了成功?专注。别忘了他们赛前的奇特战略:所有队员“统统消失”。采取这一战略,实际上是他们主动拒绝受到外部世界无意义的干扰或者支配,从而可以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己和队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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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01 亨特–戴维斯团队的成功得益于伟大的团队合作,他们向我们展示了孤立战略在优化团队方面的魔力。这种孤立战略并非亨特–戴维斯团队首创。早在1519年,西班牙征服者赫尔南·科尔特斯(Hernán Cortés)率领舰队入侵阿兹特克帝国时,就运用了这种“背水一战”的策略。面对英勇善战的阿兹特克大军,科尔特斯在一个小岛上摧毁了自己舰队的所有船只,斩断了自己士兵的退路。将士们被置之死地,只有奋勇抗敌才能获得生机,最终以少胜多获得了奥图巴战役的胜利。同样,日本黑帮成员切下自己的小指,也可以视为该策略的一种。他们以断指来显示自己的帮派和其他帮派不同,同时以断指来表示对帮派的忠心,因为少一根手指无法再握紧武器,从此只能依靠帮派生活。对他们来说,对自己的帮派的忠心胜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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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03 这种孤立战略有残忍的一面,却十分有效。如果你希望自己的队员彼此信任、相互依靠,那就斩断他们的退路。亨特–戴维斯和队员们显然认识到了这一点,同时他们清楚,团队的能力高低主要取决于实力最弱的队员。赛艇比赛是一项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的运动,有了成果大家一起分享,可是一旦一名队员有所松懈,就会让所有队员的汗水和努力付之东流。正因为如此,亨特–戴维斯团队才决定不再关注外部世界,将注意力转移到自身。百分之百的专注和毫无保留的投入是每一个队员应该肩负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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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05 然而,有一种团队合作的方法与孤立战略截然不同,它的推出者和代言人完美地诠释了这种方法,以至于他的名字被用来指代网际团队合作。他就是匈牙利著名数学家保罗·厄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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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07 一次,厄多斯在得克萨斯州农工大学数学系的公共休息室喝咖啡,墙上的公告板上贴着一些凌乱的符号,看上去十分有趣。“这是什么?是一道数学题吗?”厄多斯问道。这确实是一道数学题,两位当地数学家用了长达30页纸的推理运算解出了这道难题,很是得意。厄多斯不熟悉这一数学分支,也不理解这些符号,于是询问了解题思路。听完后,他一跃而起走到黑板前,写下了自己的解题方法,别人用30页纸说清楚的问题,他只用了两行,简直像魔法师施展魔法一样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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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09 20世纪的数学家很多都天赋异禀,而厄多斯的魔咒却有着特殊的魔法力量:科学史上,厄多斯是和其他学者合作发表论文最多的人。整个20世纪,以厄多斯为中心的学术合作网络延伸范围极广,影响深远,以至于以他名字命名的“厄多斯指数”被用来表示这种合作关系,即某位科学家和厄多斯联名发表过论文,那么这位科学家的厄多斯指数为“1”。这样的科学家超过了500人。如果科学家A和厄多斯指数为“1”的科学家B合作发表过论文,那么科学家A的厄多斯指数便为“2”。目前全球厄多斯指数小于或等于“3”的科学家多达4万人。厄多斯就像一个圆心,把许多科学家聚拢起来,环绕在以他为中心的轨道上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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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11 厄多斯在数学界的合作网络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种作用至今仍未被其他学者超越。想想厄多斯指数为“1”的这500多位科学家,他们每一位都代表了厄多斯和一名素不相识的同行一起合作,发表一篇被学术圈认可的论文。60年来,平均每6个星期就有一篇这样的论文问世。1987年,厄多斯与同行的合作频率达到了峰值。当时,他已经74岁高龄,与同行开展过35次合作,平均10天一次。值得注意的是,这样的合作关系和英国赛艇队的自我牺牲精神并不一样,前者不需要像后者那样要求每一位成员都同心协力、齐头并进,况且这种要求也不太现实,毕竟涉及的科学家超过了500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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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13 1973年,美国社会学家马克·格兰诺维特(Mark Granovetter)提出了“弱连接理论”,大意是:紧密的社会关系反倒没有相对薄弱的社会关系更能够发挥作用。这一发现源于格兰诺维特提出的一个简单的社会学问题:那些拥有好工作的人是怎么找到这些工作的?为了找到答案,他观察研究了样本(麻省牛顿镇部分拥有好工作的居民)的社会网络结构——正像老话说的,你想获取重要的信息,就得有人告诉你。格兰诺维特惊奇地发现,社交关系中最不可替代的往往是联系不频繁的、比较疏远的社会关系。就拿找工作这件事来说,人们总是通过社交渠道来获知职位信息,但这种信息并非由亲近的人直接提供。格兰诺维特的研究发现,很多消息都来自浅显、疏远的社交关系,比如大学时的同学或者前公司的同事。最近的一个实验收集分析了大量数据,其中包括数以百万份的电话记录清单。研究结果进一步支持了格兰维诺特的“弱连接理论”,证明对一个人的工作和事业来说,最重要的社会关系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强连接”,如近亲、密友;而常常是“弱连接”,如同事或打开电视机偶然看到的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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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15 格兰维诺特的这一理论看上去有违常理,甚至荒谬可笑,但仔细思考一下则不然。在一个亲密的小圈子里,每一个人彼此熟悉,提供给彼此的信息也都大同小异。圈子外的人才更可能分享一些你不知道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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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17 厄多斯的例子便是典型的“弱连接效应”最大化:他的社会连接之“弱”,无人可与之匹敌。厄多斯居无定所,也从未在一所大学长期工作。他一直在各个高校兼课,和一位数学家合作完了便马上和另一位展开合作。他的座右铭是“另谋高就,更多成就”。给他写传记的布鲁斯·谢克特(Bruce Schechter)描述了厄多斯的一次行程安排:先从布达佩斯到莫斯科,然后去彼得格勒,之后再回到莫斯科,再之后途径伊尔库茨克和乌兰巴托到达北京。在北京停留三个星期,和老朋友叙叙旧,之后乘飞机去上海,然后坐火车去杭州,接着又乘飞机去广州,然后在广州坐火车去香港,之后飞去新加坡,最后一站是澳大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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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19 当时是1960年,对厄多斯来说这“算不上特别忙的一年”。那时候互联网还未诞生,厄多斯却似计算机的集线器,连接着苏联和西方世界的数学家。冷战期间,两大阵营的关系跌至冰点,可是无论厄多斯走到哪里,总会受到当地数学家的热情欢迎。见到这些同行,厄多斯总是说:“我的头脑是开放的!”(这句话是厄多斯对冷战时期世界政治格局的幽默回应——两大阵营是封闭的,而他的头脑是开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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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21 可不是嘛。厄多斯很享受与数学领域研究不同分支的学者之间的合作。有时,当他谈及某一领域最新的研究成果,还能给研究不同命题的合作者带来启发。强大的认知能力是上天赋予厄多斯的珍贵天赋,他可以同时招待一屋子的数学家,就像一位技艺精湛的围棋超一流棋手可以同时对弈几盘棋局。厄多斯可以一边和数学家讨论研究的最新进展,一边提供一些很有帮助的建议。这是天赋,也是技巧——厄多斯热爱通过数学与人们进行社会交往、建立社交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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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23 对于收留他的合作者而言,厄多斯可不是一般的沙发客。尽管他曾经开玩笑说,数学家就是一台把咖啡转化为数学定理的机器,但为了维持神经的高度亢奋状态,厄多斯承认自己服用苯丙胺成瘾。面对这样一个居无定所又有药物依赖的客人,其他数学家简直身心俱疲。厄多斯从不做饭,如果他想在凌晨4点吃点儿什么——他也确实经常在这个时间吃东西,他会手拿两个平底锅,不停敲打,直到吵醒屋子的主人赶来帮忙。他的衣服很少,但背心和底裤都是真丝面料的,只能手洗——用别人的手。厄多斯不会开车,主人只好充当他的司机。他连行李箱都得别人替他收拾。难怪大家都觉得他难伺候,照顾他就像照顾一个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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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25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很喜欢和厄多斯合作。厄多斯去世之后很多年,以他为合作者的论文一篇接一篇地发表。厄多斯播下的科学种子,年复一年地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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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27 当亨特–戴维斯和队友们将注意力放在自身和比赛,完全隔离掉外界的纷扰时,他们是在累积一种“整合型社会资本”。厄多斯则身背一个装满最新数学期刊的塑料袋,不停地在世界各地游走,将数学界的最新动向从北京带到普林斯顿、曼彻斯特,再到布达佩斯。从集合论到数论再到概率论再回到集合论,在这一过程中,厄多斯是在累积“链合型社会资本”。我们可以将整合型社会资本视为团体合作的惯用方式,它有利于将分裂、干扰和阻碍最小化,以便确定目标,然后全身心地投入,争取以最高效率实现这一目标。这种方法和爬山法类似,而马不停蹄的厄多斯则更像演算法中引入的随机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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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29 有些时候,仅仅关注资本整合是可取的,特别是已经清楚地知道如何去实现目标的情况下,此时所有人的共同努力是将理论付诸实践的关键。在上一章中我们了解到,竞技运动不是一个可以挥洒激进方针的领域,进步往往来自循序渐进和一些微小的改变。如果亨特–戴维斯和他的团队在赛后依然坚持孤立战略,与外界保持隔绝,他们很可能会错过一些重要信息,比如改善饮食或者最新的赛艇设计。但是,只是几个星期或几个月的暂时抽离,进行高强度训练,不太可能让赛艇队错过那些最新的锦囊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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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31 另一些时候,链合却比整合更重要。亨特–戴维斯团队的成功证明,高度专注的集训可以将原本处于二流水平的八位赛艇运动员推向冠军宝座。可是,对于困在复杂定理里、找不到攻克头绪的二流数学家来说,孤立政策无异于闭门造车。将自己封闭得越久,思维只会越发陈腐老旧。数学家需要的是灵感,是厄多斯在休息室喝咖啡时的神来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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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33 绝大多数团队既需要积累整合型社会资本,又需要积累链合型社会资本——由灵感和创造力发现的成功之道,必须通过每个成员的无私奉献和共同努力加以实现。这意味着要在整合和链合之间折中。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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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15235 如果我们想通过某一具体案例去研究21世纪的团队合作性质,不妨以电脑游戏的开发为例。游戏开发需要来自多方面的合作——视觉艺术家、音效师、软件工程师、财务部门以及营销部门等。技术总是日新月异,很多游戏的开发都需要充分利用最新的技术手段。与好莱坞电影的拍摄团队类似,一个庞大的游戏团队是由很多自由职业者和独立工作室临时组建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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