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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体性孤独:为什么我们对科技期待更多,对彼此却不能更亲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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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体性孤独:为什么我们对科技期待更多,对彼此却不能更亲密? 04 魅力无限的“真宝” 你是它唯一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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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人“真宝”不会发脾气,做事守规矩,并一心一意地围着你转。而现实中的保姆尽管有时更加贴心,但她们也有自己的事。孩子们一开始可能将自己未能实现的愿望寄托到机器人身上,但最后他们却与机器人建立了真实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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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体性孤独:为什么我们对科技期待更多,对彼此却不能更亲密? “爱宝”面世一年多后,“真宝”也在商店里上架了。在2000年的11月,我参加了在麻省理工学院举办的一场发布派对。空气中弥漫着节庆的气息:“真宝”被随意地传递给在场的记者、设计师、玩具公司的老总,以及学院的老师和客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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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线》杂志的一位编辑在派对上发表了演讲,他感慨地说,如此先进的科技产品如今已经在购物架上唾手可得,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机器人当然让人印象深刻,但同时它也出奇地笨重。它的马达急速旋转,制造出极其有限的几幅面部表情。我身边工程学专业的学生都面露失望之色,他们原本希望看到更出色的产品。正当我和其中的一个学生聊天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位老师的妻子微笑着抱起一台“真宝”,就像抱着真的小孩一样,把它倚靠在自己的肩上。我注意到,当机器人打了个饱嗝然后安静下来的时候,这位女士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她本能地亲吻了机器人的额头,温柔地抚摸它的背部,一边和朋友说着话——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在瞬间熟练地完成。后来当她准备离开现场的时候,我走过去询问她的感受。“我太喜欢了,”她说,“我等不及要去买一台。”我问她为什么。“没有什么理由,它就是给了我一种很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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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宝”会告诉你它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想要玩耍。但它也添加了许多细节动作,和上面的表达混合在一起。它会眨巴眼睛,吮手指头;通过面部肌肉系统,它可以微笑、大笑、皱眉、哭泣。如所有社交机器人一样,与这台机器人相处需要使用者学会分辨它的情绪状态。它会疲劳,想要休息;它会过分兴奋,想要独处;它需要被抚摸、被喂养、更换尿布。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从婴儿长大到两岁。它会从哭闹、呜咽,变得会说完整的句子。随着它不断长大,它会变得越来越独立,对自己的需求和偏好更加坚定。这遵循了电子宠物蛋的设计原则:“真宝”需要关爱,它的个性根据受到的关爱塑造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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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宝”和“真宝”都鼓励人们在未来对人类日常生活中的机器人产生种种憧憬。这并不奇怪。毕竟这已经不是外星生物了:一个是狗,另一个是婴儿。但令人吃惊的是,与这些机器人共处的时光,不仅激发了如我们所见的、关于相互情感的幻想,同时机器人也会用我们照料它们的方式,反过来关心、照顾我们。简单地说,关于“真宝”的谈话很快就会演变为未来它可能成为照顾我们的“真保姆”。从这个角度来看,“爱宝”和“真宝”激发了人们的想象和情感,它们给了人们一种方法,表达对身边的人们的失望情绪——包括对家长、对保姆以及对养老院的护工,想象着机器人可以更高效地照料他们。当有人说“爱宝”只适用于小孩子,而对老人没有什么用时,一个五年级的男孩表示不同意。他说对了。他的同班同学说得很清楚,他们谈论的不仅仅是“爱宝”,“爱宝”只是其中的一种,还会有更多的机器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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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第一次听孩子们说到如此初级的机器人有一天可能会承担照顾他们的重任时,我非常吃惊。事实上,如今机器人保姆的观点已经开始在我们的文化中流行。从电影《科学怪人》(Frankenstein)到《鬼娃新娘》(Bride of Chucky),传统的科幻作品描述了当非生物走进人类生活时带来的恐怖场景。而在近期的作品中,这样的描述却变得更加积极,几乎完全扭转了传统的描述。在《星球大战》(Star Wars)中,机器人R2-D2成为了每个孩子都希望拥有的帮手。在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的电影《人工智能》(A.I.: Artificial Intelligence)中,机器人的爱给一个悲伤的母亲带来了巨大的希望。在迪士尼的《机器人总动员》(Wall-E)中,机器人拯救了星球,更重要的是,它拯救了人类:它让人们重新学会去爱。在《9》中,人类消失,而存留下来的机器人却努力地拯救人类的价值。新兴的神话描述了充满仁爱的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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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研究了“真宝”与5~14岁儿童的互动。有些孩子是在我的办公室玩这个机器人,有些是在教室和课后兴趣活动小组中,还有一些则是将“真宝”带回家2~3周的时间。因为这款机器人是婴儿的造型,因此会激发孩子们关于家庭、照料和关心等问题的讨论。他们会谈到自己获得了多少以及需要多少。孩子们会谈论他们工作的母亲,失职的父亲以及孤老的祖父母。也有很多谈论了离婚问题。一些孩子们想象,未来这款机器人的弟弟妹妹们也许能够成为通情达理的婴儿保姆。机器人或许可以承担比他们的父母更靠谱的照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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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研究对象中,有许多孩子放学后会回到空荡荡的家里,等待父母或祖父母下班。通常,照顾他们的是电视机或者电脑游戏。因此,相比较起来,机器人看上去是很不错的伙伴。妮科尔11岁,他的父母都是护士。有时候他们的上班时间会撞车,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俩都要很晚才能回家。妮科尔认为机器人也许能成为一种安慰:“比如你不小心割破了手,需要一些同情的时候;或者你在学校度过了糟糕的一天——甚至连你最好的哥们都对你发了脾气,这种情况下你回家后最好不要一个人待着。”但12岁的凯文对这种说法不是很确定:“如果机器人自己都感觉不到疼痛,它又怎么能安慰受伤的你呢?”前文所说的、发生在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哲学对话被剪短了:这些孩子们正试图用最实用的方法来想明白机器人对于他们的好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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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波士顿北岸的一所公立学校中,格兰特小姐负责的五年级,班上共有20位小朋友,年龄都在9~10岁。他们都与我带到学校的“爱宝”和“真宝”度过了许多欢乐的时光。现在我们开始进行家庭研究,孩子们会分组陆续将“真宝”带回家两周的时间。多数人和威尔逊带“菲比”、莱斯特带“爱宝”回家的反应一样。他们都将这个机器人视作真的小动物,并且很满足于和它在一起。诺厄说,当“真宝”变换体态的时候,会发出很吵的声响,但他又旋即指出这不重要:“这点噪音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立刻就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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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机器人时代,你的身体是由硅、铁还是肉组成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行为。在任何既定的情境下,有些是人和机器人相处都可以胜任的,而有些则不能。任何特定的机器人都需要像人一样,以它自己的标准去衡量。蒂娅说:“有些机器人是很好的伙伴,因为它们更有效,更值得依赖。”她停顿住了。我让她再接着说下去,她就给我讲了个故事。有一次,她独自和怀孕的妈妈在家。突然她的妈妈感到了阵痛,可能要生了。在很紧急的情况下,需要找一个人来照顾蒂娅。幸运的是,她的祖母住得很近,可以过来帮忙。但尽管如此,蒂娅还是觉得这种情况很吓人。“如果有一个机器人保姆就好了,你就永远不会为紧急情况下找不到保姆而抓狂。它总是随时准备着照顾你。”仅仅过去了几年,孩子们的思维就已经从照顾电子宠物蛋和“菲比”,变成了被称职的机器人保姆照顾。电子宠物蛋和“菲比”永远都在。而在这里,机器人被认为是“时刻准备好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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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五年级的孩子们知道“爱宝”和“真宝”目前还无法承担保姆的工作,但这些机器人的出现意味着科学家的努力已经让机器人的民用化近在咫尺。五年级的孩子们认为,如果机器人学会保姆的行为,那么它就可以成为保姆。在谈及机器人应该如何通过这样的标准测试时,一个孩子说到了承担这项工作的真人的局限性:“倘若需要拨打紧急求助电话,机器人可以比人更加有效率,因为它们的身体里就有电话……它们处理事情更加冷静,因为当有人受伤的时候,机器人不会吓得惊慌失措而抓狂。”“如果你生病了,而你的妈妈要去上班,在这种情况下,机器人的作用就可以显现出来了。”“机器人会永远保证开心,而人则会有自己的烦恼。”机器人可以更好地服务于人,而不只是替身而已。而怀疑的意见则同样非常地实用。一位五年级的学生说:“空调和垃圾处理机经常会坏掉,机器人也可能会当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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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纪80年代,大多数孩子们都在电脑和人所谓的特质中间,画上了一条神圣的分界线。而如今在格兰特小姐的班上,这条神圣的分界线不再重要,而更重要的事情变成了完成工作。大多数孩子们都愿意将人和机器人放在同一水平线上,去衡量、探讨在给定的情形下,谁可以更好地工作。比如,这些实用主义的孩子们认为,如果人更擅长娱乐,那么我们就让人类负责娱乐;如果机器人能比心不在焉的保姆更好地照顾孩子,那么就让机器人做保姆;如果未来的机器人可以表现得乖巧可爱,那么孩子们也会很高兴感到被爱。他们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思维方式和他们想象中的机器人的思维方式不同而停止。他们或许会说,如果“这样的不同”并不影响机器人完成它们的职责,那么“这样的不同”就不值得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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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也承认:当机器人成为保姆之后,有些值得他们怀念的东西的确失去了。但同时他们也清楚地说,当他们说“怀念”某物的时候(如当他们病了的时候,家里有妈妈在照料),并不因为这些东西是他们曾经拥有的,或是希望得到的。孩子们说自己的父母常常得夜以继日地工作。孩子们关于家庭的对话中既包括它的安慰作用,也包括它难以捉摸的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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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同一水平线的赛场中,我们可以从孩子们对机器人伙伴的态度,来判断这些孩子和他们的家人或保姆在一起时开心。因此,如果保姆不称职或者很无趣,那么孩子们会对机器人更感兴趣;而相反,倘若保姆本身就很不错,那么孩子们更喜欢保持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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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真宝”到真正的“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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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德对自己的保姆很满意:“她很有创造力,她能找到许多方法让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他担心机器人保姆会过于刻板:“如果家长对(真人)保姆说‘照顾好孩子’,那么保姆不会只认为‘好吧,我只需确定孩子不受伤就好’。他们会和你玩,保证你很开心。”让·巴蒂斯特(Jean-Baptiste)也同意祖德的观点,她认为机器人保姆“只是在某种程度上是真的……它会回应你,但它真正思考的问题却都是职责。如果它们的职责是保证你不受伤,它们是不会想到冰激凌的”。或许它知道孩子们喜欢冰激凌,但它不会明白冰激凌是什么。这会有多糟?尽管很担忧,但让·巴蒂斯特说:“如果机器人对我非常友善,那么我还是有可能会喜欢机器人的。”机器人也许不会明白什么叫作“友善”,而在让·巴蒂斯特看来,友善不是态度,而是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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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孩子对机器人伙伴抱着非常开放的态度,这是因为他们觉得,有时候真实的伙伴反而会更加让人失望。科琳说:“我曾经有过一个保姆,她居然在工作的时候就这么走了,因为要去参加朋友的派对。机器人保姆是不可能这样的。”即使没有擅离职守,机器人保姆还是占得先机。“我宁愿要机器人保姆,机器人会将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而奥克塔维奥却认为:“当你无聊的时候,真人保姆比机器人更好,因为人可以发明更好玩的游戏打发无聊。”但他们常常配错餐:“晚饭吃麦片粥?太无聊了。我应该吃意大利通心粉或鸡肉,不要麦片粥。”因为机器人有“程序”,因此它们知道晚饭吃麦片粥是不合适的。奥克塔维奥认为,机器人至少会提出反对意见。在这方面,机器人可以更好地知道麦片粥不适合作为晚餐。编程意味着机器人可以被信任。奥克塔维奥的同班同学欧文也同意这个观点。他认为信任机器人要比信任人更容易:“只有你认识这个人的时候,你才能相信他。你需要(比了解一个机器人)更多地了解一个人……你不需要认识这台机器人。或者你可以更快地了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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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文并非在贬低“人类信任”的价值,这种信任需要人们在患难与共中建立。但他说“人类信任”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建立,而“机器人信任”则可以简化为选择和测试程序。当研究者宣布他们可以用计算机创造人工智能时,“智能”二字的含义就彻底发生了变化;当计算机可以有记忆的时候,“记忆”二字的含义也彻底发生了变化。现在“信任”二字同样正在接受着挑战,因为它也可能是机器人可以具备的。然而,还是有一些孩子们担心,尽管机器人持之以恒的责任感可以赢得信任,但还是比不上真人保姆,因为它们没有真正的心。布丽奇特说,如果机器人保姆可以尽职地完成工作,那么自己也许会喜欢它,但她依然对这种可能性表示怀疑。她解释说,当机器人保姆照顾自己时,如果自己弄破膝盖,她认为:“机器人有可能会说(模仿机器人的声音):‘好吧,我该做什么呢?找到创可贴,然后贴上,就这样,这是我的工作,找到创可贴然后贴上。’(停止模仿)但真正的爱一个人,要身心都投入。机器人没有心,它只有一个大脑。机器人也可能受伤,但它不会真的感到疼痛,只会关机而已。当受损以后,机器人会说:‘好吧,我受到损坏了,现在我要关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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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丽奇特的话让我打了个冷战。当“真宝”受到粗鲁对待的时候,“关机”的确是它会采取的对策。布丽奇特抓住了这个细节,作为理由来说明为什么机器人无法与人将心比心。其实让机器人“假装有同情心”只需要一点简单的技术,这是极其容易的事情。我惊魂未定地问布丽奇特:“倘若机器人表现得可以感到疼痛,那么是不是会有一点变化?”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哦,当然,但是这些机器人受到损坏的时候只会关机。”在我看来,机器人缺少“同情心”的根本原因,在于它们不经历人类生命的循环过程,因此也不会经历人类所经历的这个过程。但这些并不是布丽奇特所关心的。她认为如果机器人受损坏的时候可以表现得更加拟人化,那么可以大大提高它的可信度。这就是机器人时代的行为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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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间教室里很少见到多愁善感的情绪。的确,格兰特小姐的一个学生认为,人是与机器人关系的潜在障碍:“如果你已经对你的保姆产生了依赖,你很难再信任机器人。”这也许很可惜。因为有些真人保姆不一定更好,她只是先到而已。孩子们缺乏多愁善感的情绪,也不一定意味着机器人永远会胜出。在讨论了机器人保姆很久后,奥克塔维奥还是对他的意大利通心粉念念不忘,依然对晚餐吃麦片粥吐槽不已,想象着拥有相关编程的机器人既可以陪他玩,也可以帮他做“鸡肉和通心粉,因为晚餐就该吃这些”。但布丽奇特则反对说:“太浪费了,原本只要一个人就可以了。”祖德则赞同道:“原本请一个保姆只需要每小时20美元就能完成工作,为什么要花几千美元买个机器人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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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少做这些事的人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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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总是和自己的祖父母隔代亲,但照顾老人的问题常常是家庭紧张气氛的根源。孩子们会感到有一种责任感,他们也希望自己的父母能承担起这样的责任。但他们却总是发现父母们常常不能胜任。机器人会填补这个缺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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