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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298 刻板印象:我们为何歧视与被歧视 向上翻转的劣势人生:追求阶层上升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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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300 本章所介绍的研究工作释放出一个明确而又严峻的信号:如果你对某一领域十分重视且立志从中取得成功,而这一领域恰恰又是你所在群体的传统弱项并饱受偏见,那么一旦投身该领域,你就将为此付出额外的并且往往是非常沉重的代价。然而除了重视,你别无选择,因为你很难做到在看淡功名利禄的同时又能实现稳定的经济保障。这也是谢尔曼·詹姆斯在研究中对具有高度约翰·亨利主义倾向的人群所持有的动机所做的推断。事实上,单单是负面刻板印象引发的压力就足以让人“喝一壶”了,这从之前有关刻板印象风险生理影响的研究中已经可以看出一二。即使是在实验环境中施加的相对温和的、短暂的刻板印象风险都足以引发血压升高、胡思乱想以及工作记忆受损,从而对挑战性任务的完成质量产生明显影响。而当你长期在这种备受歧视和偏见的不利环境中苦苦支撑时,那么生理上急性的应激反应便会渐渐转化为慢性的健康问题——高血压就是后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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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302 按照这一说法,泰德在非洲裔美国人政治学课堂上体验的是一种急性的刻板印象风险。他当时并不明白出了什么状况,但还是出现了一些应激反应,包括高度紧张、胡思乱想、即使自报姓名这种简单的事情也缺乏信心。刻板印象风险对泰德产生的即时性的影响是非常强烈但却短暂的。试想如果这些影响长期持续,比如说他因生活所迫,大部分时间都不得不置身于与这门课程类似的环境中,经受类似的刻板印象风险,那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会渐渐适应这一情境,找出应对之策,还会去跟有着相同遭遇的难兄难弟们一起抱团取暖。但是,他始终还是要与这些风险进行持续不断的对抗。可以想见的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要为此付出健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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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304 尽管如此,约翰·亨利的案例却让人觉得,还是会有那么一类人,他们对于财务自由和社会成就的执念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情愿为此付出健康的代价。表面上看没错,但事实却是,他们对自己所付出健康代价的自我理解,其实就跟走下卡皮拉诺吊桥的男生对美女调查员产生的爱慕之情一样,浅薄而又虚无。从人的心理来说,对于人生的欲望和目标总是感受最强烈的,而为了这些目标所付出的代价则会被抛在脑后。因此我们不能单凭泰德或者约翰·亨利主义者的主观感受评估他们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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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306 如果想要减轻这些压力,我们首先要弄清楚哪些因素会影响这些压力的大小强弱,哪些措施会让身份风险进一步恶化,而哪些则会起到改善作用——这些就是接下来我要阐述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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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310 ①  为谨慎起见,我要在此申明,我并不是在暗示身份风险带来的压力及其对非洲裔美国人的长期影响是如此根深蒂固而又密不透风,以至于只有极少数黑人才能有幸获得成功(比如在学术领域)。事实上,美国黑人中成功人士的数量很多,同时也有多种手段可以缓解身份风险的影响。比如,黑人比较容易在学术领域取得成功,因为这一领域的刻板印象风险较小(后文将会提到,当某一情境中具有相同身份特质的人数达到临界数量时,刻板印象风险便会降低)。又比如,在某些情境下,外界可能会抛除成见,把当事人作为独立的个体对待。如果此时当事人具备了必要的能力和动机,那么便可以抓住这一有利机遇取得成功,本书开头提到的通过用口哨吹奏维瓦尔第名曲的方式消解刻板印象的故事便是一个成功案例。再比如,我们也可以通过改头换面的方式(改变肤色、口音和衣着等)扭转刻板印象的评价,诸如此类。同时我也相信,有很多约翰·亨利主义者即使身处至暗时刻,也会通过燃烧自己战胜一切风险挑战。说到底,我真正想要指出的是成功背后隐藏的风险,也即人们为了获取成功需要克服的各种障碍。同时还要特别强调的是,人们对于自己追逐成功所付出的代价未必了解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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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322 刻板印象:我们为何歧视与被歧视 第八章刻板印象风险的威力:无处不在的情境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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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325 临界数量:女性大法官体现的职场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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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327 2003年6月23日,美国最高法院针对两起涉及平权法案的诉讼做出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终审判决。在这两起诉讼中,密歇根大学主张其有权在本科生以及法学院的招生过程中将申请人的种族情况纳入考量范围。早在判决日的数周前,我便预计到了最终的判决。早前的舆论普遍认为,对于上述两起案件的态度,9位大法官中的8位已经形成了4比4的对峙局面,因此最后一名大法官桑德拉·戴·奥康纳手上的一票将会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而恰在此时,我收听了美国全国公共广播电台5月13日播出的《全盘考虑》栏目,内容是主持人妮娜·托滕贝格对奥康纳的一段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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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329 这次采访中完全没有提到平权法案的内容,而是聚焦在奥康纳最新出版的回忆录《法律的尊严》上。这部回忆录从奥康纳在亚利桑那州的“懒洋洋”农场度过的年少时光写起,一直叙述到她就任最高法院大法官的时期。当托滕贝格询问奥康纳在早期接手工作的时候,作为最高法院唯一的女性大法官感受如何时,奥康纳回答说这段经历简直“令人窒息”。她说道:“只要我出现的地方,媒体便闻风而至。”“他们会对我参与的每一次审判品头论足——奥康纳在这件案子里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另外,对于任命她作为大法官的质疑声也是此起彼伏:她有那么优秀么?她是否具有女权主义倾向?她对于男女平等的态度是否不够坚决?……诸如此类。似乎她的每一个毛孔都要接受全方位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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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331 托滕贝格接着问道:“第二位女性大法官金斯伯格的到来,有没有让之前的局面有所好转?”奥康纳答道:“哦,那简直是天壤之别,从金斯伯格到来的那刻起,我身上的压力立刻就退散了……我们现在占到了九分之二的比例……这可真是一个可喜的变化。”当我一边开着车一边收听到这里时,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知道这两件诉讼最终会怎么判了。因为从奥康纳的言谈中我发现她对于临界数量这一概念十分清楚,而这一概念恰恰是密歇根大学主张自身权利的基本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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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333 所谓临界数量指代的是一个具体的量值,当某一情境(校园或是工作场合)中小众群体的人数上升到这一量值时,他们便可以摆脱由于人数上的劣势而感到的不适——用我们的术语来说,就是不会再明显感到身份风险的侵扰。当奥康纳还是最高法院中唯一的女性大法官时,作为小众群体的女性数量尚未达到临界数量,因此她便不得不担负起额外的压力,承受外界对她的吹毛求疵,就像第一位进入美国职棒大联盟的黑人选手杰基·罗宾逊一样,不停地与各种歧视、偏见作斗争。不过,当金斯伯格到来时,女性大法官人数到达了临界数量,她的压力和负担瞬间减轻了。而这种变化远不止于心理层面,连她的实际处境都随之改变了。每次判决过后,媒体对她的采访少了很多,即使有报道,也很少会再抓住她审理案件的“女性视角”不放了;记者们也不再像狗仔队一样如影随形了。她的工作环境中多了一位与她同样具备女性经验和视角的同伴,这使得她对于外界投来的偏见不再那么忧心忡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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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335 后来,奥康纳退休了,最高法院又只剩下唯一一位女性大法官——金斯伯格,临界数量的条件无法达成,于是金斯伯格也开始面临与奥康纳早先的遭遇类似的处境。在近期的一次谈话中,金斯伯格对于奥康纳的退休大为感慨:“直到她退休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如此需要她。虽然我们对很多重大问题的看法并不一致,但我们都具备着女性独有的成长经历,并且相对男性同事们来说,我们在某些方面的敏感性更强。”她同时表示,她不愿意奥康纳的离开被解读成最高法院在暗示女性大法官的存在只是限时限量的猎奇行为,而非常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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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337 临界数量并不是一个精确的概念,我们很难给它界定一个准确的数字。比如说,在最高法院这样的环境中,只要再多一位女性大法官,便可以让奥康纳获得临界数量的效益;但如果是在大学校园中,那么仅仅两名小众学生便很难满足临界数量的要求了。那么把握这一概念的关键点在哪里呢?一种可能的标准是,既定情境下的小众群体数量必须多到足以改善该小众群体中个体的境遇。对于一般的大学校园来说,仅仅两名小众学生很难扭转校园的风气——校园的主流风格、不同人群的地位、学生领袖的标准、遭遇偏见的可能性等。拿具体实例来说,对于拥有多达36 000名学生的密歇根大学来说,100乃至500名黑人学生可能很难达到临界数量。不过对于最高法院来说,只需再多来一名女性大法官,便足以令奥康纳的境遇得到明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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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339 哈佛大学著名的组织心理学家理查德·哈克曼和他的同事尤塔·阿尔门丁格以世界各地交响乐团中女性成员的融合情况为观察对象,就上述问题展开了研究。他们的研究发现十分引人注目。在女性比例较小(1%~10%)的交响乐团中,女性音乐家们的境遇与桑德拉·戴·奥康纳在金斯伯格上任前的经历颇为相似。她们时刻都处在需要为自己正名的压力之中,还必须得迎合男性眼中对于优秀团员的评价标准;当交响乐团中的女性比例达到 20% 左右的时候,部分满足了临界数量,此时女团员们仍然会遇到一些困难,但是相比那些女性沦为花瓶的乐团来说,她们作为女性群体的底气更足了;直到女性比例达到40%左右——男女数量十分接近的时候,女团员们对于工作体验的反馈才呈现出较高的满意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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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341 由此可见,临界数量这一概念很难精确把握。话说回来,在2003年的那一天,当我在车子里收听广播节目时,我认为桑德拉·戴·奥康纳既然亲身体验过临界数量发挥效应前后的巨大差别,那么理应对临界数量的现实意义和重要性有着切身的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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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77343 奥康纳大法官可能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简单——人人生而平等,校园或工作场所应当对每个人一视同仁,而不应根据身份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可能在她的理想中,作为最高法院唯一一名女性大法官的体验应当与其他男性大法官没有差异。可能她希望对于法律的解读应当仅限于个体层面,而不能影响到群体身份的境遇。毕竟她成长于个人主义盛行的美国西部边陲,同时还具有自己独特的经历。于是,在密歇根大学的两起诉讼上,奥康纳大法官基于上述理念做出了关键性的判决。密歇根大学对本科生招生相关权利(使用特定手段对招生名额进行直接限制)的诉求被驳回,但另一件主张法学院招生相关权利的诉讼却被判成立,学校得以保留在法学院招生时将申请对象的种族背景纳入考量指标。最高法院在这里释放出的信息是少数族裔学生的临界数量将会对学生们在大学环境中的学习和表现起到实质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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