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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52 功能社会:德鲁克自选集(珍藏版) 第二部分 极权主义的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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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54 第二部分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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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56 《经济人的终结》是我的第一本在英国出版的书,那是在1938年末,几周后,也就是1939年初,又在美国出版了,这是美国出版的第一本探讨极权主义根源的书籍,而且,这本书当时是,现在仍然是仅有的一本认为极权主义是发生在欧洲社会的一种现象的书籍;19世纪欧洲社会的解体和社会信念崩溃导致了极权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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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58 本书也是第一本,目前来说也是仅有的一本,把极权主义的兴起看成是一种社会现象的书籍。自从纳粹主义兴起以来,已经有好些书籍谈论极权主义,其中最著名的当数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的经典之作《极权主义的兴起》(The Rise of Totalitarianism)(1951)。不过,所有的这些书籍都是在希特勒被打败之后写的,也就是说这些书所讲的都是后见之明。《经济人的终结》是唯一的一本用先见之明来看待极权主义,尤其是纳粹主义的书籍,也因此,本书具有它独特的前瞻性。书中预测了(当时对于所有体面的人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希特勒的”最终解决方法”,就是企图杀害所有欧洲的犹太人,还预言了希特勒—斯大林条约的签订[1](我的预测比实际签订的时间整整早一年)。书中还预测,在《慕尼黑协定》签订不到数月之际,希特勒不会被”招安”。书中还预测到在西欧纳粹不会遇到抵抗,而只有当一个国家被德国军队占领之后,纳粹才会遭到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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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60 上述这些结论的每一个(虽然对于那些了解希特勒并认为要对他严阵以待的人们来说是不可避免的结论)在当时来说是完全不能被接受的。然而,这本书,即使是作为谣言,获得了空前的成功。该书的成功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温斯顿·丘吉尔(Winston Churchill)。他在伦敦写了一篇热情洋溢的书评发表在《时代文学增刊》(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上,而且在他颇受欢迎的周刊专栏文章里继续谈论本书。在大概15个月以后,在继敦刻尔克大撤退后成为英国的首相之后,丘吉尔命令给每一个英国候选军官发送一本我写的《经济人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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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62 当欧洲瓦解并陷入极权主义之际,《经济人的终结》很可能仍是最佳的(如果不是唯一的)一本书。但是该书的最后结论却大错特错了,即欧洲将不会再回归到中产阶级的资本主义和自由的民主——“魔鬼”已经把它们完全摧毁了。然而,在1938年或者1939年时,甚至是在希特勒和墨索里尼被打败,他们的军队也被摧毁之后的6年甚至7年时,如果有人,也只是极少数的人,会不同意我做出的这个结论。然而到了1955年,在所有的欧洲都恢复了中产阶级的资本主义和自由的民主,这里所有的欧洲指的是铁幕[2]以西的欧洲。我自己在那些年里为马歇尔计划和世界银行做了很多的工作来复兴欧洲,或者至少为了使欧洲不致沦为斯大林的统治之下。我们当时会无休无止地讨论该怎么解释欧洲的复苏,它从许多方面来看非常接近1913年前的欧洲而不是20世纪20年代的欧洲,比如绝大多数的左派接受了以市场为基础的资本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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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64 马歇尔计划激活了那些被释放出来的巨大的潜在能量,但是,这个计划是被发明出来的,而且是在极为仓促的情况下,因为当时绝对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在陷入冷漠和绝望的欧洲大陆有这些能量的存在,即使是在获得胜利的英国,也没有什么表明经济的力量和复苏的迹象,那么,这些能量都是来自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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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66 我们从来都没能够找到一个满意的答案。我自己尝试过数次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每次都以放弃告终。而且据我所知,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尝试回答这个问题,更不要说找到问题的答案了。这真是20世纪历史上的一个不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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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68 [1]Hitler-Stalin pact:1939年8月23日在德国和苏联之间签订的条约。——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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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70 [2]铁幕(Iron Curtain):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在苏联集团和西欧之间设置的军事、政治和意识形态上的屏障。——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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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82 功能社会:德鲁克自选集(珍藏版) 第4章 魔鬼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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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84 (选自《经济人的终结》,1969年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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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86 当这本书第一次出版时,那是在1939年初,也就是漫长的30年前,本书堪称为一本令人震惊、离经叛道的书籍。当然,这本书绝非唯一的一本坚决反对极权主义信条,或者坚信纳粹主义纯粹是十恶不赦的邪恶的书籍,但是其他的书——大概有数百本——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那些年里替希特勒辩护。它们或者想出了一些假冒的纳粹主义历史,称之为“德国民族的性格”,或者把纳粹主义(法西斯主义)描写成为“苟延残喘的资本主义”。在我的这本书里,“民族性格”之说被驳斥为假冒的理性分析。“民族性格”或者民族历史可能可以解释一个民族的人民怎么去做事情,但不能解释人民做了什么事情。本书对纳粹主义做出的诊断(还有法西斯主义)是它是一种蔓延在欧洲国家和人民之间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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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88 这些观点,还有这些观点导致的结论,在20世纪30年代那个时代就相当于异端邪说,以至于我自己在出版这本书之前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本书的第一部草稿包含了该书的主要观点,它完成于1933年,希特勒正当权的时候;然而,我因为自己的发现而深感不安,虽然这些发现在我看来是不可避免的,我还是决定把这部手稿压一段时间直到自己可以通过实际发生的事情来检验该书的结论。但是,即使是在我书中的预言通过20世纪30年代的局势发展已经得到证实的情况下,在很长的时间当中仍然没有出版社愿意出版这本书,因为这本书的结论的确是太“极端”了:希特勒的反犹太政策将由于这种政策内含的逻辑而被推向实施“最终解决办法”,就是杀害所有的犹太人;还有西欧庞大的军队将不足以抵抗德国的军队;以及斯大林会和希特勒签订一项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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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90 只有当《慕尼黑协定》签订之后,也就是1938年的秋天,已故的理查德·沃尔什(Richard J.Walsh),当时的John Day出版社的社长,同意出版这本书。不过即使在那个时候,他还试图让我低调处理那些“极端”的结论,让我通过暗示而不是直白的方式来表达这些结论。然而,理查德·沃尔什既是一个出版商也是当时一位资深、开明的新闻工作者,而且见多识广。他需要有足够的勇气才能敢于冒险出版这本书,而且,他后来的确遭到了“开明的”书评者们的尖锐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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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92 这本书出版6个月以后是1939年的春天,(正如我预测的那样)斯大林和希特勒结成了联盟。又过了12个月或18个月,在1940~1941年那个凄冷的冬天,在敦刻尔克后,法国败给德国纳粹,英国选择了《经济人的终结》作为一本政治书籍发送给第一个准备向纳粹邪恶势力开战的国家的年轻的预备军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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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94 “异化”这个词在20世纪30年代的政治词汇里是找不到的,在《经济人的终结》这本书里也找不到,但是,西方人和西方社会及西方政治信条之间变得疏远是这本书的中心论点。从某些方面来说,《经济人的终结》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预测了自20世纪40年代末和50年代初欧洲政治的主导色彩——存在主义(existentialism)。这本书的两个主要章节的题目分别是“大众的绝望”和“魔鬼的回归”,这些题目在今天听起来很熟悉,但是在20世纪30年代或者自法国革命以来那段较早的时期,这些题目都是非常触目惊心的政治题目。《经济人的终结》这本书,据我所知,也是第一本把克尔凯郭尔[2]当成是现代政治学方面的思想家。然而,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的那些关于存在主义和“异化”的大量文献极为不同的是,《经济人的终结》是一本社会和政治学方面的书籍,而不是一本哲学书籍,更不能说是一本神学方面的书籍了。本书开篇第一句就说:“这是一本政治书籍。”可以肯定的是,该书探讨各种学说、哲学和政治信条,但是它们是被当成研究政治动态的具体数据,它的主题是一种政权的兴起而不是一种信仰的兴起。这本书和人的本性没什么关系,而且和社会的本质关系也不大。这本书主要探讨的是一个既定的历史事件:欧洲社会和政治结构的瓦解,并以纳粹极权主义兴起并统治欧洲而结束。政治学、社会学、经济学,而不是精神上的苦恼,构成了这本书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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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96 然而,与这一时期出版的其他书籍不同的是,《经济人的终结》认为欧洲的悲剧是由于政治信仰的丧失和欧洲大众政治疏远的结果。我尤其认为欧洲之所以会急转直下地陷入极权主义绝望之中,其原因是人们对主宰着“摩登时代”的政治信条的幻灭,而所谓的摩登时代早在300年前就开始了。现在的时代一个关键的信念就是社会可以变成理性、有序、可以被控制和理解。失业和战争是特殊的“魔鬼”,它们阴魂不散地笼罩着那些战争岁月,自由欧洲的现世信条既不能消除也无法控制这些力量,而且没有任何现存的经济和政治理论可以解释这些力量。虽然这些力量原本是人道的和具有社会性的,但是在社会里,它们被证明为不合理、无法管理、无意义和任意的,正如那本质充满敌意的魔鬼般的力量曾使得先人沦陷到无能为力的绝望之中。不过,20世纪的人不会再回到那种宗教信仰的理性时代,虽然这种宗教理性给予了先人以精神上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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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498 从宗教和这本书对基督教的重视程度来看,《经济人的终结》也许是当时最不时髦的书了。30年前,我的同代人,仍然是18世纪启蒙运动和19世纪反极权主义的孩子,倾向于忽略基督教的反对者们,从克尔凯郭尔到法国的工人—牧师(worker-priest),他们认为这些反对者是孤立的浪漫派,他们不可救药地脱离了现实。《经济人的终结》,就我所知,是第一本在书中表达了和现在所持的观点相同的见解,那就是这些基督教的反对者们是无情的现实主义者,他们致力于解决现代社会中存在的真正问题。这个观点使得本书预示了基督教民主党派的崛起,该党派在战后的欧洲有非常突出的表现,另外还预示了在罗马教皇约翰领导下的天主教堂的机构组织现代化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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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516500 但是《经济人的终结》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最终,教堂还是无法为欧洲社会和政治提供必要的基础。教堂不能避免失败的命运,虽然其原因和当代人所认为的不同。宗教确实可以给绝望的个体和个体对自身存在感到的痛苦提供一个答案,但是它无法对大众所感到的绝望给出一个答案。我认为即使在今天这个结论仍然是正确的。西方人,或者说今天的所有人,他们还没有做好摒弃这个世界的准备。如果人类仍然在等待被拯救的话,他们等待的是现世的救赎。教堂,尤其是基督教堂,可以(并且应该)传“社会福音”,但是它们不能(也不应该)让政治代替上帝,同样也不能让社会科学代替赎救。宗教作为任何社会的评论者,既无法接受任何社会也无法接受任何社会规划,除非它摒弃宗教的真正王国,即与上帝同在的灵魂。这其中显示了教堂作为社会良知的力量以及它们作为政治和社会力量的不可治愈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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