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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社会：德鲁克自选集（珍藏版） [:1702515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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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社会：德鲁克自选集（珍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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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能社会：德鲁克自选集（珍藏版） 第13章 新的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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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1957年的《明日地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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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有一对兄弟都很聪明、受过良好的教育，都是20多岁的研究生。一次他们一起去看戏，这出戏的名字是《向上帝挑战》（Inherit the Wind），它反映了发生在1925年，当时轰动一时的对一位名叫斯科普（John Thomas Scopes）教师的审判案，这个案子宣判在田纳西州的一名乡村教师因教授达尔文的进化论而有罪。在这出戏里，发生在19世纪的科学和宗教之间的冲突达到了一个激烈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荒唐地步。当这两兄弟看完戏回家后，他们都说这出戏的演员演得很好，但是情节却让他们很难理解。他们的疑惑在于这出戏有什么好让人激动的？他们的父亲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曾被这个案子深深地困扰，以至于他决定放弃自己的牧师职业去当了一名律师，但是当他试着向他的两个儿子解释这个案子的意义和它令人激动的地方时，他的两个儿子都大声说：“这都是你编出来的吧。这一切实在是一点儿道理都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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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儿子中的一个是学遗传学的研究生，另一个是一名基督教学院和新教加尔文宗研究班的神学学生。然而，“发生在科学和宗教之间的冲突”对他们居然解释不通，这就是以上故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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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看来很明显的事在很快地变得令人难以理解，而且变化之快令人震惊。现代社会的第一代聪明又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如牛顿、霍布斯（Hobbes）和洛克（Locke）——可能还能够理解，同时也能够让这个知识体系里所有的人理解自己的意思。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情况仍然是这样，那时仍然有所谓“受过教育的人”，但是这些受过教育的人可能无法再和今天的世界，也就是20年之后的世界，沟通交流了。首先，我们自己通过最近几次，也就是近30年里竞选中看到的问题、标语和合作，可以感觉到事情和过去已经毫不相干了，甚至到了令人不可理解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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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也就是对后现代的第一代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基本世界观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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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仍然宣称信仰并教授着过去300年的世界观，但是我们再也看不到这种世界观的存在了。我们至今还没有命名我们新观点，也没有工具、方法和词汇来表达这种新观点。但是，总的来说，一个世界观是一种经验。经验是艺术感觉、哲学分析和技术词汇的基础。突然之间，在这近15～20年里，我们获得了这种新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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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西方的世界观可以被称之为笛卡尔的世界观。在过去这300年里，很少有专业哲学家信奉笛卡尔，这位生活在17世纪早期的法国人，对于体系哲学主要问题的回答。但是，现代人从笛卡尔那儿获得了自己的观点。笛卡尔给现代人的启示要甚于伽利略、加尔文、霍布斯、洛克和卢梭，更远远甚于牛顿给现代人的启示。笛卡尔决定了300年中哪些问题看起来是重要的，甚至是相关的以及现代人观点的范围；他决定了他对自己的假定，还有他的世界的假定；最主要的是，他决定了对于什么是合理的和什么是似是而非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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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贡献有两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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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笛卡尔向现代世界提出了有关宇宙的性质和它的秩序的基本公理。最著名的公式是法国国家语言科学院（Académie Fran-aise），这是继笛卡尔去世之后的一代人，把科学定义为“通过了解事物的原因而获得的确定和明显的知识”。还有一种表达没有这么文雅和细致，这个定义是“整体是部分的结果”——这是一个既非科学家也非哲学家的普通人给出的过分简单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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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笛卡尔提出了可以使他的公理有效地运用到组织知识和探求知识上的方法。无论笛卡尔的解析几何在数学领域具有怎样重要的意义，它建立了一个概念之间关系的普遍的、量化逻辑，而且它可以作为普遍的象征和普遍的语言。200年之后，开尔文男爵（Lord Kelvin）对笛卡尔思想的世界观重新给出了定义：“我知，故我能测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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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笛卡尔之前的2000年中，部分的总和等于整体都被视为是算术的公理（虽然这已经不再是任何算术的公理）。但是，笛卡尔的公式也暗示了整体是由部分决定的，因此，我们只有通过认识和了解部分才能知道整体。笛卡尔的公式还暗示整体的行为是由部分的运动引起的，它暗示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压根儿就没有脱离不同部分的和、结构和关系的“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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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言论在今天看来可能非常显而易见；300年来，这些观点被人们视为理所当然——尽管当它们第一次被提出来的时候，被视为是最激进的新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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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们绝大多数人对这些看法还有着条件反射般的熟悉，今天很少还有科学家会认同法国国家语言科学院的定义了，至少不再认同他们在自己的领域所定义的“科学”。我们今天的每一门学科、科学和艺术所基于的理念都与笛卡尔的公理相矛盾，和现代西方发达世界起源的世界观也是相冲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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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每一门学科都从原因转移到了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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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每一门学科的中心都认为整体不是部分的结果，不是部分的总和，整体是不可确认、不可知、不可测量、不可预测、无效的，或者通过确认、了解、测量、预测、移动和理解部分是没有意义的。我们现代的每一门学科、每一种科学和艺术门类的中心概念都是有关模式和结构（patterns and configura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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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的科学相比，生物学对这一点体现得最为明显。在过去50年里，生物学领域的巨大发展是基于严格地把笛卡尔方法——非量子机械学、分析化学或者数学统计学的方法——运用到生物有机体的研究当中，但是，生物学家们越是具有“科学性”，他们就会越倾向于谈论“免疫性”、“新陈代谢”、“生态学”、“综合征”、“自我平衡”，还有“模式”——这些术语中的每一个都不像对和谐秩序的描述那样描述了事物的性质或者本身的量，因此，这些术语本质上都是美学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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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心理学家们谈论“格式塔”（Gestalt）、“自我”（ego）、“性格”和“行为”，这些词在1910年的严肃的作品中是找不到的。社会科学谈论“文化”、“融合”或者“非正式团体”。我们都在谈论“形式”。这些都是一个整体、一个模式或者一个结构的所有概念，这些概念只有当成一个整体时，才能被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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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从部分出发是肯定得不出这些结构的，就如同我们的耳朵绝对不能通过听单个的音符听出一支旋律来。的确，任何模式和结构的部分只有考虑到整体，并且通过理解整体才能确认部分。正如我们听到一支曲子里同样的音符而不是根据我们键入的音符判断为C#或者A b，因此，任何结构的部分，无论是个性中的“驱动力”，还是化学的、电子的化合物和新陈代谢中的机械运动，一种文化当中的特定礼仪和习俗，或者在一幅抽象画里的特殊颜色和形状，都只能在它们所处的整体中，也就是在整个结构中才能被理解和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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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我们有“格式塔”模式，它成为我们经济生活，即工商企业的中心。“自动化”不过是一个特别丑陋的词被用来描述一种生产程序作为一个结构和实体的新观点。同样，“管理”也是一个结构术语。在政府里，我们今天谈论“行政”或者“政治程序”；经济学家谈论“国民经济”、“生产力”或者“经济增长”和神学家谈论“存在”是一个道理。即使是物理科学和工程学，这两门学科从它们的起源和基本概念上来说是最具有笛卡尔思想特性的，现在却谈论“系统”，或者还有一个最不具有笛卡尔精神的词“量子”，在一次测量中，量子被表达为质量和能量，时间和距离，速度和方向，这些全都被融入一个简单、不可分割的过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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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显著的变化可能是发生在我们对说话和语言的研究方法上，这是人类最基本和最熟悉的象征和工具。尽管老师和家长们苦苦地哀求学生应该多学语法，我们现在还是越来越少讨论“语法”了——语法是对词以及其组成部分如何结合以形成句子的研究，我们现在越来越多地谈论“沟通”。这是指说话的整体，不仅包括那些隐含的意思，还有人们说话和听话时的环境。在沟通中，只有这样的整体才有研究的必要。一个人不仅需要知道信息的整体，还要能够把信息和行为模式、性格、沟通环境甚至还有谈话发生地的文化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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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术语和概念都非常新。在50年前，它们当中没有哪个词具有科学意义，在学术和科学界更没有什么地位和尊敬可言。这些词全都是关乎质量的，数量没法描绘它们的特性。一种文化不是由属于这个文化的人数来定义的，或者什么其他的数量来定义；一家企业也不是由它的规模来定义的。在结构中，量变只有成为质变才有意义——按照希腊谜语的话说就是沙粒成为沙丘。这并非是一个连续的事件，它实际上是不连续的。这是质变的飞跃——质变使得音符变成了可以识别的乐曲，语言和行动变成了人的行为模式，程序变成了管理哲学，或者一个元素的原子变成了另一种元素的原子。最后，这些结构中没有一个可以进行量化的测量或者能够通过量化来呈现或者表达，除了以一种最无序的方式——使用数量关系的传统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