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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官僚政治 三、官僚系统更新机制中的弊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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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源不断地输入适量的具有较强行政能力的官员,按时休退不适合行政需要的老病、劣质官员,保持其实际需要量,这是官僚系统在其运作过程中的正常更新。但由于古代王朝政体的性质及其局限性,又决定了它不可能完全做到这一点,经常会出现某些非正常现象,从官员的质和量两方面影响着官僚系统的更新。这些非正常现象的产生有其必然性,或者说是古代王朝政体自身无法克服的痼疾。揭示这些非正常现象的表现及其产生的原因,对于探讨古代官僚政体的运作规律、官僚政治的特点,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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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选举制的弊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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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举征辟制与科举制,中国古代王朝的这两种主要选官方式及其变更,贯穿了一条根本原则,就是如前面所说,力图把统治者所需要的具有较高质量的官员选拔到统治机构中来。应该说,每一种选官制度在其实行之初,都具有合理性,但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带有某些非合理因素,行之日久必生弊端,出现“选非其人”的现象。从选举制度本身讲,这些弊端是影响官僚队伍质量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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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举征辟制的严重缺陷,在于选评权掌握在个人手中,带有一定的个人主观性,以致成为官员营私、结党的工具,东汉时期形成的官宦世家、大官僚的“门生故吏遍天下”,正是这种弊端的产物。选官唯亲、唯门第或帮派是举,必然违背“选才”的根本原则,被选者名不副实,因而出现“以顽鲁应‘茂才’,以桀逆应“至孝’,以贪饕应‘廉吏’,以狡猾应‘方正’,以谀谄应‘直言’……”等现象[42]。这种状况,在九品中正制时有同样体现。科举制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这些弊端,但它的明显缺点,是选人仅凭考卷成绩,而不考察德行、禀赋、社会经验等因素,而且科考的内容又相当狭窄。尤其是明清时期,选取举人、进士,评定成绩的优劣,主要看士子对经学的记忆、理解和阐发,而这方面的考察,并不能鉴别出这些人是否具有行政、“治民”的能力。考试内容虽有“策论”,考察士子对国计民生及某些重大政治理论问题的看法,但不占主要成绩,三场考试,首重四书文,经文次之,策论是放在最末一场。况且考生对策问的回答,只不过是发表一些堂而皇之的符合当权者口味的论调,又有谁敢在这关乎身家前途的考卷上议论时政。那些汲汲于仕途的学子们,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于四书、五经、八股,而学非所用,不少科甲出身的官员,在行政中不得不雇请幕宾,依靠吏员。所以当时即有人评论:“良吏不专在甲科,甲科未必皆良吏。”自明代以后,不断有人对科举制的这种弊端进行批评,但是又提不出其他切实可行的选官方式,“变之而未有良法美意以善其后”[43]。扩大考卷以外的参考内容,必然增加评判的主观性,使选官者得以上下其手。科考尽管仅凭试卷成绩,但它毕竟是通过平等竞争层层选拔而择取最优等的学子,入选者最起码都具有出色的处理公文的基本技能,具有一定的客观性,排除了那些凭借关系而想挤入仕途的不学无术之徒,从这一点讲,前述科举制中的弊端,即选评入仕者在内容上的狭隘性,仅凭考卷而不考察其他因素,是官场的腐败性所决定的。至于科考内容所以局限于孔孟经学,是因为统治者本来的目的就是:“国家以经义取士,将使士子沉潜于四书、五经之书”[44],以便选取具有儒家伦理修养的忠、孝之人,使他们成为王朝、皇帝的忠臣,这是古代官僚“德”的重要标准,是官员素质的第一要求。因而,以经书取士,在今天看来虽然学非所用,但当时却为统治者所竭力保持,使这一做法一直延续到清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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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举征辟制、科举制毕竟还在于为了选拔实行统治所需要的人才,门荫与捐纳则完全不是出于这种目的,因而从这两种途径进入官僚机构者,莠者居多。以门荫而言,那些贵族、官宦的纨绔子弟,只凭父祖之余荫便可稳步进入仕途,因而并不砥砺学品,相当多的人是才疏学浅、胸无点墨。有些王朝选用荫子虽然进行考试,但实际上不过是虚应故事,清康熙年间,“荫监生年满十八岁者,国子监亦止令其翻译满汉数字,便谓文理优通,咨部录用”,甚至有“全不识字者,照例给俸,随旗上朝”[45]。这些酒囊饭袋,知识学问上一无所长,于官场上的投机钻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等恶习却从小即耳濡目染,并不陌生,进入官场后,又怎能希望他们成为“良臣”“廉吏”。不应否认,由世荫而成为官员者,也有能臣、贤才,如西汉的霍光、苏武,唐代的李德裕,清代的曾纪泽等,但只不过是其中的极少数,属于个别现象,因为荫子的选举前提,就不是论才论德。至于捐纳之官,就不仅是才质低劣的问题了,可以这样说,以这一途径输入的,是腐蚀官僚队伍的毒素。捐纳者相当多的人是抱有不良目的而投资于官场,根本谈不上“德”。明弘治年间主管官员铨选的吏部尚书王恕就尖锐地指出,“人既以财进身,欲其砥砺廉隅如循吏,岂可得也”[46]。捐纳者得官后,将本求利,必然尽力贪污搜刮,最低限度也要捞回其捐纳所下的本钱。捐纳不仅加重吏治腐败,毒化官场风气,而且亵渎了国家机关、公职的严正性,降低了官员的声誉和威信。尽管捐纳一途并不常开,一般是为解决财政拮据时的急需,但它所带来的后果与影响却是相当严重的。当权者既然明知它的危害性,却为何还要采取这种措施呢?是因为在腐败的王朝政治体制下,以其他途径选入的官员,也并不能保证其清廉,真正仅取俸禄两袖清风的清官少之又少,当官与发财是同一语,是官场的普遍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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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冗官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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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节所述,是官僚机构在输入新的成员时出现在质的问题上的弊端,在行政过程中,另一大问题是官员的“量”,量的问题主要表现为患多而不患寡。从历史上各个王朝的情况来看,官员数量少而不能满足行政需要,只出现在新的王朝建立之初,但这种问题很快便能解决。而官员超量出现“冗官”现象,则是大多数王朝自中期以后都会遇到的问题,只是表现的程度不同而已。官吏冗滥,不仅造成官僚机构人浮于事、互相推诿、政务废弛,而且靡费国家钱粮,加重财政负担,另外,由于“官多扰民”“官多害民”,还常常因此而激化社会矛盾。官冗,影响到国家的治乱兴衰,因而每当冗官发展到一定程度,统治集团中便有人呼请“裁抑冗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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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成官冗的原因是什么?我们拟从官僚机构的更新机制中去作考察。更新不外乎官员的“输入”与“吐故”,而官冗,则主要在于输入过量,吐故不力,导致更新环节的壅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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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成官员输入过量的主要原因,是正常选举之外的滥加封授和选任。首先,朝廷的“施恩任官”,常常使官员滥增。以门荫制度为例,这种制度,根本不是出于行政的需要,而是君主为笼络官员、贵戚,加强统治集团利益的一致性,使官僚、贵族效忠朝廷的一种手段,所以,任子也就不考虑行政机构中官员的实际需要量。在某些王朝,受荫子的数量是非常大的,如宋朝,据研究者统计,宋代科举取士,每年才平均三百六十人左右,而以门荫补官者,每年大约不下五百人[47]。宋代的门荫不仅名目繁多,而且荫及范围广,“一人入仕,则子孙、亲族俱可得官,大者并可及于门客、医士,可谓滥矣”[48]!庆历年间,“臣僚之家及皇亲母后外族,皆奏荐,略无定数,多至一二十人,少不下五七人”[49]。范仲淹曾披露,当时是“假有任学士以上官经二十年者,则一家兄弟子孙出京官二十人……此滥进之极也”[50]。宋代,不仅官员致仕及军功死难者得荫补子弟,即使在职官员遇圣节、郊祀等国家庆典,也皆得荫子,其中以郊祀荫补数额最巨,北宋政和六年,“郊恩奏补,约一千四百六十有奇”[51]。南宋绍兴年间,每遇皇帝亲自郊祀之年,“补官者约四千人”。臣僚尖锐地指出,“今日官冗之弊极矣!欲清入仕之源,莫若减任子之法。三岁大比,所取进士不过数百人,三岁一郊,以父兄任官者乃至数千人。积累既久,无怪乎员日益多,缺日益少,国用日益不足也”[52]。员多缺少,便不得不增设官职、扩大编制,以安置垂涎于官位的待缺者,宋徽宗政和年间,便因此而“参定州县曹掾,量增员额五百余处”[53]。有些统治者为市恩于臣民,也往往采取滥加封官的手段。唐武则天掌政后,“务收人心,士无贤不肖,多所进奖。长安二年,举人授拾遗、补阙、御史、著作佐郎、大理评事、卫佐凡百余人。明年,引见风俗使,举人悉授试官,高者至凤阁舍人、给事中,次员外郎、御史、补阙、拾遗、校书郎”[54],以致出现“补阙连车载,拾遗平斗量,把椎侍御史,腕脱校书郎”的冗滥现象[55]。唐中宗时,韦后及太平、安乐公主也效法武后,恩封“斜封官”,“凡数千员,内外盈溢,无听事以居,当时谓之‘三无坐处’,言宰相、御史及员外郎也”[56]。因为滥封“斜封官”,竟使这些官多得没有办公的坐处。开元、天宝年间,“门资、武功、艺术、胥吏,众名杂目,百户千途,入为仕者又不可胜纪,比于汉代,且增数十百倍”[57]。这里所说的门资即门荫;武功,是指嘉奖军功之人而授官。平安史之乱时,“朝廷专以官爵赏功,诸将出征,皆给空名告身,自开府、特进、列卿、大将军,下至中郎、中郎将,听临事注名。其后又听以信牒授人官爵”[58]。明朝,英宗复辟,为奖励帮助其“夺门政变”的功臣,“以(石)亨首功,进爵忠国公。眷顾特异,言无不从。其弟侄家人冒功锦衣者五十余人,部曲亲故窜名‘夺门’籍得官者四千余人”[59]。昏庸之君对其宠幸者滥加封授,也可造成官员冗滥。明成化、嘉靖二帝皆好方术,那些为皇帝烧丹献符者多成为宫中佞幸,竟致荣显。有的“以符箓进,官至礼部侍郎”,有的“以方术得幸,官至太常卿。其他杂流加侍郎、通政、太常、太仆、尚保者,不可胜计”,以致“一日而数十人得官,一堂而数百人寄俸也”[60]。其次,为解决财政困难而卖官,也无疑是在正常选任之外,额外加大了官员的输入量。明代成化以后,“一遇灾歉,辄行捐例”,成化初,“纳马入监者至万余人”。此后山、陕大饥,“又令纳粟入监,限年余即止,时入监者已至六七千人”。嘉靖以后,“户部缺边费,开例益滥……输粟入监,注选铨部者,至数万人”[61]。捐监,导致仕途的壅塞,捐实官,则直接造成官僚机构中的冗员。清康熙年间平三藩之乱,开捐三年,捐为知县者即达五百余人。一般来说,正常选举,以主要的选官方式选举,就已经能保证行政中官员的需要量,此外再以其他名目授官,就必将造成官员的冗滥。清康熙时的储方庆总结说:“(今)天下官人之额,中外共二万有奇,正途甲榜出身者,三年始得百五十人,参之以科贡,亦当沛然有余。而今若是其壅遏者,乃他途之滥有以使之也。”[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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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皇权及中央集权的强化,增加牵制性的重叠机构,形成一职多官,官外加官,也会造成冗员闲职。以中央而言,宰相府职能分析后,形成三省并立,后来又在三省长官中书令、侍中、尚书令之外再设参知政事、同中书门下三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等“真宰相”;地方上,以宋代为例,为削弱、解除刺史、节度使、团练使、防御使等权力,以知州、知府军事等代行其权,同时又设“通判”一职进行牵制,原来旧职成为“遥领”或虚衔。新增衙署,又需设置长官的下属副贰佐杂之官及大批吏员。凡此种种,都会使官吏大量增加。机构重叠、多元,一职多官,居官不任职等现象,以宋代最为突出,“昔以一官治之者,今析之为四五;昔以一吏主之者,今增而为六七”,中央的“三省、六曹、二十四司,类以他官主判,虽有正官,非别敕,不治本司事,事之所寄,十亡二三。故中书令、侍中、尚书令不预朝政,侍郎、给事不领省职,谏议无言责,起居不记注;中书常阙舍人,门下罕除常侍,司谏、正言非特旨供职,亦不任谏诤。至于仆射、尚书、丞、郎、员外,居其官不知其职者,十常八九”[63]。在皇权及中央集权强化的每一环节中,那些闲衙废署之官、有职而无实权或暂时有权而逐渐失去其权的官职并不取消,实际是以闲职闲缺存在于官僚机构之中,铨选机关还要按照常规之制选任,输入正常需要量之外的冗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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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故不力,主要在于致仕制度的软弱性与不完善。首先,“以礼致仕”,退职由官员自动申请,一般情况下并不强制,那些贪恋权位者往往赖在官位上迟迟不退。如宋代就是“年老昏昧、视听不明、行止艰涩、职事全然不治者”,仍“贪禄不止”。更有甚者,“病老还家,尚且贪恋权势,不能力辞”。又有人总结当时的情况是,“时人类以弃官归隐为高,而谓轩冕荣贵为外物,然鲜有能践其言者……相逢尽道休官去,林下何曾见一人”。总之,是“年及而愿退者常少”[64]。白居易在《秦中吟·不致仕》一诗中,对唐代的恋位者也有描述,说他们是“七十而致仕,礼法有明文,何乃贪荣者,斯言如不闻,可怜八九十,龄堕双眸昏”[65]。贪位者还常常隐瞒岁数,以延迟退休。如清代“士大夫履历,例减年岁,甚至减至十余年。即同一宴会,亦无以真年告人者”[66]。其次,退休年龄只是一个原则规定,实行时还要考虑其他因素,如身体状况、行政能力及某些方面的特长等等,退休制的这种灵活性,不仅为恋职者不主动申请致仕造成条件,而且在吏治腐败的情况下,往往变成随意性,为主管考核、退职的官员庇护恋职者提供了方便,那些主管者的帮派性属下、党羽及送贿者,也即可因此而继续占据官位。应退者不退,势必造成官员的积压。某些王朝为疏通更新渠道,不得不设置一些领取俸禄而不任事的闲职,以安置这类人。如唐代诸州的别驾、司马,便是“凡仕久资高耄昏弱不任事,而时不忍弃者,实莅之”[67]。宋代的祠禄官也是具有这种用途的闲职。祠禄官又叫宫观官,《文献通考》说:“虽年及挂冠,未尝直令致仕,皆以宫观处之,假以禄耳。”[68]那些“患疲老不任事者废职,欲悉罢之,乃使任宫观,以食其禄”[69]。这些人,若朝廷强令其致仕,“则于人情或以视群臣为薄”,这样安置他们,可以“少清州郡之选”[70]。南宋绍兴年间,“宫庙之官,文武不下千有余员”[71]。这些措施虽然使新入仕途者有职可就,结果不仅不能减少冗员,而且使冗员的存在具有了固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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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员的选任与吐故的过程中,出现如上每一种情况,都会造成更新渠道的壅滞,官员的冗滥。以上诸种情况,在各王朝中都或多或少、程度不同地存在着,其中以唐宋两朝最为突出,不仅选任过滥、闲职过多,而且致仕不力,所以这两朝的冗官现象比其他王朝严重,而又以宋代为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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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我们所分析的,既是冗官产生的原因,也可以看做是它的诸种表现,如果作进一步的探讨,还有一个更深刻的实质性原因,这就是,古代王朝体制下官的价值性及统治者对其价值的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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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本来是一种职务,从国家产生之日起,它就只是作为一种行政管理的职而设置,但在古代社会中,官不仅具有这种功能,而且集名、利、权为一体。它具有高于常人的尊贵的等级地位和荣誉,得官者身价倍增、光宗耀祖、延及子孙。高官还与厚禄相连。而权,则用途广大,在有人治而无法治的古代社会中,有了权就有了一切。正因为官具有如上价值,才为士子们所汲汲追求,甚至经数十年寒窗之苦老于场屋也锲而不舍。无才者不惜破费万贯而捐纳。而一旦得官,便为保住乌纱而竭力经营,多数官员即使老病昏愦,也不肯轻易退职,除非被罢免或勒令致仕,正如《宋史·职官志》所说,是“昧利者多,知退者少”[72],以礼致仕、主动申请的制度,更使他们有恃无恐。上述情况,决定了官僚政体在更新过程中,对于官员的需要不可能供不应求,而只能是供大于求,“入”大于“出”,潜伏着冗官产生的必然性。封建统治者也在利用官的价值:酬劳奖掖功臣,以封赠高官、加官晋爵为手段;笼络官员、勋贵,采取荫子为官的措施;为解决财政问题而把官定出价码,公开拍卖,引诱士民捐输。权就是势力与地位,利用权力还可以进一步扩大势力巩固地位,皇帝为强化皇权,巩固皇权,不惜增置机构、官外加官;臣僚为扩大私人势力,而网罗党羽、多辟僚属。统治者虽然想避免冗官的出现,但他们本身却又在利用官的价值而制造着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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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的价值性,使它成为统治集团内部进行权、利分配与再分配的物品,裁抑冗官就必然触动相当一部分官员的权利,遭到这些人的极力反对,所以每当冗官滥增,成为严重的朝政问题,不得不采取裁抑措施时,多数达不到预期目的,往往是以失败而告终。唐代后期,曾进行了三次裁减冗官的尝试。贞元年间,宰相张延赏疏请减省滥员,“自建议减员之后,物议不平”,后来朝廷让步,减少裁员,仍未能平息众怨,“道路怨叹,日闻于上”,有些官员“以减员招怨,并请复之”,朝廷不得不“采于群情,由是官员悉复”[73]。冗滥得不到制止,只能越发展越严重,宪宗、武宗两朝,又以“中外官员,过为繁冗”而进行过两次裁减,由于先后主持这一工作的宰相李吉甫、李德裕态度坚决,取得暂时成功,但也因此而招致“衣冠去者皆怨”[74],最后的结果也是量加增添,逐渐复原[75]。官僚是王朝赖以实行统治的依靠力量,以牺牲一部分官僚的既得利益来进行自我精简,必然表现出其软弱性和不彻底性。宋明两朝也出现过类似于唐代的情况。明代曾进行过十六次裁汰冗官的工作,冗官割而复生,表明这种症疾的顽固,而屡次裁减,也说明裁汰冗官的软弱性和不彻底性。宋代从其建国之初,就把优遇官僚作为既定国策,成为历朝后嗣皇帝奉行不替的“祖宗家法”,对官员大加恩荫,优礼致仕、俸禄优厚是其中的重要内容。这种政策,导致了仁宗以后严重的冗官冗费问题。范仲淹等人倡导改革,实行“庆历新政”,之所以仅一年便彻底失败,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损害了相当一部分官员的如上特权利益,而不断遭到攻击,最后宋仁宗也动摇让步,使改革措施一一撤销。范仲淹等人被反对派罗致专权结党等罪名而排挤出朝。裁抑冗官,要冒极大风险,所以后来无人再敢直接触及这一问题,即使王安石变法也对此回避。冗官冗费便一直伴随着宋王朝,直到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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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治官冗,只有取消附加在官位上的种种特权,使它成为纯粹的服从于行政需要的公职,一种只领取俸禄——工资的职业,健全法制,使官无法以权谋私,而这两点在古代社会中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这就决定了冗官问题成为官僚政体无法克服的痼疾。官冗造成吏治腐败、耗费民脂民膏,它的恶性发展,极有可能将王朝政权自身拖垮,激化社会矛盾,那时,就将是大规模的农民起义的爆发,腐朽的王朝连同其整个官僚集团只有在革命的风暴中覆亡,实行彻底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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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文献通考》卷二十八《选举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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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后汉书·百官志一》,应劭注引《汉官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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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汉书》卷八《宣帝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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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明史》卷六十九《选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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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汉书》卷十一,应劭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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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明会要》885—886页,中华书局195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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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清史稿》卷一百一十《选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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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乌廷玉《唐朝多数官员不是进士出身》,载《社会科学战线》1978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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