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3210681
基层治理要有自主空间[1]
1703210682
1703210683
乡镇在不突破体制规范、不打破体制格局的情况下,还要充分利用体制资源完成治理任务,就要进行治理机制、工作机制的创新。所谓“治理(工作)机制创新”,就是针对具体治理事务,通过制定相关制度和规范对体制资源进行优化组合,一定程度上改变体制资源具体流动的轨迹、程序和方向,以使体制资源更好地对接具体事务,实现体制资源的集约与优化利用,达到事半功倍的治理效果。治理(工作)机制是体制与社会对接的具体形式,是体制在基层的运行状态。
1703210684
1703210685
基层治理面对的情境
1703210686
1703210687
基层治理是国家治理的基石。基层治理与国家治理、地方治理构成国家治理体系。国家治理即治国理政,地方治理是省市层级治理,基层治理包括县、乡、村三级治理。基层治理作为国家治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要落实国家治理、地方治理的任务,同时又是具有独立意义和合理性的治理形态。
1703210688
1703210689
中国基层治理面对这样的情境:
1703210690
1703210691
一是县域的共同体性质。县域社会是扩大了的熟人社会,人们在思维习惯、行为逻辑、人际交往、文化传统上拥有较高的一致性。县域内城镇化基本上没有生活、社交和心理转化成本。这种共同体性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县一级制定本地政策的自洽性和适应性。
1703210692
1703210693
二是体制的责权利不匹配。虽然除外交、国防等功能不具备外,县级政权是一级完整政权,组织调动和整合资源的能力较强,但中国体制的特点是权力向上集中、任务向下分配,越往上权力越大、资源越多,越往下权力越小、任务越重。
1703210694
1703210695
三是治理的复杂多样化。从横向来看,全国不同县域的人文地理、社会结构、市场发展、财政能力、资源禀赋、文化水平、治理技术等不同,面临的治理形势与目标、治理问题与挑战、治理经验与方式也必然存在差异。从纵向来看,县域内部也是分化的,县、乡、村有不同的功能、目标和问题。县一级主要是制定一线政策,实现中央(省市)政策与基层实际的衔接;乡镇一级承担一线治理功能,实现体制资源与治理问题的结合;村(社区)一级则是回应一线需求,实现自治制度与村(居)民需求的对接。
1703210696
1703210697
在国家治理体系中,国家治理、地方治理有它们的目标和要求,基层治理也有自己需要面对的特殊情境。那么,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国家(省市)大一统的政策、体制、制度如何与复杂多样的基层治理生态实现有效对接,发挥中央(省市)与地方(基层)两个积极性。发挥中央(省市)积极性,就是要使中央(省市)政策能够在基层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基层要有积极性,就是要在落实政策过程中能够激发基层治理的活力,实现基层的有效治理。
1703210698
1703210699
没有中央(省市)的积极性,基层治理可能盲目而丧失方向;没有基层的积极性,国家治理、地方治理则难以落地。吕德文《基层中国》中透视的当前基层治理中“打乱战”“折腾式治理”“痕迹主义”“以会议落实会议”“形式主义”等盛行,就与基层治理活力不足,基层用形式主义应对国家治理、地方治理任务有关。要使基层治理有活力,关键要给予基层治理自主空间。县、乡、村有各自的定位和目标,需要不同性质的自主空间。
1703210700
1703210701
县一级的政策转化空间
1703210702
1703210703
县(区)一级要有政策转化空间。中央(省市)政策、任务要落地,需要经过县一级的转化,将统一的政策、任务与本地实际结合起来,变成可以具体操作的政策、任务。中央(省市)的政策具有方向性、原则性和底线式的特点,要达到的是普遍、一般、共性的目标,而基层社会又具有多样性、特殊性、个性化,将普遍与特殊、一般与特别、共性与个性结合起来,需要县一级有将中央(省市)政策转化为本地政策的空间。同时,县域社会也会产生一些辖区普遍的治理问题和社会需求,需要县一级设置相关政策议题予以解决和回应。这就要求县一级有将辖区治理事务转化为本地政策的空间。
1703210704
1703210705
因此,县一级的政策转化包括对中央(省市)政策、任务的转化和对辖区治理问题、需求的转化。所谓“政策转化空间”,包括三个方面:一是政策弹性空间。要求中央(省市)政策有一定的弹性,以便在操作过程中能够跟地方实际相结合。二是领导注意力空间。主要领导要有一定的时间、精力关注中央(省市)政策或辖区内治理事务,对辖区内治理事务的注意力分配尤为重要。三是资源配套空间。政策转化与落实都需要配套资源。配套资源不足,政策转化就会受限。政策配套空间要求政策有主次之别,主要资源配套给主要的政策。这样才能有效配置政策资源。
1703210706
1703210707
有政策转化空间,才可能充分发挥中央(省市)与基层两个积极性,实现国家治理、地方治理与基层治理的统一。政策转化空间不足,要么“政令不出中南海”,基层罔顾中央(省市)意志,国家治理和地方治理的目标难以达到;要么中央(省市)政策一竿子插到底,基层治理缺乏活力。
1703210708
1703210709
当前,县一级政策转化空间被压缩,主要与中央(省市)政策太刚性有关,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政策属性上的政治任务化。中央(省市)部委办(厅局)的政策越来越多地戴着“政治任务”的帽子下到基层,变成基层的中心工作,使基层工作件件都变得重要,工作中缺乏轻重缓急、主次分明的“节奏感”。二是目标要求上的顶格管理。中央(省市)对基层政策执行的要求按照上限进行管理,表现为“最全事项、最高标准、最严要求、最快速度”。三是监管方式上的过程监控。中央(省市)政策的目标越来越细化,政策执行程序也要求越来越严,并通过完善督查体系对政策进行进度管理、程序管理、指标管理和痕迹管理,推动基层治理由结果管理向过程管理转变。
1703210710
1703210711
中央(省市)政策的刚性化,压缩了基层政策转化空间,有利于规范基层行为、严肃执行纪律、增加政策落实力度,实现国家治理、地方治理的目标。但同时也带来一些问题,比如,政策执行缺乏灵活性,降低了政策的适应性;抬高了政策执行成本,过多地消耗基层治理资源和主要领导的注意力资源,弱化了基层设置本土政策议程的能力;监督检查过频过泛,干扰基层工作;基层在做不到的情况下硬着头皮做,容易以形式主义应付。
1703210712
1703210713
乡镇一级的机制创新空间
1703210714
1703210715
乡镇(街道)一级要有机制创新空间。乡镇不是一级完整政权,部门设置不齐全,特别是没有独立财政,难以像县级政府那样设置自己的政策议程。乡镇作为上级政策和任务的执行者,是国家体制与基层社会交互作用的真正“接点”,体制资源与治理问题在这里对接。
1703210716
1703210717
治理需要包括人员、经费、物质、权力、岗位、职务、荣誉等资源,这些资源都来源于体制的配置。体制包括党政体制、条块体制,也包括具体的乡镇“六办三中心一大队”之类的机构设置。乡镇缺乏一级财政,对附着在编制和岗位上的资源依赖性强。
1703210718
1703210719
在乡镇,体制资源在与基层对接的过程中,往往会出现以下张力:
1703210720
1703210721
一是体制的统一性与治理事务的个性化问题。从党政体制来说,乡镇体制设置具有全国大一统性。在乡镇机构设置上,一省之内是统一的;而具体到财政拨付、岗位、编制数量上,则一县之内是统一的。但不同乡镇面临的具体问题是有差异的,以统一的体制和资源来处理不同的问题,会导致体制资源与治理问题的不匹配。
1703210722
1703210723
二是体制的稳定性与治理事务的变化性问题。国家统一的体制具有稳定性特点。机构改革后,乡镇机构设置、编制和岗位在一个较长的时间内是固定的。但是,乡镇的治理事务是随着社会发展、变迁而不断变化的,会有新的治理问题、群众需求不断涌现。这就会造成根据某个时期治理事务属性确定下来的体制及其资源,无法适应新的治理需求的情况。
1703210724
1703210725
三是体制的分割性与治理事务的综合性问题。体制资源配置在不同的部门、科室、编制、岗位,具有分割性、专门性和专业性特点。然而,乡镇有许多治理事务是综合性的,难以进行专业性分割,分配不到具体的部门、科室或岗位,这些事务就没有体制资源来治理。
1703210726
1703210727
四是体制资源的稀缺性与治理事务的艰巨性问题。体制资源是既定的,也是稀缺的。越到基层,体制资源就越稀缺。乡镇较县一级部门在经费、职权、编制等方面更为稀缺,但是乡镇承担的治理事务却在不断增多,治理任务愈发艰巨,从而带来严重的治理资源与治理事务不对称问题。
1703210728
1703210729
五是体制运转的程序性与一线治理的应变性问题。体制的规范化运行要求基层治理讲程序、能追溯,减少自由裁量。但是,乡镇直接面对群众,处理问题讲究人情面子乃至随机应变,许多事情无法完全按章办事,或者严格按程序来办还可能把事情搞复杂。这样,就可能造成许多问题解决不了,或解决起来成本太高。
[
上一页 ]
[ :1.7032106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