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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189 资本社会的17个矛盾 [:1703376369]
1703377190 资本社会的17个矛盾 矛盾10 垄断与竞争:集中与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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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192 阅读任何一本经济学教科书或替资本主义辩护的通俗读物,你几乎很快便会看到“竞争”一词。无论在这种通俗读物还是比较严肃的著作里,我们都可以看到资本主义的这个“伟大成功故事”:资本主义理解人类的竞争天性,把它从社会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然后以市场驾驭它,创造出一个充满活力和进步的社会体制,为所有人的利益而运转。垄断力(例如谷歌、微软和亚马逊如今拥有的那种势力)和类似情况,像是寡头垄断(例如全球主要石油公司中的“七姐妹”拥有的势力)和专卖政策(例如沃尔玛和苹果公司垄断的供货商享有市场营销权力),全都倾向于被说成是异常情况(如果有提到它们的话),是不幸偏离美满均衡状态(理论上可以在完全竞争市场中达到)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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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194 我坚持认为这种观念是一种偏见。反托拉斯和反垄断法及相关委员会的存在,支持了这种偏见。反垄断机关宣称垄断非常有害,不时着手打破垄断,以免公众受害。例如在20世纪初,美国在不屈不挠的老罗斯福总统领导下,便执行了一波解散托拉斯的运动。在20世纪80年代,美国电话电报公司(AT&T)在美国电信业的垄断势力,便被当局下令打破。如今在欧洲和北美,谷歌、微软和亚马逊过高的市场垄断行为,也正受到质疑。至于所谓的“自然垄断”(主要是公共事业和诸如运河与铁路这类交通设施,竞争在这些情况下不适用),亚当·斯密建议政府加以管制,防止垄断者收取过高的价格。公共政策明言的目标,是防止垄断定价,确保大众可因资本家之间的竞争,获得创新、生产力提升和价格便宜的红利。国家以行动维持有竞争的环境,普遍被宣传为所有健康的资本主义经济体的一种必要政策立场。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时常有人表示,在国际贸易中取得有竞争力的地位,是公共政策的一个重要目标。据说只要可以创造出一个纯粹和完全竞争的市场,不受垄断力扭曲,一切都将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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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196 在《国富论》中,亚当·斯密非常精彩且极富说服力地讲述了这个竞争故事。自此之后,这个影响力大得惊人的故事,支配经济思想超过两个世纪。它构成自由主义经济理论的“创派神话”。自18世纪末起,自由主义政治经济学家发起运动,反对国家干预市场定价,也反对垄断力。凯恩斯并未大幅偏离此派思想。更令人惊讶的是,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认为这是好事,不过他的理由是:如果亚当·斯密的乌托邦论述是正确的,事情发展下去将不是人人受益;结果将是财富和权力的阶级鸿沟加深,而资本在变得更有力的同时,也将更容易引发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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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198 受2007~2009年危机的冲击,经济学家很难再坚持传统的竞争论述。追求自身私利的银行家,显然对大众福祉没有贡献,而在美国,美联储拯救银行而非民众。如今这已令多数人承认,垄断力并非只是一种异常情况,而是源自经济学家所称的“寻租”活动的一种系统问题。经济学家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表示:“坦白说,致富有两种方法:创造财富,或是夺取别人的财富。前者对社会有贡献,后者则通常有害,因为在夺取别人财富的过程中,财富会遭到破坏。”[1]“寻租”其实就是我所讲的“剥夺式积累”,只是听起来温和,且相当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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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00 斯蒂格利茨针对寻租(或剥夺式积累)的解释稍微简短一些,其好处在于它认清了一个重要事实:经济交易中的垄断力与政治过程中的垄断力平行运作,配合得天衣无缝。以美国为例:累退税和各种可扣税的项目;监管俘虏(安排狐狸管理鸡舍);以折扣价收购或租用国家或私人资产;与国家机关签订成本加成合同时夸大成本;立法保护或补助特定利益集团(例如能源和农业企业);通过选举政治献金收买政治影响力——所有这些政治运作,全都是赋予巨富和垄断势力自由,允许他们掠夺公款,损害纳税人的利益。此外,土地和房地产也有传统的寻租活动;资源、专利、牌照和知识产权也会产生租金;垄断定价则会产生超额报酬。然后还有各种看似合法但有争议的方法,可以创造超额利润。金融市场完全不透明或信息披露不足,会制造出误解的迷雾,导致卑劣行径无法制止。做假账也可以创造出真实的金钱,安然公司(Enron)便是一个戏剧性的例子。加上各种不正当的做法,例如房屋市场的掠夺式放款(导致以10亿美元计的资产价值,从公众转移到金融从业者手上)、不当的信用卡操作、隐蔽的收费(例如电信和医疗费用),以及各种规避法规乃至违法的行为,我们可以看到,大公司和巨富有大量手段可以快速增加财富,即使整个经济体崩溃而后停滞也不例外。如斯蒂格利茨所言:“最近30年最重要的商业创新中,有一些并不是以提升经济效率为宗旨,而是希望能更好地保护垄断力,更好地规避政府旨在调和社会收益与私人报酬的管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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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02 斯蒂格利茨解释既得利益者如何把寻租当作一种策略时,忽略一个重点(但他阐述寻租的社会后果时提到了这一点):民众广泛的民主权利遭到破坏,包括获得退休金和医疗服务的经济权利,免费获得教育、治安和消防等关键服务的权利,以及得到国家救济的权利(例如美国政府的营养补充和食物券计划,使低收入人群得以维持差强人意的生活水平)。新自由主义对这些权利和服务的攻击是一种剥夺,把省下来的公共费用送给“不缺钱但贪婪”的企业高管和富人阶级。这些手段诉诸一种已巩固的阶级权力来执行;这种权力垄断经济和政治运作,也垄断大部分媒体,把传说中的“观念的利伯维尔场”贬为绕着琐事兜转的派系争吵。但正统的经济思想仍坚持利伯维尔场是我们必须相信的神,垄断则是不幸的异常现象——只要用心,垄断是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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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04 我则认为垄断力是资本运作的基本特征而非异常现象,而且垄断与竞争构成一种矛盾统一。这是很不寻常的观点,远远超越斯蒂格利茨的论述,但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构想是正确的。此论触及资本历史上垄断与竞争的矛盾统一,并符合以下独特事实:如果可以选择,多数资本家会希望垄断某个市场而非与别人竞争;他们也将持续努力,试图建立垄断势力,永不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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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06 那么,要如何理解这个矛盾统一?我们显然可以从垄断与竞争无法区分的状态(讲得准确一点,是两者混合、矛盾潜伏而非已经发作的状态)讲起。这种状态藏在私有财产的本质中:私有产权赋予商品主人使用该商品的垄断权力,而这种垄断力构成交换的基础,延伸出去也就是构成竞争的基础。你或许会觉得这是基本概念,甚至有点琐碎,但如果你认识到以下事实,可能便不会这么想了:资本的阶级权力完全依赖集合种种个别的垄断产权,构建出资产阶级占主导地位的社会秩序;在这种秩序中,资产阶级有别于劳动阶级,在于它集体垄断生产工具(在当代还包括融资手段)。人们讨论垄断问题时,通常忽略阶级垄断力(资本的集体权力)的概念和事实,包括阶级垄断租金,而经济和政治过程均受这种阶级垄断力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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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08 明白这一点,就能比较清楚地看到标准叙事(突显竞争并忽略垄断)的作用。它掩盖阶级权力的垄断基础(资产阶级垄断私有财产),轻易地回避阶级权力和阶级斗争的问题(一如几乎所有经济学教科书)。这种标准叙事把资本的运作理想化,说成是个别的资本家在经济活动的混乱海洋里自由游走,寻找获利机会,因此产生一连串奇妙的竞争碰撞。国际竞争据说对所有人都非常有益,但事实上这种竞争压低薪资,让资本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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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10 技术变迁大致可合理地描述为进步和不可逆转的,垄断与竞争间的均衡则不是这样:它不规则地来回游移,有时看似有某种周期性而非单向移动,另外也受制于政治奇想和国家管理与干预的倾向。马克思认为竞争的终点必将是垄断力,而资本之集中可能有特别的规律,但他并未详细说明。列宁则提出著名观察:资本在20世纪初进入与帝国主义融合的最高阶段,大型工业卡特尔与金融资本结合,支配主要国家的经济(这些集团正是老罗斯福总统当年致力于打破的托拉斯)。这种观点在20世纪60年代再度出现,代表著作是巴兰(Paul Baran)和斯威齐(Paul Sweezy)在美国出版的《垄断资本主义》[3],而同期欧洲各共产党的理论家也出版了一些反映这种观点的著作。高涨的垄断力再度与集权式帝国主义的洪流汇合。在20世纪60年代,大型企业(例如底特律三大汽车公司或欧洲的国有企业)支配所在国家的市场,许多人认为它们行使过度的垄断权力。一些大公司则在国际上行使垄断权力,例如中美洲的联合水果(United Fruit)和智利的ITT,支持政变和军事政权(例如在智利),而这些政权听命于帝国主义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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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12 阿里吉(Giovanni Arrighi)指出,资本在两个极端之间游移,一端是不受监管的竞争,另一端是垄断和寡头垄断造成的权力过度集中状态,两者理论上都是灾难性的。[4]20世纪70年代的危机(呈现的表象是经济停滞与通货膨胀的奇特结合)被普遍解释为垄断资本的典型危机,20世纪30年代的通货紧缩危机则可说是毁灭性的竞争造成的。无论在哪个阶段,垄断与竞争的矛盾统一处于何种状态,都须求证才能回答,不可擅自假定答案。始于20世纪70年代的新自由主义时期,虽然通过全球化开创新的国际竞争形式,经济中许多产业[医药、石油、航空、农业、银行、软件、媒体(尤其是社群媒体),甚至是零售]目前则呈现出迈向寡头垄断(甚至是垄断)的强烈倾向。在某些圈子,某种程度的垄断权力(例如谷歌行使的权力)如今被视为偏离完全竞争状态的有价值情况;这或许有助于证明此一矛盾变动不定的特质。某种程度的垄断力可造就理性计算、标准化和事先规划,不必依赖不确定世界里混乱和不稳定的市场协调。另一方面,谷歌滥用垄断地位(允许国家安全当局取得个别用户数据),则彰显出权力集中的潜在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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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14 土地和房产所有权特别能说明私有财产中的垄断力。这种产权所垄断的不只是土地和房产,还有独特的空间位置。我的工厂已经占据的地方,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在那里盖工厂。如果我占有某个有利的位置(能优先连接交通网络和市场,以及取得资源),我与其他人竞争时便享有某种垄断力。传统经济学家如果被迫研究这个现象,最终必须承认,这会产生一种名为“垄断性竞争”的奇特竞争形式。这名词很贴切,因为它描述了这样一种情况:经济活动上的竞争,全都以具有独特性质的特定空间为基础。这种竞争形式自然被当作经济理论的一个脚注,而非经济生活的基本情况,尽管所有生产型经济活动最终都是构建在空间上。标准的经济思想偏好这样的模型:所有经济活动发生在一根针的针头上,不会因为空间位置而产生垄断的情况;空间特质的差异(较肥沃的土地,较优质的资源,较有利的位置)显然不重要,而空间关系结构不断在变,主要不是基础建设(例如交通系统)投资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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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16 这些不足之处,严重影响了人们对竞争与垄断的矛盾统一如何运作的理解。例如人们往往假定,许多小企业生产类似的商品,代表一种激烈竞争的状态。但在某些空间条件下,情况并非如此。两家面包店如果相隔300码(约274.3米),竞争可能相当激烈。但如果两家店由一条水深且湍急的河流隔开,则它们将各在河的一边享有垄断力。如果国王建了一条连接河流两岸的桥,这种垄断力将消失。但是,如果当地统治者收取高昂的过桥费,又或者那条河成了政治边界,跨河买卖面包必须支付很高的关税,则垄断力将会恢复。因为这个原因,18世纪的政治经济学家发起反对收取路桥通行费和关税的运动,因为他们知道这种措施妨碍竞争。美国在1945年之后追求全球自由贸易体制,最终促成多国签订世界贸易组织协议,便是这种政策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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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18 但运输成本保护地方垄断势力的作用,早已开始消减。在资本的历史上,这种成本锐减至关重要。20世纪60年代起的航运集装箱化趋势,以及贸易的政治壁垒减少,对改变竞争的地理范围有关键作用。在20世纪60年代,底特律三大汽车公司支配美国汽车制造业,构成看似无比强大的寡头垄断势力。但是到了20世纪80年代,随着贸易关系的空间条件在物质和政治面均出现戏剧性改变,三大汽车公司的势力因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和日本的竞争遭到削弱。“全球型汽车”在20世纪80年代出现:汽车零部件可在世界各地生产,只需选个地方(如底特律)组装。激烈的国际竞争和自动化趋势,最终导致底特律严重没落。啤酒业的历史,是我爱引用的另一个例子。该产业在18世纪非常本地化,19世纪中期拜铁路所赐走向区域化,20世纪60年代全国化,20世纪80年代则因航运集装箱化而得以全球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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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20 垄断性竞争这一领域显然在改变,而如同地域发展不均衡的情况,生产、运输和消费的空间和地理组织,本身是编排垄断与竞争矛盾关系的一种方式。现在我可以在巴黎吃来自加州的蔬菜,可以在匹兹堡喝来自世界各地的啤酒。随着空间障碍因资本家热烈追求“用时间消灭空间”而减少,许多地方工业和服务业失去本地的保护和垄断特权。它们被迫与其他地方的厂商竞争;竞争对手起初来自邻近地区,然后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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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22 照理说,资本家应该欢迎这种恢复竞争的情况。但如我稍早指出,如果可以选择,多数资本家会希望垄断某个市场。因为这个奇特的事实,资本家必须找到其他方法,建立和维护一种他们梦寐以求的垄断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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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24 第一种显而易见的方法,是把资本集中在巨型企业,或建立较松散的联盟来支配市场(例子可在航空运输业和汽车制造业找到)。我们已经见过许多这种例子。第二种方法,是通过规范全球贸易的国际商业法律,取得越来越牢固的私有财产垄断权利。专利和“知识产权”因此已成为重要的斗争领域,确立各领域的许多垄断力。制药业是这当中的典范:从业者通过大规模集中资本,以及专利和授权协议的保护,建立非凡的垄断力。制药业者也正饥渴地追求更多垄断力,争取把各种遗传物质(包括热带雨林中原住民采摘的一些罕见植物)化为其财产。第三种方法是建立知名品牌,以便印上勾形商标的球鞋和印有酒庄名字的葡萄酒可用垄断价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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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26 某种垄断特权被削减时,从业者将会尝试各种做法,希望保护和另创特权。不过,如今仍有一些市场受空间障碍保护,以致某些服务仍可采用垄断定价:美国人到比利时做髋关节手术要花13360美元(包括往返机票),但在美国做一样的手术却要超过78000美元!相对于比利时,美国的垄断定价程度显然很高(几乎肯定是因为两国的监管政策不同)。此类个人服务很大程度上仍可避开空间竞争,尽管医疗旅游服务兴起,而且许多服务已经外包给海外(例如印度)的客服中心。但是,这些受保护的市场将来可能因为人工智能的应用而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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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28 我们可以说资本热爱垄断。资本喜欢垄断型工作和生活方式带来的确定性、平静生活,以及悠闲审慎改变的可能性,喜欢可以置身于混乱的竞争之外。资本因此热爱独特的商品,最好是独特到可以采用垄断定价。资本特地费心占有此类商品和促进其生产,时常以纯粹审美乐趣的外衣包装它们。资产阶级建立艺术市场(垄断定价绝对是该市场最重要的定价方式),作为一个投资领域,一如他们投资在职业运动如足球、冰上曲棍球和篮球那样。如果可以的话,资本家甚至会把独特的自然事物商品化,在私有产权制度中赋予它们货币价值。早在1866年,信奉无政府主义的地理学家邵可侣(Elisée Reclus)便曾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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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30 在海边,最美最迷人的悬崖和海滩,往往被贪婪的地主或投机客夺走;他们以货币商人替金块估价的精神去鉴赏自然之美……每一样稀奇的自然事物,无论是石头、洞穴、瀑布、冰川的裂缝乃至某种回声,都可以成为个人财产。商人可能租下瀑布,以木栅栏围起来,防止不付费的游客观赏奔流直下的大水。然后他们大卖广告,阳光与四溅的水点共舞、雾帘随风飘扬这种景观,也就化为钱币清脆的叮当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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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32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独特的文化物品,以及文化和历史传统上。历史、文化和传统商品化,可能显得非常可恶,但这种商品化支撑巨大的旅游业;真实性和独特性在旅游业极受重视,而与此同时,它们均受制于市场评价的霸权(价值由市场决定)。更重要的是,商人有系统地把许多消费品品牌化,宣称它们独一无二、非常特别(即使这种说法是可疑的),以便可以向消费者收取垄断费用。当然,人造的物品或效果不能特别到完全无法以货币计算;因此,连毕加索的画作、考古文物和原住民艺术品,都必须可以标上价格。至于较常见的商品,商人的目标是建立与众不同的品牌,使消费者认为某牌子的牙膏、洗发水或汽车比较高级。这种操作是以产品差异化为手段,追求收取垄断价。商品的名声和公共形象,因此变得像商品的物质使用价值那么重要,甚至更重要。广告因此变得极其重要,而广告业无非是希望帮助厂商在原本激烈竞争的市场收取垄断定价。现在美国近1/6的职位是在广告或销售业,而这一产业通过替某些商品树立形象和声誉,产生垄断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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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34 上述现象也有个有趣的地理版本。例如巴塞罗那、伊斯坦布尔、纽约和墨尔本等城市,便凭借自身的特色和特殊文化性质,成为有品牌光环的旅游胜地或商业中心。一个地方如果没有诱人的特色,可以请著名的建筑师,例如盖里(Frank Gehry),盖一座地标建筑(例如西班牙毕尔巴鄂的古根海姆美术馆),借此塑造当地的独特景观。[6]无论在何处,商人均把历史、文化、独特性和真实性商品化,卖给游客、有志成为企业家的人和企业领袖,为土地利益集团、房地产开发商和投机客产生垄断租金。纽约、香港、上海、伦敦和巴塞罗那等城市的土地价值和房产价格上升,由此产生的阶级垄断租金对资本极其重要。世界各地因此获得解放,进入中等收入阶层的过程,是经济运作关键的一部分;剥夺式积累对这种经济运作的重要性,不亚于借助新的城市投资创造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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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36 资本因为培养垄断力,实现了对生产和营销的广泛控制。资本可以稳定商业环境,以便做理性的盘算和长期计划,降低风险和不确定性。在资本主义的历史中,企业的“有形之手”[钱德勒(Alfred Chandler)的说法]向来与亚当·斯密的“无形之手”一样重要,至今仍然如此。[7]国家权力的“有力之手”广泛支持资本,也发挥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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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77238 垄断力与资本集中强烈相关。另外,竞争通常意味着权力和资源之分散。在这里,把政治经济活动集中与分散之间的这种同源关系(cognate relation),视为垄断与竞争矛盾统一的一个从属部分,是有用的。在这个例子中,把集中与分散的关系视为一种矛盾统一,也是非常重要的。例如事实往往证明,分权是维持高度集权的最好方法之一,因为这种手段以个体自主和自由的表象,掩盖集权的本质。在某种意义上,这正是亚当·斯密所倡导的:集权的国家释放分散的个体化市场自由,可以积聚的财富和经济力量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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