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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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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锡比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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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7年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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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不记得锡比乌国家档案馆里,无精打采地垂在七月炎日下的欧盟旗帜上有多少颗黄色的星星了。然而,我敢肯定的是,里面没有一颗星星代表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匈牙利当地人称之为Erdély,母语为德语的本地撒克逊人称之为Siebenbürgen,罗马尼亚人称之为Ardeal,而世界其他国家的人只知道她的拉丁名字Transsilvania(特兰西瓦尼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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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锡比乌是为了完成一趟旅程,一趟由几年前我无意间在1514年的事件中发现的,一个令人懊恼的小细节引发的旅程。事实上,乔治·塞克勒是特兰西瓦尼亚,乃至整个匈牙利家喻户晓的英雄,是反对当局压迫者的农民斗争的代表人物。但我们看待他时总是会稍带批判。在深入研究1514年事件的过程中,我从世代相传没有那么多意识形态偏见的历史中,了解到一幅与教科书上描写的完全不同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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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2007年,乔治·塞克勒的形象已经跃然古书之上。而这本手稿中记录的某些传闻,正是激励我开始这趟旅程的动力。那是一封写于1507年,即乔治·塞克勒登上国家舞台的7年前的信,信中有一些有关他的性格和过去的记载,而我们差点儿与这些信息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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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塞克勒的前十字军生涯鲜为人知。巴塞林那斯·瑞卡多(Bartholinus Riccardus)在写于1515年的,第一本记载十字军的文献中称乔治·塞克勒为Georgius Zechelius;陶利努斯在史书中称他为Zeglius,意为神通广大的怪物;同时代的图贝罗(Tubero)称他为Georgius Scytha;而塞雷米在那场战役结束40年后所写的史书中称他为Georgius Siculus或Zekel。这些名字的姓氏都是塞克勒,也就是特兰西瓦尼亚喀尔巴阡山脉东部的一个说匈牙利语的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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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特凡在其1605年所写的编年史中第一次提到了乔治·塞克勒的真正姓氏,称他为多热(Dosa,拉丁文为Dózsa)。多热家族住在塞克勒一个名为达尔诺克(Dálnok)的村庄。这个名字就这么被众人叫开了。如今,这个位于特兰西瓦尼亚东南部达尔诺克湾的小村庄仍为那里是乔治·多热(也就是塞克勒)的出生地而感到骄傲。人们在他出生地的遗址上建造了一座纪念碑,村子中心处赫然屹立着一尊他的巨型雕像。除了他是达尔诺克人,几个世纪以来我们所知道的有关乔治·多热·塞克勒前十字军生涯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他在贝尔格莱德的决斗。然而,在1876年,一个不寻常的发现改写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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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9年11月3日,匈牙利历史学会(Hungarian Historical Society)特兰西瓦尼亚分会决定搜集并出版有关塞克勒人的所有历史文件。这项任务稍微有点困难,因为塞克勒人很少用文字,也就是罗瓦斯文(rovás)表达他们的感情,他们更乐于用武器说话。而且,这种没有元音的罗瓦斯文很像由一根根奇怪的木棍组成的,有点像中东的音节文字,又有点像西欧未采用拉丁文前使用的古文字。现在,这种古老的罗瓦斯文字还会出现在一些教堂,以及一些富有的塞克勒人那雕刻繁复的大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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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匈牙利历史学会计划搜集的并不是塞克勒本地人用罗瓦斯文写的手稿,而是中世纪特兰西瓦尼亚贵族和神职人员所写的官方文件。在将这些五花八门的文件按某种顺序排列后,这项计划的主编卡洛伊·绍博(Károly Szabó)发现了一封有关乔治·多热·塞克勒前十字军生涯的信。就是这封信改变了人们对他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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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拿到根据绍博在1876年的发现所做的报告的副本时,我发现那份1507年的原稿已经下落不明。1876年后,特兰西瓦尼亚曾几次易主,时局一直动荡不安。期间,很多文件不是被烧就是被抢,有些遗失了,有些被毁坏了。经过几个月的多方问询,我终于在2007年4月17日收到了布达高级研究所的馆员海蒂·鄂尔多斯(Hédi Erdős)的热心来信。她告诉我原稿仍然在130年前卡洛伊·绍博最初发现它的地方,也就是锡比乌的撒克逊国家档案馆(Saxon National Archives),目录号为Materia V,No.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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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锡比乌之后,我并没抱希望能亲眼看到原稿。年轻时,我曾在另外一个档案馆,也就是位于我的家乡茨希克什哲烈达的米克城堡(Mikó Castle),度过了很长一段时光。这个城堡最初建于1063年左右,1661年被土耳其人夷为平地,然后又在1714年重建。现在人们看到的这座高墙深院外加四个堡垒的城堡是重建后的面貌。在过去50年里,塞克勒博物馆一直设在城堡中。20世纪80年代,我的父亲作为馆长在城堡内拥有一处寓所,虽然这有些不同寻常,但多亏了这种安排,我才能自由徜徉在博物馆的图书室和各类收藏品中。要知道,通常只有极少数历史学家才有权查阅里面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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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想要接近那些历史文件几乎不可能,而且我的顾虑得到了马克·拉兹洛-赫伯特(Mark László-Herbert)的证实。这位多伦多大学的历史教授在自己的网页上分享了很多与罗马尼亚档案室打交道的经历。他写道:“按照规定(嗯,其实并不总是有这样的规定),外国人要想查阅国家档案室收藏的地方文件,必须先得到布达佩斯‘总部’的研究许可。”这条规定对我并不适用,因为我出生在特兰西瓦尼亚,所以我持有罗马尼亚护照。但又看了几行之后,我的心凉了。“定居在国外的罗马尼亚公民可能跟外国学者一样,必须遵守这样规定。”他这样写道。由于过去20年我一直生活在美国,这意味着我也得遵守那样的规定。但我没时间去布达佩斯申请许可,所以我怀疑直接去锡比乌会吃闭门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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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我一进入撒克逊国家档案馆就来了一个警卫要我出示证件,也就是罗马尼亚身份证。开始了,我心想。我轻描淡写地问他护照可不可以。答案是肯定的。然后在我登记了一连串的信息后,那个警卫冲我挥了挥手示意我上二楼,而且还顺带告诉我那天不开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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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倒霉,我想。但我可是在7月末的炎炎烈日下,开着没有空调的车走了好几个小时才到了这里的,所以我不想这么快就放弃。半分钟后,负责人告诉我为了迎接来自布达佩斯的一个检查小组,档案馆确实不对外开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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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下周来可以吗?”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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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她这样说着,然后跟我解释说检查会持续整整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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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下下周呢?”我还是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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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等到8月了,”她说,“但那时候又放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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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为了赶紧把我推给一个有权打发我走的人,她带我去了“已关闭”的阅览室。阅览室不大,但天花板很高,光线充足,里面摆了6张书桌,两边墙角处还放了两张办公桌——为了监视那些能够进到这个“戒备森严”的圣地查阅资料的少数研究者。阅览室里只有一个穿着简单的白色夏日裙装的中年妇女,她正趴在桌子上在一张大海报上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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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起已经近20年没怎么用的、快要生锈的罗马尼亚语,试图跟她解释我从美国远道而来,就是为了查阅一份文件。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肯定地告诉我他们已经闭馆了。不过,她没赶我走,而是向我要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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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这是一个好兆头。“到那儿后,他们会发给你一个研究卡(你要自带一张身份证或护照照片大小的照片)。”虽说事前看到过这条建议,但我还是没带照片,所以她让我去最近一家照相馆拍一张。接着我就去了锡比乌那美丽的市中心。当地的撒克逊人称锡比乌为赫尔曼施塔特市(Hermannstadt),但地图上标示的却是罗马尼亚语西比奥(Sib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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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比乌建于1150年左右,当时的匈牙利国王盖扎二世(GézaⅡ)召集了莱茵河西畔的500户居民来特兰西瓦尼亚定居,让他们在这里耕种土地,保护国家南部疆界不受蒙古人和鞑靼人的侵扰。一个世纪后,蒙古人垂涎于这里的繁华,洗劫了这里。幸存下来的撒克逊人接受了这次惨痛的教训,在城市四周筑起了高墙。城墙异常坚固,以至于至今都没有人能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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