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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日本的改革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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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英国《经济学人》杂志以《太阳也会西沉》，检讨日本经济在90年代的式微；2005年，这本杂志又以《太阳也会升起》预言，终结了近20年的动荡后，日本经济将重新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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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央行行长福井俊彦在2006年3月9日的动作，可作为《经济学人》战略眼光一个注脚。福井俊彦当天与小泉吃完午餐后宣布说，日本将终结5年来过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并设置了一个参考的通货膨胀目标。虽然日本并未宣布加息，也未称通货膨胀已到了多少，但日本投行野村证券认为，2006年冬天，日本央行可能要加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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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消息在全球引发强烈关注，成为当时全球最大的经济新闻。加上美国加息的消息重新正面化，大量资本闻讯从亚洲股市迅速撤出，香港H股暴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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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把日本央行当时的举动比喻为：虽然孩子并未出生，但一个家庭已经开始忙着提前准备新生儿的尿布了。对于日本经济来说，这是一个捂也捂不住的喜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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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日本央行的举动其技术性意义在于这个国家的经济经历了失去的十年后，正在以新面目迎来新的“黄金十年”。在民粹主义盛行的年代，日本经济之重振会改变这个国家在全球化与亚洲经济板块中扮演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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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中国，日本在重新崛起前的改革与印度在2004年后的改革同样有着重要的学习价值。日本20年的经济动荡，缘起两个标志性事件：一个是“广场协议”，美国施压日元大幅升值，日本终结了贸易立国的时代，出口大幅减少，经济开始走向衰落；另一个是，为了刺激经济，日本开始不断减息，又造成了90年代房地产泡沫破灭和银行业的冰河期。这就是日本人一直在感叹的“失去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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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经济辩证法无处不在，日本经济挣扎在通货紧缩的泥潭里，正是国家进行震撼性深度改革的绝好机会。在中国也争论改革是否还要继续的时候，《财经》杂志总编胡舒立赴日本采访了当时发起金融改革的大臣竹中平藏。那次改革的经验可总结为以下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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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没有失去的十年，日本经济的结构性改革不会走到前台。日本在80年代的神话泡沫破灭后，这个国家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在反思自己引以为荣的“日本式”的神话经济模式：金融混业集团与大型财团与国家权力的合谋、绝对贸易立国战略、以国家为单位的封闭经济系统、终身雇用制、对美国的轻信……正是那次教训，使日本小泉政府下决心以铁腕打碎银行—政府—企业间的一体制结构，强力处置了大量不良资产。当时，日本甚至有这样一条规定：如果一家银行不能如期盈利，董事长必须下课。这种绝地反击式改革，让日本的金融业开始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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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本的那次改革之决心，堪比中国在80年代的价格与企业改革时的决心。 日本经济泡沫的破灭否定了原来引以为荣的“日本经验”，后来的金融改革是背水一战。虽然政府强行推动的金融改革，在日本引发了一波又一波的反对声浪，小泉政府在日本政治四分五裂的常态下仍然在尽一切力量治疗大病中的日本金融体系。经济财政政策大臣竹中平藏2002年兼任金融大臣后，他的强硬做法一度令东京股市掉到了8 700点以下，几乎引发日本的政治危机。在当时的危急时刻，自民党改革派把牙咬碎了坚持，直到在2006年迎来了珍贵的复苏苗头。这很像当时朱镕基咬牙推动的国有企业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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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本的结构性经济问题，中国也在遇到。解决这一问题的改革需要主动割舍很多东西，比如终身雇用制的打碎、出口为王的东亚模式的调整、电器王国的艰苦转型、邮政开始民营化等。在被动解决泡沫破灭后的经济问题时，日本主动迎难解决了结构性经济问题，一举升级国家的经济战略，堪称“祸兮福之所伏”。2006年后，日本完全放弃了过去作为一个GDP大国的战略，在产业方向上，重新确定了卡通、机器人、金融、生物、制药等行业作为日本的战略产业。这点非常像中国正在推进的经济结构转型。中国在经历了房地产泡沫、出口权重过大的危机后，也在以新的改革策略调整经济发展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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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小泉政府是日本在21世纪的第一个10年中持续时间最长的一届政府，也是改革合力最集中的一届政府。在金融与邮政改革后期，强烈的反对声给日本的改革新政也带来了巨大的阻力。作为日本失去的十年里的铁腕改革家，竹中平藏在日本面临的改革舆论与大众政治压力，非中国的改革派所可以想象的。其引发的“公愤”也要超过“郎顾公案”中国内公众对于国有企业改革的责难。随后，竹中平藏也开始在日本的金融决策层中边缘化。那一点非常像2006年中国大规模的改革质疑声浪。2006年春天，英国《泰晤士报》发自东京的一篇评论感叹日本金融大臣竹中退出改革设计师一职，对于日本这个国家是一个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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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中参与设计了日本的邮政改革，端掉的饭碗堪比朱镕基“砸三铁”的国企改革案例。这一点值得一说。日本邮政是明治维新以来的日本维新符号，当时，日本学习英国，办报纸、兴邮政、建海军、修铁路。邮政在日本的崛起历史上承担着极其重要的角色，这也正是为什么日本全国有100万人吃皇粮，邮政占1/3的原因。经过了百年的发展后，邮政作为一种与机械与印刷时代对应的政府机构已经远远落后于这个时代了，于是，在竹中战略顾问的参与下，小泉政府挥刀割除了这一百年的大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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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邮政改革准备了几十年，终于在小泉手上成型。在日本经济不景气的背景下，其历史勇气是值得中国学习的。日本改革邮政，正如今天中国改革教育与医疗这两大领域一样。竹中的超群能力使外国投资者以他个人的形象作为信托来押宝日本的未来。《泰晤士报》的记者这样评论道：many global investors who have bought heavily into the japanese recovery are clear that they were chiefly buy the“heizo tekenaka story”。（许多全球投资者押宝日本的经济复苏，实际上就是押宝竹中平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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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中国的改革家与日本的改革家都经历了相似的舆论环境，他们都失去了强有力的“公众舆论”支持。当一个国家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尤其是周边的国家形成了强大的经济压力时，往往是经济民族主义当道的时候。公众的大量投票权形成的“公众舆论”会情绪化地终结一个改革者的合法性存在，在这种民粹主义的政治空气下，竹中平藏的生存处境之难可想而知。竹中是一个欧美语境中的市场主义者，自80年代英国的国企私有化后，欧美的市场主义者风光不再，亚当·斯密的信徒何其少也；2006年后的日本与中国，那样的市场主义者改革大将也已经“马放南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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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法国的改革小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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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还有一个遥远的案例，就是法国的学潮。“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不仅中国要不断改革，老牌资本主义国家更要不断改革，日本在做，法国也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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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法国爆发的学生运动，以民粹主义的政治表达方式表达了对于效率与市场的反对。这种街道上的政治压力要比中国在互联网上的压力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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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学生们最痛恨的“劳工法案”在德维尔潘总理来看，是向这个老气横秋的国家动手术的第一刀。原因很简单，如果连年轻的学生们都不能接受一个自由竞争的用工环境（1年的周期），那么，这些年轻人变成中年人和老年人后，这个国家又如何去供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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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学生们已经听不了这么多了，工业革命早结束了，他们更需要“社会主义”关怀。巴黎有的是大学与知识分子，左岸有的是一套一套的社会民主理论，况且1968年的欧洲学运中，巴黎也是“革命”的海洋，年轻人在这里向往远东的胡志明以及卡斯特罗和格瓦拉们在南美的理想主义。那时的欧洲正值中年并沉稳，而1968年的东方日本已经成长为一个资本主义经济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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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式的资本主义、西班牙式的资本主义、英国式的资本主义、德国式的资本主义各有千秋，但法式的总是充满了浓厚的社民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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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主义”在法国永远是一个高尚的话题，因为它几乎是每一个国家知识分子的高级标签，也是每一次变革前保守派的道德栅栏。21世纪第一个10年法国经济已经是暮气沉沉。一个国家就是这样，放下步子或者走向衰落时，总是伴随着有福同享式的平等观斗争。一旦求得安逸的生活成为全体学生与知识分子的共识时，他们身上的科学理性也就荡然无存了，他们只是一群共谋私利的高等教育分子。一个阶层可以集合力量以达到利益合谋，一个群体也可以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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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维尔潘的“劳工法案”、中国国资委的国有企业产权改革案、竹中平藏的邮政改革案，遇到的政治与舆论阻力没有什么区别。法国的学生运动在消解这个资本主义重镇的那点仅有的自由精神。如果没有经济与竞争的自由，而只有卢梭式的自由，资本主义国家的法国终将断送他们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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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远在东方的中国来说，过去几十年的改革，在这个国家进行了一项有效的教育，达尔文主义无处不在，相比于法国学生的反劳工法运动，儒家式的渐进变革是中国社会最大的财富，但这样的宝贵哲学观能坚持多久仍然需要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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