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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的逻辑(修订版) 不能仅靠政府拉动经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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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我们常常不能完全看清楚。因此,需要从过去的经验中汲取力量。这一波经济大势的变动史无前例,但是,经济下行的挑战过去也遇到过。例如,1997年以后中国就提出过“保八”。过去的经验对今天特别有意义的地方,就是不能仅靠政府拉动经济。因为无论出手几万亿,对今天中国的经济规模都是不够的。当然,政府发债加上银行信用,可以推动基础设施建设。但是,无论修成了多少基础设施,最后上面要有车跑,才有持续的经济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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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还是要两手并举:一手是积极的财政政策,针对未来的增长瓶颈启动投资;另一手就是体制性政策,以改革激发经济活力,使修起来的路上很快就有车跑。中国还是转型经济,除了像发达国家那样的货币政策、财政政策,要更多地考虑体制性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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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角度来看,2009年的经济有这么几点值得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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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还是要更充分地发挥相对价格配置资源的作用。经验表明,价格管制即使在高通货膨胀时期也是错误的,因为那仅仅管住了“温度计”,却并不能管住“温度”——那要靠控制货币供应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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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何情况下,价格管制总是扭曲经济行为。因此,政府已宣布终止临时价格干预措施是非常重要的。为了振兴产业,还要干脆利落地消除前几年“抑制过热”政策中所有价格管制和变相管制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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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要看到,问题不单单是一般商品和服务的价格,像汇率、利率、资源价格有更重要的功能,要在这些领域让价格机制发挥更大的作用。灵活的相对价格反映供求,可以帮助产业界和企业发现机会、及时调整投资和经营的方向。否则,内需和外需都是很抽象的概念,离开了相对价格的指引,究竟什么是内需,什么是外需也讲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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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目前的政策措施里面,已经包含了减少部分增值税的内容。这是对的。但减税的力度远远不够。要是春季后景气低迷进一步加剧,不妨考虑更大幅度的减税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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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算清一笔账:究竟等企业垮了以后搞社会政策救助,还是先采取减税措施让能撑下去的企业尽可能撑下去?我认为,后一个办法更好,那就要把明显偏高的增值税砍下来一块,因为等更多企业撑不住,到春节后可能就比较麻烦。减税不光是增值税,企业所得税、个人消费所得税等,都要考虑大幅度地减。此外,进口税能免则免,否则,顺差绝对量还有增加,不是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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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虽然总的讲现在信心不足、投资不足,但同样明显的是国内还有很多高利润行业开放不够。不是民间没有力量或没有兴趣,而是开放不够。应该把上一个“保八”时期开始的打破行政垄断的市场开放文章继续做下去。当时,因为中国要加入世贸组织,在电信、民航、电力这些大行业进行了某种程度的开放与改革,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很大。现在看来,这些领域以及医疗、教育、文化等领域的市场开放还有很大空间,有很多潜在的投资机会,问题是不准入,谁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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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行政垄断因素的大国企的改革,首要的不是利润上交,不是降低高管薪水,而是开放市场准入。因为这些部门超高的利润和福利薪水等,根本上是市场开放不够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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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年国务院有“非公经济36条”,规定非禁即入,但过去的宏观环境实际上没有提供认真执行那个文件的条件,应该利用这次低迷的机会,把行政垄断行业的市场开放文章做大,重新激发企业家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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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2004年以来,由于汇率机制引导的出口过旺,调控政策的重点就集中于抑制国内产业的产能和投资。开始是三大过热行业,后来又是九大过热行业,再后来调控房地产,都是抑制性取向,而且扩大了行政审批和行政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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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必须加快反向操作,解开那些可以解开,也必须解开的体制性绳索,鼓励生产、鼓励创业、鼓励投资。比如说,现在要考虑,是不是还要沿用传统的征地制来为“4万亿元”国家投资完成土地配套?那样势必派生农民财产受损、收入和购买力不足的问题。所以,有一个怎么给“4万亿元”投资完成土地配套的问题,值得仔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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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改革是逼出来的,这是过去30多年基本的经验。轻轻松松就高速增长、财政收了很多钱、企业账面光鲜、投资人大赚快钱的时候,喊改革也不容易有行动。当下的困难可能推进改革,新年的中国应该在危机改革方面取得实质性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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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文刊于《财经》杂志总第230期,2009年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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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的逻辑(修订版) 经济增长与企业成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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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以前,三位在麻省理工学院求学的中国同学,问了他们老师一个问题:与日本或欧洲相比,美国经济最显著的特点是什么?这位老师叫莱斯特·瑟罗,回答了一句话,“我们能够以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快的速度创立公司并把它们变成大公司”。这位曾任斯隆商学院院长的经济学教授举证,“如果你看看美国25个最大的公司,其中有8个在1960年根本就不存在”——英特尔不存在!微软不存在!沃尔玛不存在!“但如果你看看今天欧洲最大的25个公司,它们在1960年早就是大公司了。”[2]听得出来,这位教授对美国经济的这个特点颇感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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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带出了本文的主题——成长。受到上述对话的启发,我们不妨思考经济成长与公司成长的关系。在经验上,似乎有四种不同的类型。第一种类型是,一个经济主要就是靠一家大公司支撑着。比如芬兰,当然那里也有不少好公司。但达到国际级的,可能就是诺基亚一枝独秀。国内有的地区也有这种现象,方圆几百里就是一座高山,靠那一家公司支撑着当地的财政、税收、就业和繁荣。这种类型有某种脆弱性,就是一旦这个支柱性公司发生什么问题,整个经济就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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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种类型是,日本和一些欧洲国家,靠一批百年老店支撑大局。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以前,韩国经济差不多也是这个特征。谈起最大的好公司,多少年来就是这么几家。早先还是不断地推陈出新、后来居上,可是一旦形成一个顶端结构,多少年就超稳定。这同样符合瑟罗说的特征,最大的公司,20年前就有了,少有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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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类型是,从经济看是高速增长,但从公司看则是前仆后继,一排排起来,又一排排倒下去。通过一批又一批公司的死亡,实现经济的高速增长。从一个角度看,这是很普遍的现象,因为就是在最发达的经济里,公司成活率也不一定比最落后经济里的婴儿成活率高。但是仔细比较,不同国家的差别还是很大。有的大浪淘沙,总还淘出金子来——出了一批好公司;另外一些地方呢,来回折腾,所剩无几。经济高速增长,但没有在公司组织方面留下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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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种类型就是令美国教授颇感自豪的那个类型,不断从小公司中成长出最大的、世界级的公司来。不是说老公司全都垮了,许多百年老店还在,比如IBM、福特汽车、J.P.摩根等,都还在,也还有实力和活力,但又不断冒出微软、沃尔玛这样在25年内就迅速成长为最大公司的新锐。就是中国老话讲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推过了前浪,但是前浪并没有消失,前浪后浪一起组成了滚滚东流的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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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理解,为什么最后一个类型才支持了最持久的经济增长,才从中长出了全球最大的经济。前两个类型,或者过于脆弱,或者结构僵硬。当然它们总比前仆后继型的好很多。经济增长没有落下组织成果的,可以一时间很热闹,可是代价太大,消耗太多,难以持久,最后不能支持持续的经济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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