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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脆弱:从不确定性中获益 第六卷 否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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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吗,曾经我们并未给“蓝色”命名,但生活得仍然很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从文化但非生理上来说是色盲。在第1章我们生造了“反脆弱性”一词,在那之前我们也从未对这一概念进行命名,但是各类系统在没有人为干预的情况下都能有效地依赖它。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名称,无法直接描述,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捕捉,或用我们狭隘的思想理念来理解,但我们知道它们。几乎我们身边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事实上,越强大的事物,越是难以用语言进行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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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我们不能准确地表达某个事物,我们至少可以描述它不是什么——这是一种间接而非直接的表达。“否定法”所关注的就是无法直接用语言描述的事物,该词源自希腊语apophasis(通过否定而得知)。在神学领域,最初正是为了避免直接描述而衍生出了否定法,主要是为了遵从神学传统,尤其是东正教传统。否定法并不试图表达神是什么——这些都留给了具有科学主义思维的当代思想家和哲学家。它只是表明上帝不是什么,通过排除法来向目标推进。这个想法主要与神秘神学家“亚略巴古的伪狄奥尼斯”有关,他是近东的一位隐士,名叫狄奥尼斯,他写的《神秘神学》论文博大精深,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却将他与雅典最高法官狄奥尼修斯相混淆,后者在听了使徒保罗的布道后皈依基督教。这也是那位神学家名字前被冠以“伪”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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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柏拉图主义者都是柏拉图思想的追随者,他们关注的主要是柏拉图思想的形式,那种具有独特的自我存在的抽象事物。伪狄奥尼修斯是新柏拉图主义者普罗克洛斯的学生,而普罗克洛斯则是西里阿努——另一个叙利亚柏拉图主义者——的学生。普罗克洛斯被人提及的最多的就是他反复重申的一个比喻,即雕像都是通过做减法一步步削减冗余而成型的。我经常读到用以下这个杜撰的双关语表达的该理念的较新版本。教皇问及米开朗琪罗,他成为天才的奥秘在哪里,尤其是他如何雕刻出了大卫雕像,这个被视为所有杰作中的杰作的雕像。来开朗琪罗的回答是:“这很简单。我只是剔除了所有不属于大卫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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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读者可能认识到杠铃模式背后的逻辑。这个逻辑告诉我们,有必要先清除脆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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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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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一下,干预主义者专注于正向行动——也就是放手去做。就像正向的定义一样,有所作为受到我们的原始心灵的尊重和赞美,从而引导出天真的政府干预行动,结果带来了灾难,继而引发人们对天真的政府干预的广泛抨击。然而,不作为或放弃做某些事情,却很少被纳入考虑或成为我们使命的一部分。表7–1显示,这种效应广泛地存在于从医药行业到商业的许多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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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生都在使用一个简单但非常有用的启发法:骗子是可以识别出来的,他们都会给你正向的意见,而且只有正向的建议,利用我们对所谓秘籍的轻信和热衷,听他们一说,我们顿时会觉得某件事再明白不过了,后来,在你忘了它们时,那样的感觉也随风而逝。只要看看那些教你“如何做”的书吧,这些书常常以“的十大秘籍”为题(你可以在空格中填上致富、减肥、交友、创新、当选、健美、寻偶、经营孤儿院等)。然而实际上,人们是通过负向方法寻求成功的,这也是进化过程的选择:下棋高手通常通过不输棋而取胜;人们通过避免破产而致富(尤其是当别人破产时);宗教大多制定了许多禁忌;生活的经验主要是关于我们应该避开什么事。由于采取了一小部分措施,你便能够降低个人发生意外的大部分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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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在大多数充满高度随机性的情况下,人们无法真正判断一个成功的人是否确实有能力,或者一个有能力的人是否能够成功,此时我们很容易被随机性所欺骗,但我们几乎总是能够预测到相反的情况,即一个完全没有能力的人终将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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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法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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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知识时,上述规律同样适用。对知识最大——最有力的——贡献在于消除我们认为错误的东西,即采用减法认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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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中,我们通过拒绝受骗来提高反脆弱性。在《神秘神学》中,伪狄奥尼修斯并没有使用这些确切的字眼,没有讨论反证,也没有形成很清晰的想法,但在我看来,他琢磨出了减法认识论和知识的不对称性。我把对抽象形式的偏爱,那种让我们无视现实的混乱,并导致“黑天鹅”效应的理论形态和共性称为“柏拉图主义”。我意识到世界存在不对称性。如果把柏拉图思想以相反方式呈现,如负共性,我会真心相信柏拉图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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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主张的认识论的核心宗旨如下:我们知道错误的事情远多于知道正确的事情,或者就脆弱/强韧的分类来说,负向知识(什么是错的,什么不起作用)在错误面前比正向知识(什么是正确的,什么起作用)更强韧。鉴于我们今天所知的知识可能被证实是错误的,但是我们今天认识到是错误的知识则不可能变得正确,至少不那么容易,因此,我们通过减法获得的知识远远比通过加法获得的知识多。如果我发现了一只黑天鹅(注意是真的天鹅),我就可以肯定地说“天鹅都是白色的”这一论断是错误的。但是,即使我从来没有见过一只黑天鹅,我也不可以认为上述论断就真的正确。再说一遍:由于一个小小的例外便可以推翻一个论断,因此,虽然我们不能确定某个事物就是什么,但证伪总是比证实更容易找到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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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这个时代,该想法往往与哲学家卡尔·波普联系在一起,我还一度误以为波普就是这一理念的创始者(尽管他是另一个更有说服力的想法的提出者,即人们从根本上说无法预测历史的发展过程)。后来我发现,这一理念可以追溯到很久远的时代,它是东地中海后古典主义时期医学怀疑经验主义学派的核心理念之一。19世纪的法国学者重新发现了这些作品,由此将这一理念传播开来。证伪的力量在我们推进硬科学发展的过程中,并不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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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你所见,我们可以将此与正向(加法)和反向(减法)的一般知识架构联系起来:负向知识更为强大。但它并非十全十美。波普就遭到哲学家的批评,指责他的证伪法过于严苛、明确、黑白分明。我们没有办法一口咬定,因为不可能弄清楚试验没能产生预期的结果是因为工具出错、运气不佳,还是科学家造假,以此“证伪”理论。比如说,你看见一只黑天鹅,这肯定能推翻所有天鹅都是白色的论断。但是,如果你已经喝了不少黎巴嫩葡萄酒,或因为上网时间太长而产生幻觉了呢?如果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所有的天鹅这时看起来都是灰色的呢?但是,让我们这么说吧,在一般情况下,失败(和证伪)比成功和证实能带来更多信息,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反向知识“更强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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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在开始写这部分的内容之前,我花了一些时间梳理波普的所有作品,想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热衷于证伪法的伟大思想家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反脆弱性的理念。在波普的著作《历史决定论的贫困》中,他提出了预测的局限性,书中提到我们要对未来情况做出可接受的描述是多么的不可能。但他忽略了一点,如果让一个无能的外科医生给大脑动手术,那么你可以很有把握地预测,这将造成严重的伤害,甚至病人的死亡。然而,这种对未来的减法描述与其证伪理念,是完全一致的。他对理论证伪的目的就在于打破对该理论原有用途的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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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政治领域,一个好的体制就是有助于社会淘汰坏人的体制,它不必考虑做什么事或者由谁执政。因为一个坏人造成的伤害可能大于一群好人集体所做出的努力。乔恩·埃尔斯特更进一步:他最近写了一本书,书名相当生动,题目为“防止恶作剧”,该书对负向行动的阐述基于边沁的理论:“立法者的工作限于防止一切有碍他们(议会成员)的自由和智慧发展的事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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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们预期的那样,通过负向知识获取成功是古典智慧的一部分。对阿拉伯学者兼宗教领袖阿里·本·阿比–塔利卜来说,与一个无知的人保持距离相当于与一个聪明的人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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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让我们来看看史蒂夫·乔布斯说过的一个现代化的版本:“人们认为关注某事意味着赞同你所关注的事。但其实并非如此。这意味着你要对上百个其他的好主意说不。你必须要仔细挑选。实际上,我对自己未曾做过的事情与对自己已经做过的事情同样感到自豪。创新就是对1 000个理念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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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谈杠铃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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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法知识也是一种杠铃模式。更重要的是,它是凸性的。了解什么是错的会给你带来强韧性,不了解则带来脆弱性和投机性,但不必因此而害怕,你要设法确保自己在错误的情况下也不会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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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让我们谈谈在“少即是多”的理念中否定法的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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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即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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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策过程中,“少即是多”的想法可以追溯到斯佩诺斯·马克瑞戴克斯、罗宾·道斯、丹·戈尔茨坦和捷尔德·盖格瑞泽,他们各自在不同的情况下发现,简单的预测和推断法要比复杂的方法好得多。他们的简单经验法则当然并不完美,但也从不以完美为目标;秉持理性的谦逊,放弃复杂的目标,便可以产生强大的效果。戈尔茨坦和盖格瑞泽两人创造了“快而俭”的启发法,帮助人们在时间、知识和计算能力都有限的情况下做出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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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识到,“少即是多”启发法在两个方面与我的发现不谋而合。其一是极端效应。在有些领域,罕见的事件(我再重复一次,它们或好或坏)起到了不成比例的重要作用,但我们却往往会忽视它,因此,关注如何利用或避免发生此类罕见事件将大大地改变我们的风险值。如果只需担心“黑天鹅”风险的话,生活要轻松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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