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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不是力量(南桥谈教育之一) |南瓜与教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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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读了一本书——《大地的诱惑》(The Pull of the Earth: Participatory Ethnography in the School Garden)。书中讲述的算是一种极端的教改。为了帮助一个问题小学改变其教学,教育研究人员劳丽·托尔(Lorie Thorp)带着她的研究助理,别出心裁,和该校师生员工开展起种植活动,把学校变成了一个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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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让学生从事园艺,种花种菜。在这个过程中,大家发现,很多学科,尤其是在小学阶段,其实是密切相关的。学生在种植的过程中,将各个学科的知识融在一起,将心灵、头脑、手全都运用起来。而园艺活动也把不同学科的老师带到了一起,比如,他们种出大南瓜后,英文老师让学生给南瓜编个故事;数学老师让孩子猜南瓜的重量,数南瓜子;社会课老师让孩子分装南瓜子,去农贸市场卖;科学课老师让孩子学习植物生命周期、光合作用、天气,等等。其实,实践中学和课堂学习的不同之处也正在这个地方。作为学徒,不管是木匠还是玄乎的什么知识领域的“认知学徒制”(Cognitive Apprenticeship),其实都是要打通多个学科。而课堂有时会脱离自然状态下的情境,搞得不好就会变得十分枯燥。现在,国内学科越来越专业化,各个教研组都有自己的办公室,大家只是在一起交流本学科的考题,并以此为指挥棒,指导自己的教学和学生的学习,结果教出来的是一些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学生。我们经常把老师比作“辛勤的园丁”,把学生比作“祖国的花朵”。可惜现在园丁没了,出现了专门管理阳光的人、专门管理浇水的人、专门管理施肥的人……在祖国的花园门口,人们只按花朵的个头大小对产品进行验收。《平衡记分卡》(The Balanced Scorecard: Translating Strayegy into Action)的作者开普兰和诺顿曾有一句名言:“你衡量什么,你就会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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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地的诱惑》中,类似于种植南瓜这样一个小小的教学设计,就把所有学科融合了起来。斯蒂芬·托尔敏(Stephen Toulmin)(注:语言分析伦理学代表人物,也是一位教育家)曾经说过,学科的界限是一种历史的偶然,就如同殖民宗主国给非洲划出的国界一样,人为的国界有时候割裂了自然的民族分布,造成了今日很多的问题。比如,卢旺达糊里糊涂地将胡图族和图西族绑在一起,埋下恶果。在学科设置上,我们知道文史哲是一家,数理化是一家。但从另一个层面说,文史哲和数理化也会互有涉及。比如,我女儿在中国出生,一段时间后才去美国念书,现在明明学的是数学,可真正要学的却是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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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强调跨学科学习的时候,我们很多时候在理论上已经能够理解相互渗透、相互借鉴的重要性,然而在实践上,却缺乏相应的活动安排。比如种植南瓜(小学),比如荒岛管理(经济、管理、社会等学科),比如商业交易会上的翻译(外语)。我想,为了打开思路,不同学科老师应该多多交往,只有这样才会减少近亲繁殖造成的思维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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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说一句,我学的是英语、教育,若老谈教育或英语,这文章该何等枯燥,看来十分需要和其他学科的朋友多多交往。在座的有没有研究恐龙蛋的、造火箭的,或者研究地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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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不是力量(南桥谈教育之一) |学生也可能是教改的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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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一位老师要上一大课,这课程原来在是小班上,突然一下子变成了一百多人,他不知道该有何种变化,于是请我和一位从事游戏设计的老师去给他做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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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事游戏设计的老师建议他去拍摄一些视频,预先放在Blackboard(一种课程管理软件)上,以增加课程的趣味。我当然知道做这些视频不错,不过老师毕竟不是演员,你让他们去实地拍摄一些视频,有时候他们压力很大,也没有这么多时间。要拍摄好教学视频,你得先考虑好脚本,部署好拍摄的一些七七八八的杂务。当然,碰到各方面配合默契的情形也是有的。我曾经一个人去给一个教营养课的老师拍视频,他在自己家里烧烤,然后讲述日常饮食中的营养成分。我们还一起跑到附近的商场,在食品部拍摄食品营养的视频。那位老师上镜非常自然,简直一天生主持人似的,所以他拍得不费什么劲。但很多老师做这种事情时感到拘束,有的不过是把视频变成了他自己的大头照(talking head),一播几十分钟,其实还不如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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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则建议增加一些“小组作业”(Group Project)。当然,原因之一,是希望把老师的这种录制负担,转嫁给学生。学生做起这些项目来,有时候十分有创意,而且这也是训练他们各方面能力的好办法。这么做是两全其美,虽然实施起来更有挑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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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讨论当中,我们发现,学生从事“小组作业”问题颇多,造成的管理问题也很多。比如,他们问:你将学生分组,有的学生干活多一些,有些干活少一些,你如何公平地评分呢?第二,如果是小组作业,你并不给出具体的做作业方法,学生能否接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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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建议是:第一,一开始要端正学生的态度。丑话说在前头,告知他们小组作业可能会出现的各种问题,告知他们这也是人生的一项训练。第二,保持作业目标的适度模糊性,不要把作业内容说得太死,否则会遏制他们的创意。在实践当中,谁会把问题都描述得清清楚楚让你去解决?你一样要自己去界定问题,增加各种各样的参数,去选择衡量质量的标准。第三,在做作业方式上,可鼓励用PowerPoint、电子故事、视频等多种陈述方式。第四,既然作业的内容和实现方式都比较灵活,那么如何保证学生按质按量完成呢?我建议老师制定一个评分标准,另外规定做作业的大致程序,比如第一阶段,提交项目的创意给老师;第二阶段,将脚本或半成品提交给全班,听取反馈;第三阶段,完成并展示给全班。第五,将好的产品留存下来,作为下一届学生的参考,这种榜样的力量要好过死板的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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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这种作业,不但老师不愿意去做(因为更费脑筋和精力),学生也常常反对。我曾经在一次会议上遇到在哈佛教物理的马祖尔教授。“同伴学习”(Peer Learning)的方法就是他率先提出的。他说,他经常发现学生强烈反对这种做法,他们希望像过去那样——讲课,考试,然后完事。一些不同的方法,尤其是小组学习,造成的问题很多。这也导致很多大学教授懒得折腾,尤其是责任心比较差而又成了终身教授的那群人。我听得克萨斯一个高中老师说过:美国小学全讲究教学法,到了中学是一半教学法一半内容,到了大学就全是内容不顾教学法了。很多老师上课,就是搞讲座,然后对学生考考试了事。所以,我很敬佩我们学校的这位老师,教了几十年后还不耻下问,问我这个并无多少教学经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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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在雪城,几乎每门课都有小组作业。我的老师尼克说他的评估课几十年教下来,年年都有小组作业,最终他什么情形都遇到过,学生搞到最后打架的、打官司的都有,当然,这些都是极端的例子。他之所以坚持了几十年不放弃,是因为绝大部分学生最终还是意识到了这种作业的价值。从我自己的教育体验里回忆,很多小组项目类的真实任务,当时往往感到“没学到什么东西”,但是几年后发觉获益匪浅。我很幸运,读书是在教育学院,这里的老师以身作则,在教学方法上确有很多费心之处。我后来发觉很多学校老师的教学方法都很陈旧、僵化,真应了那位得州老师的说法,亦即以内容的灌输为主,未必能真正去传道、授业、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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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内,我也看到有老师抱怨这种新的教育方法遇到的问题。几年前,一位教育界同行K老师在其博客里描述了他开展“项目式学习”(Project-based Learning)的遭遇。他把作业变成了真实任务。他推荐一位营销课的老师也采用此法,结果如下:H老师开始了她的教学,她把每个班的学生按7—8个人分成小组,要求每个小组在学校里尝试开展新产品的上市工作,什么产品不限,什么形式也不限,同时结合教材穿插着讲授一些理论知识。意料不到的是,H老师遇到了学生的强烈抵触。其中,说没有钱进货的,不懂怎么做的,要求自己到校外去做的,甚至要求H老师自己也在学校练摊的,什么样的抗议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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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老师特地和教研室几个老师去听了一次课。刚好是课间操时间,H老师让学生在礼堂前摆完摊,回到教室里准备讲评,结果整堂课几乎是在争吵中度过的——不同的学生站起来以质问的口气与H老师对话:“为什么要出去摆摊?”“为什么老师给三个班上课的内容都一样,安排的实训都一样?”“老师能不能直接给我们讲新产品上市的过程和方法?”“老师为什么不先给我们做个示范?”等等。而H老师对学生的问题只是徒劳地辩解,仅有招架之力,根本没法控制住场面,还是教研室主任在一旁适时地提出先课间休息,才把局势暂时缓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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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老师后来分析:总的来看,H老师对于课程的理解和把握确实存在自身的不足,这与她在营销方面的专业素养和职业能力有关。但是撇开老师的问题不谈,从学生的反应看,有几个问题令人不得不令人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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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为什么学生对这种灵活的、操作性强的作业形式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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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为什么把学习的主动权交给学生之后,学生反而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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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学阶段的学生对老师的依赖程度到底应该在什么样的一种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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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学生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老师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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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课堂试验的结果我倒是并不吃惊。你什么时候见过小孩自觉自愿断奶的?如果学生的作业是“真实的任务”(Authentic Tasks),那么这些任务本身和以前的知识学习会有很多不同的特征。澳洲教育研究者简·海灵顿提出,真实的任务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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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的任务(Complex Activities):这个复杂并不等同于困难,而是说会牵涉到各种不同的技能,而未必是单一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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