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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方言与文化 第三节 村言俚语入吟哦：川语与诗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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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人嘴角的语词，酝酿了诗歌的清芬。四川方言的魅力不仅浸润了四川本土诗人的笔端，也惠及了以下这些从外地来川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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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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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称“天下山水之观在蜀”，蜀中山水，赋予了寓居蜀中的杜甫以灵感，同时，蜀中山水又因得到杜甫的讴歌而增色。明末四川达州学者李长祥为杜诗作注时称：“少陵诗，得蜀山水吐气；蜀山水，得少陵诗吐气。”（《杜诗详注》卷9）与他有相同看法的是清代雍正年间进士，眉山丹棱人彭端淑。彭端淑在他的《题杜工部草堂》一诗中写道：“公倘不来蜀，胸襟何由阔。蜀中得公诗，山川为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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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写诗，特别讲究语词的锤炼。“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是人所共知的。杜甫锤炼语言的一个方式，便是对各地方言的运用，这一点被宋代四川学者赵次公看得真切。赵次公在为杜诗作注时指出，杜诗“用方言之稳熟”。（唐）杜甫著，（宋）赵次公注，林继中辑校：《杜诗赵次公先后解辑校》，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第1页。在赵次公注杜诗之后，历代为杜诗作注的人很多，素有“千家注杜”之称。而他们大多数人也以不同的方式提及了杜诗中方言使用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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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重视方言语词的运用，尤其是他所游历的各地方言语词的运用。比如杜甫诗句“陶冶性灵存底物”，“底物”为何物？这其实是一句江南俗语：“江南俗语问何物曰底物，何事曰底事。唐以来已入诗词中。”（《陔余丛考》卷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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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于唐肃宗乾元二年（759）来成都后，居蜀地，书蜀语，名蜀物，将四川方言词汇和四川物产写进了他的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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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宗广德二年（764）晚春时节，杜甫从阆中回到成都。至从宝应元年（762）冬避乱离开成都，已一年有余了，草堂前的小径已经荒芜。于是杜甫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草堂前的草除掉。杜甫为此写了一首《除草》诗，颇有《离骚》的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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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有害于人，曾何生阻修。其毒甚蜂虿，其多弥道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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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步前林，江色未散忧。芒刺在我眼，焉能待高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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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露一沾凝，蕙叶亦难留。荷锄先童稚，日入仍讨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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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致水中央，岂无双钓舟。顽根易滋蔓，敢使依旧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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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兹藩篱旷，更觉松竹幽。芟夷不可阙，疾恶信如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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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骚》常用善鸟香草来比配忠贞，用恶禽臭物来比配奸邪。杜甫这首诗也是如此。杜甫借除草为名，呼吁朝廷铲奸除恶！诗中他将恶草比喻为奸佞。恶草“其多弥道周”张綖注称：“此草遍于道周，比恶人充满当路也。”，让“蕙叶亦难留”；奸佞遍布朝野，让忠臣遭到排挤。所以对他们“芟夷不可阙”，不可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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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除草》的诗题注看来，杜甫所要除的恶草叫“草”，是四川乡间常常可见到的一种恶草。今日人们称它为“蠚麻”。李实《蜀语》称：“草曰麻，苗似苧麻，芒刺人，痛不可忍，又名蠚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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蠚麻茎叶上长有白色透明的芒刺，人畜碰上，皮肤会肿痛而略带麻痒。虽不至于像《墨庄漫录》说的“其枝叶拂入肌肉，即成疮泡，浸淫溃烂”，但至少也要两天才能消肿止痛。因此川西俗语称欺软怕恶为“惹不起蠚麻惹蒿蒿”。因“蠚麻”之毒有甚于蛇蝎，所以北方人叫它“蝎子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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铲除恶草，多植佳木。这是铲除奸恶、培植善类的心态。因此杜甫既要除去草，又要种植佳木。蜀中的佳木是桤树（川西叫桤木树），所以杜甫在百花潭北、万里桥边营建草堂时，便在房前屋后种上了桤树。《凭何十一少府邕觅桤木栽》诗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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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堑西无树林，非子谁复见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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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闻桤木三年大，与致溪边十亩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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桤木今日川西乡间多有种植，因为它生长周期短，成材较快，三五年便可砍伐。但是它木质疏松，做家具大多都不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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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已建好，竹木已栽上，这年春末，草堂算正式落成了。杜甫兴奋地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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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郭堂成荫白茅，缘江路熟俯青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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桤林碍日吟风叶，笼竹和烟滴露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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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止飞乌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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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错比扬雄宅，懒惰无心作《解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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