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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远山长:汉字清幽的意境(第二版) 江湖夜雨十年灯——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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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有时是很美的。尤其是人到了感情激越的时候,情牵于物,便深深地显示出情味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确,人间一世有太多失落,然而,蓦然思之,不论失落是什么,却往往能在朦胧中唤回。黄山谷的“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寄黄几复》)为他唤回的是十年不见的思念;而唐玄宗夜半失眠,孤灯挑尽,却使他神凝魂销,悄然思怀于深爱的贵妃。此时此境,可知他牢笼住多少往事与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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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灯,没有人会不知道,除了它是日用必需之外,还因为“灯”与“丁”谐。过去家家户户为求人丁兴旺,门口多有“字姓灯”悬挂,灯笼上写着这户人家的姓氏,而家中若生了男孩,也必会在门口挂上一盏灯,以庆祝“添丁”之喜。一般送礼有人送灯,暗示对方官途步步高“登”,由“灯”而“登”,这里面蕴涵着文化复杂多面的特性,也使我们看见文化的可爱丰富。宗教方面,民间每年农历七月的放“水灯”,把一座座如船一般的水灯放入河中漂流,据说如此,水中亡魂便可乘坐水灯到陆上赴宴,得获超升,因此水灯漂得愈远,便象征接引亡灵,普度众生。而日光灯、水银灯,这是现代人每天不可缺少的东西,但是这光亮逼人的灯,似乎怎么也不会令人感到诗意,唯有柔和朦胧的灯,才能使我们把空间意识转化为时间历程,去悠游那飘逸自得的心灵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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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我们读到了孔尚任的《余韵哀江南》中“罢船灯,端阳不闹”时,仿佛见到旧日秦淮河里妓船,每逢端阳挂着彩灯在河心荡漾的景象;而读到《长生殿》中《雨梦》一出:“今夜对着这一庭苦雨、半壁愁灯。”“人独坐,厮凑着孤灯照也。”一霎时也随着明皇露冷风凉,即景伤怀。灯为我们诉说了太多聚散离合、死断生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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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灯也同样凸显、折射出典雅骀荡的心灵觉醒,翁森的“近牀赖有短檠在,对此读书功更倍”(《四时读书乐》),说明他对那一盏光明莫名的深爱,“澄澹精致,格在其中”,因之交渗相融,使得他加快了阅读的节奏,辽阔地无心成化了契合与和谐广大。张继的“江枫渔火对愁眠”,可以说是由渔灯浮现一层深深的忧郁或困顿,但何尝不是安顿了他的情绪与感觉,于是松懈心中的冲荡,使他闲逸悠远地眠于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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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坐人漆绘青铜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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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山王国长信宫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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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如此,灯是能够使人扬弃世俗的,不论那是天灯、银灯、孤灯、渔灯、秋灯、书灯、九技灯、雁足灯、愁灯,人终于可以借着灯烛,点燃内心的生命之火,使它们成为一盏不灭的历史之灯,甚至生命之灯,然后回归于心灵澄澈之境。而它当然也是文学之灯、义理之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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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是一个后起的形声字,《说文》并未见著录。过去,灯是烧油的,穷人家用不起,因此才会发生晋朝车胤、孙康萤窗雪案照读勤学的故事。戏剧里有一出《宝莲灯》,讲的是书生刘彦昌上京赶考,途中遇到蟒精阻路,为二郎神之妹三圣母以宝莲灯搭救,然后二人意投生情,相爱结合,生子沈香,二郎神知妹动凡心,大为震怒,于是将三圣母押回金母(西王母)处。后来刘彦昌复娶丞相之女,生子秋儿,二子打死秦太师之子秦官保,乃前往抵命,遭人打死,却为神仙所救,沈香并以宝斧劈山救母,母子团圆。这出戏由于皆是神仙救难,故又称《神仙世界》,可算是以“灯”命名的戏特殊的一出了。此外,流传民间的苏州弹词也有用“灯”为题材的《看灯》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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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仔三十二节一条大龙灯,节节灯上亮晶晶,撑出种种花样景:叠元宝、竖蜻蜓、抢明珠、打翻身,张牙舞爪,好像活格龙!一团和气灯,二龙戏珠灯,三星高照灯,四季平稳灯,五谷丰收灯,六月荷花灯,七层宝塔灯,八仙过海灯,九节连环灯,十面埋伏,闹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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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易懂,允为民间戏曲说唱之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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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古以来最有名的“灯”,当属《老学庵笔记》中所记载:“田登作郡,自讳其名,举州皆谓灯为‘火’。上元放灯,吏人书榜揭于市曰:‘本州依例放火三日。’”此即那句俗语:“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中国式的风趣幽默,值得我们莞尔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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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远山长:汉字清幽的意境(第二版) 一曲瑶琴清雅韵——说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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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 《听琴图》(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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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能有一个知己就足够了,两个,就算很多,三个,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列子·汤问篇》叙述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说:“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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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在此,伯牙的琴艺高妙,在听觉上形成了一种深刻隽永的再创作,于是钟子期这位知音仔细指向乐音深层的内涵,掌握伯牙神采飞动的精妙处。但是,“知音难求”,一场成功的艺术传达,并不是人人皆可陶融,所以《吕氏春秋》才有伯牙后来为子期之死破琴绝弦的记载,“伯牙绝弦”一典即出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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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伯牙学琴于成连的先生,而成连先生在蓬莱山,成连与伯牙同往,既至,叫伯牙暂候片刻,由他自往迎先生。伯牙久候不见归返,近望无人烟,但闻海水奔腾,山林幽寂,群鸟悲鸣,于是怆然叹息,取琴而歌,名为《水仙操》,后来,历史上记载他的琴艺,说是使得六马仰秣。而师旷的弹琴,却以音韵上的处理,给人有冬夏不同的感觉,这都是琴奏的意境展露了心灵与宇宙的深远内涵,使琴在喜怒哀乐的交渗相融中有了隽永的内在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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