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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远山长:汉字清幽的意境(第二版) 照见万象知古今——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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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用于端正仪容,有时也用之避邪。自古以来,少有人会说不知道镜子,因为,它的确与人有极为密切的关系。举凡颂祷、酬酢、馈赠,镜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而且,镜也反映了中国神话故事种种多彩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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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男女一般以镜相赠,除了表明心迹,也盼望对方在临镜自照时,想起昔日出双入对的种种,所以古诗词中不止一次提到。试看许棐的一首乐府,便以女子临镜比喻相思之苦:“妾心如镜面,一规秋水清,郎心如镜背,磨杀不分明。”这首诗,除了对比出男女爱情态度的执著与不屑,也道出男子辜负女子一片相思,致使女子忧郁萦纡、摧肝折肠的一腔幽怨。清澄真切的心意竟换不得对方肯定的回应,而任凭如何磨拭,也模糊得照不出形相,于是,盼念就成为了一种令人难耐的愁闷,而这一段人间恋情,便将陷入无法挽回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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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磨拭并不是唤回明净光亮的途径,如果它的本质并非澄澈,那么,一切努力均是惘然。这使人想起了禅宗五祖弘忍传法的两个弟子神秀、慧能,他们一示“心如明镜”,必须时时勤加拂拭乃能垢去镜明;一示“明镜非台”,只要心境静定,万尘不沾。而这也说明了镜面自是镜面,人的根器禀赋亦有不同,若能五蕴皆空,妄念不起,又何尝用得着拂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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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仕女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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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顾恺之 《女史箴图》(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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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世间泥文拘字的人比比皆是,悟道未透,有相无心的人正复不少,于是便无所谓的明镜,对所见不能来去自由,纵使万般修为,也不能够去伪存真,这便因其方寸只是镜背,并非镜面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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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也用镜,但所照的却不是相思,而是逝者如斯的悠悠岁月,在此处,李白的“高台明镜悲白发”与杜甫的“勋业频看镜,行藏独倚楼”都看出了人生无法逃离感伤的色彩,甚至烦恼填胸,所以才会频频看镜,企图寻索失去的旧忆。然而,悲感万端的原因乃在于人类一再想超越现世,可是白驹过隙,忽然而止,人还是依然故我,除了换来微不足道的虚荣,又有何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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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初云雷连弧纹镜及龙纹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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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商隐的《无题》诗:“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任凭一种莫名的愁思在寒夜的空气中扩散。但冯正中的“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却以闲逸痴心于酒的一股情,予人一种仍在追求最爱的执著,同样是镜,但每个人的着眼点不同,背景不同,由之就可分析个人的身世性格。于是,当秋风再度吹起,刘禹锡就在《始闻秋风》中一发“五夜飕飕枕前觉,一年颜状镜中来”的感慨;而也惟有经历战火的放翁,才能一抒“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这种盼望王师北定中原的心情,在千古以下捧读,仍使我们觉得字里行间焕发无限悲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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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象征团圆,南北朝时,陈后主的妹妹乐昌公主,才貌双全,嫁与太子舍人徐德言,由于时代混乱,朝不保夕,于是夫妻两人将一铜镜劈为两半,各持一份,相约失散之后若干年的正月十五,于市上访求对方下落。后来陈朝果真灭亡,二人在兵慌马乱中失散,乐昌公主为隋朝杨素所得,而徐德言辗转流离,乃得到达京城。这年元宵节,一位官府仆人在街上以高价贩卖半面铜镜,德言拿出另外半面与之相合,可是当他知道妻子已经为人所有,不禁感慨万千写下悲怆的心情:“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后来杨素得知此事,便将乐昌交还德言,这就是“破镜重圆”典故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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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黑漆金镜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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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戏剧之中,还有一出在福建、台湾流传极广的《荔镜记》故事,是说宋代泉州书生陈三,送嫂至广南,途经潮州,元宵之夜出外赏灯,遇黄碧琚(五娘),互生爱慕。后陈三由广南返,适逢五娘与婢益春登楼眺望,五娘便投荔枝手帕与陈三。陈三乔装为磨镜师,故意打破宝镜,入黄家为奴,与五娘定情,但黄父已将五娘许配林大,林大逼亲,于是陈三偕五娘、益春出奔,追求爱情的自由。这出戏,又名《陈三五娘》,在过去礼教森严的时代中,一度被视为淫秽败俗,遭到禁毁,其实,许多事情我们不能以俨然专家的心态干涉,否则,文化是会受到极大破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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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镜能避邪。《太平广记》卷二三〇,有一则《古镜记》的小说,说隋朝大业年间的王度于侯生处得到一面“百邪远人”的镜子,降服了老狐、老猿,并使王度在做芮城令时,境内太平。而镜是光明的,为官清廉、断狱精明的官吏,就有一句“明镜高悬”或“秦镜高悬”的成语用来形容。“镜花水月”是一句形容诗句意境空灵的话,但也有用之于虚幻之意的。最是描写美妙、令人惊叹的,则属昆曲《牡丹亭·游园》“没揣菱花,偷人半面”的句子,传达出一种细致优雅的少女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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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王诜 《绣栊晓镜图》(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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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是一个形声字,本字为“鉴”。镜子可以照见种种,历史正是一面最好的镜子,可以鉴往知来;而朋友也像一面镜子,从朋友身上,人往往可看见自己负面的种种,唐太宗的那句话说得好:“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所以魏征殂逝,太宗思念不已,君臣深厚之情,由之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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