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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掠丝绸之路：从斯文·赫定到斯坦因的中国寻宝历程 第四章 斯文·赫定：探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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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杰出人物是不为人知的瑞典年轻人斯文·赫定，他犹如划过中亚天幕的流星。这位戴眼镜（有时他面临几乎失明的危险）、文绉绉且矮小的人最终成为世界最著名的探险家之一。他平和的样貌掩藏了刚毅的意志、矫健的体魄和勃勃的雄心，甚至偶尔会鲁莽行事。赫定是一位无情的领导者，他对自己和手下人都毫不留情（有人为此丢了性命）。但他却不敢宰杀牲口，如他所说“扑灭那没法再燃起的火花”。很多国家的政府为他半个世纪内在中亚取得的斐然成绩给予了无限荣光。他还受到王室的接见，有大人物为他捧场。英国授予赫定爵士头衔。剑桥大学、牛津大学颁发给他荣誉博士学位。皇家地理学会发给他两个金制奖章，让人羡慕不已。他发表著作（部分通俗，部分学术）近50种，先后被翻译成30种语言。与他私交甚笃的有沙皇、德皇、瑞典国王、兴登堡、基奇纳（Kitchener）和寇松勋爵（Lord Curzon）。他的冒险故事让在校学生们和《泰晤士报》的读者们都为之动容；旅行者们无不佩服他的坚忍不拔；地理学家也对他取得的专业成果刮目相看。然而，赫定在1952年以87岁去世时，却早已被人忘却。在历经漫长的荣耀之后，这颗流星终于消逝无痕。他甚至在去世后还遭到了不少曾一度赞赏过他的人的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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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鲜有人知晓他的人生为什么突然逆转。简言之，他致命的失误（至少他之前的友人这么认为）是先后两次卷入政治的旋涡，不幸每一次都站错队。带有狂热信念的赫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都坚定不移站在亲德的立场上，不惜牺牲别人对他的全部尊重。这种选择令人困惑，因为他有犹太血统。为此有人写了整本书来谴责他。其中一本在1916年出版的书，其书名据说是讽刺性的“瑞典德国佬”（Hun Swedin）。①第二年，另外一本英国出版的书在最后写道：“你否定人性，斯文·赫定，现在瑞典人反过来否定你。我们不认识你。你的发现于我们有何意义？你是否发现了西藏，我们毫无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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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赫定作为探险家取得的成就无可置疑。从他的地图就能看出他才能出众，现在卫星对中亚的观测也能显示这一点。1890年，荣赫鹏在喀什同赫定见过一面。尽管当年赫定还名不见经传，但荣赫鹏却印象深刻：“他的确具备真正的探险特质，这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体魄强健、热诚、随和、沉着而顽强……我嫉妒他的语言能力（赫定通晓7种语言）、科学知识和艺术成就。他似乎具有所有科考旅行家的条件，同时还承袭了他北方先祖的那种沉静和自立。”第一次到访喀什时，赫定还和彼得罗夫斯基及马继业结下宝贵的交情。他还同著名的荷兰神父亨德里克斯（Hendricks）会面，神父在这一地区的旅行者中很受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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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行仅仅是前期勘察。四年之后，29岁的他再次回到这里，由此开启一系列有历史影响且时常危险重重的旅程，穿越中亚和西藏，长达40年之久。这次他穿过帕米尔到达喀什。他不听别人的劝告，试图在寒冬翻过地球上最高的山口塔克敦巴什（Taghdumbash）。条件十分恶劣，温度计里的水银都冻住了，一天夜里温度骤降至零下37摄氏度。他不仅受高山病困扰，还因极寒暂时失明。他的眼睛被蒙住，被人领着走下山坡，前往喀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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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荣赫鹏指出的，赫定高度胜任科考探险家的角色。完成横跨波斯和俄属中亚的早期旅行后，年仅21岁的他返回瑞典，下决心掌握他认为要想完成毕生事业所需要的技能。他进了斯德哥尔摩大学，在那里用两年时间学习地质学、物理学和动物学。赫定在毕业以后又进了柏林大学，师从伟大的冯·李希霍芬男爵学习自然地理学——此人也是一位知名的亚洲探险家。此外他还在其他顶尖教授的指点下学习历史地理学和古生物学。1890年，他中断学业进行第一次喀什之旅，并在那里遇到荣赫鹏。回去之后，赫定又在冯·李希霍芬指导下学习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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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是他横跨梦魇般的帕米尔，以及在中国的三次远征。1895年2月进行的第一次远征向那些追随者（尤其是斯坦因）证实，不仅是环绕塔克拉玛干沙漠边沿，进入其内部也完全有可能，尽管十分危险。1895年12月和1899年9月的这两次塔克拉玛干探险，在考古上取得了不少重大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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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所有来过这里的人一样，赫定听到过无数有关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满是宝藏的失落城市的传言。传言说，很多人都冒险寻找这些城市，希望以此带来财富。少数回来的人惊恐地讲述守卫神灵如何挫败他们猎宝企图的故事。赫定听说，有个从和阗回来的人则要幸运得多。此人负债累累，走进沙漠求死，无意中发现一个装满金银的宝库，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为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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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定对这类传闻很着迷，相信背后一定有真相。他想着在未知的地方开展更紧要的勘察和探索过程中，定要找出这么个城市来。对他来说，沙之海的呼唤不可抗拒，他写下：“就在那里，在那地平线的边沿，我不知疲倦地注视着那庄严的圆形沙丘。更远处，如墓地一般的寂静里延展着未知的……土地。我会是第一个踏入那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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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定第一次进入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冒险就险些成为最后一次。1895年2月17日，在30岁生日当天，他从喀什向叶尔羌河的麦盖提（Merket）行进。在这里他的驼队首领为一个月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之行置办了骆驼和食物。赫定还雇了其他三人。其中一人声称对这一地区很了解。他们在4月10日启程，带着8匹骆驼、2条守卫犬和移动“食物柜”，其中包括3只羊、10只母鸡和1只公鸡。他们的旅行，赫定后来写道，“证明是我在亚洲进行过的旅行中最艰难的一回”。他的目标是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勘察叶尔羌河与和阗河之间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西南角一带，然后继续向前到西藏。这一小队人马离开麦盖提前往沙漠时，村民们摇头并预言他们再也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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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天以后，大麻烦的征兆显露。赫定惊慌地发现饮用水只够两天。在最后一口井那儿，他告诉手下人要装满骆驼背着的水桶，确保可以维持十天，这样就足以使他们抵达和阗河。赫定咒骂自己没亲自监督。向导起誓说他们能够在两日赶到河边，然而赫定完全不相信。事后，赫定坦言当时应掉头返回。倘若停下来掂量一下风险，他写道：“驼队将获救，没人会丧命。”反之，在大幅削减队员的水的配额，丝毫不给骆驼留一丁点水的状况下，他执意继续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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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为寻找水源，他们凭借烛光疯狂挖掘了几个小时，结果却只是徒劳。翌日，赫定打算丢下两匹患病的骆驼和所有多余的行李。阴云突然聚积，这使得他们心里燃起巨大的希望，然而云很快就消散了。紧接着一阵沙暴袭击了早已精疲力竭的驼队，使他们只能依赖罗盘向前走。他们不得已丢下另一匹骆驼等死。赫定的人发觉向导约尔齐（Yolchi）偷了弥足珍贵的水，喝得一点不剩。若不是赫定调解，其他人早就因遭到背叛而杀了他。这时，赫定害怕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写旅行日志了，他写道：“一切都极度虚弱，人和骆驼都如此。上帝救救我们吧。”现在距离他们发现水只够喝两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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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日，一整天没有喝水后，绝望的赫定企图用汽化煤油炉子里头的酒精解渴。很快他发现自己不能动了。他唯有指望同伴抵达河边后再返回救他，所以其他人没有带上赫定，继续艰难前进。然而不久，赫定感觉恢复了点力气，便沿着沙漠里同伴的脚印，赶上了正不得不在一个地方稍做停顿的同伴们。没有人有力气再走下去了。赫定事后提及：“那时是我漫游亚洲中最不幸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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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为止，四个人当中有一位已不省人事。其他人杀了还带在身边的公鸡，把鸡血喝掉。接下来轮到羊，然而赫定发现自己吞不下结块的羊血。其他两人尝试饮骆驼尿，不料却恶心得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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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定一想到他的失踪会给家人带来悲痛，就备受折磨。他下定最后的决心继续往前走。赫定甚至扔掉了小药箱，但却没扔掉口袋本的《圣经》。日落之时，他和两个人带着尚存的五匹骆驼孤注一掷地开拔，尝试抵达河边。他们留下两个奄奄一息的伙伴，其中一人是偷水的约尔齐。约尔齐留给赫定的最后一句话是：“水！先生！哪怕就一滴！”但是，没有水了。当晚另一匹骆驼死亡。随后赫定的两个搭档之一驼队首领伊斯兰·巴依（Islam Bai）声称再也走不动了。赫定再一次毫无选择地只得让他也留下，连同尚且活着的骆驼和装备。赫定和他最后一个伙伴卡西姆（Kasim），晚上缓慢爬行，白天则把自己埋在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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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4日，这已是缺水的第五天。他们惊讶地看见脚印，深信这次离可以拯救他们的和阗河很近了。但是忽然他们反应过来那些仅仅是自己的脚印，是他们在兜圈子罢了。赫定回忆说，第二天早上：“卡西姆看上去糟透了，舌头苍白浮肿，双唇变青了，面颊凹下去，目光空洞呆滞，一副垂死的模样。”但随后，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们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一条深绿色的线，简直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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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丛！”赫定嚷道，“和阗河！水！”早上5点半，他们赶到树荫下。然而三个钟头之后，他们依旧未来到河边。两个人因为劳累脱水再次崩溃。入夜时候，赫定恢复了一点，得以只身爬过树林。但当他最终到达河边，却发现河已经完全干了。强烈的倦意袭来，但他知道如果丧失意识的话就会丢了性命，所以他强迫自己沿着河床又爬了一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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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前头响起一阵溅水声，像是水鸟在起飞。赫定在《穿越亚洲》（Through Asia）一书中写道：“下一刻我站在一个小水塘边，水塘里是冰凉的淡水——美妙的水！”他感恩上帝神迹一般的拯救，随后开始疯狂地用小罐头盒舀水喝。“我喝着，喝着，喝着，一次又一次……每一根血管和每块身体组织都像海绵一样吸收着这赋予生命的液体。”他的脉搏之前降得只有49次，此刻又开始正常跳动。“我的双手之前干透了，像木头一样硬，现在又开始膨胀起来。皮肤之前好像羊皮纸，现在又变得湿润有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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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定的思绪飞到命在旦夕的卡西姆那里。卡西姆此时正横卧在后面干涸河床的某个地方。赫定给皮靴注满水，在月光之下摇摇晃晃地往回找，时不时地叫喊他的名字。拂晓时刻，赫定碰到了他，还躺在赫定当时留下他的地方。卡西姆低语道：“我要死了。”赫定握住一只盛满水的靴子喂到卡西姆嘴边。他大口吞着水，紧接着又把另外一只里头的水给喝了。后来，在路过牧羊人的帮忙下，他们高兴地发现伊斯兰·巴依也得救了。他同样是被牧羊人救起的。巴依猛扑到赫定脚边，泪流满面。赫定写道：“他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再见了。”其中一匹骆驼，也就是背着赫定的日记、地图、钱和两杆来复枪的那匹，幸存了下来。包括勘测设备在内的其他所有东西均已丢失。之后也再没有其他两个人的消息，最终赫定给他们的遗孀提供了抚恤金。幸存下来的三个人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回到喀什。他们终于在6月21日到达。赫定未能找到失落的城市，而且还接受了惨痛的教训。然而这绝不会破坏他试图解开塔克拉玛干沙漠秘密的决心。他紧接着差遣信使去俄国边界最近的电报站，让人尽快安排一套新的勘测设备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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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定比从前更有决心要成为第一个探索塔克拉玛干沙漠某个失落城市的欧洲人，他在1895年12月14日那天再次由喀什启程。这一回跟他一起的有忠诚的伊斯兰·巴依（另一个幸存者卡西姆当时已经当上俄国领事馆的守卫）和三位新人。他们花了21天经由古丝绸之路，沿着沙漠西沿去往和阗，路上总共300英里。赫定知道，在这个地方能够从当地猎宝人那里得到小古董。这是彼得罗夫斯基告诉他的，彼得罗夫斯基曾经在那些从和阗来到喀什的商人手中买过这些东西。每到夏天的时候，山上冰雪融化，会在这一地区引发洪水，一些埋在红土中的工艺品被冲刷出来，当地人就把它们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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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定记述：“对本地村民而言，除了金子银子，其余玩意儿不值钱。所以他们会把那些给孩子当作玩具。”本地人带他来到发现那些东西的位置。此地是一个老村子，称为博拉桑（Borasan），位于和阗的西边。然而当时是1月，“这一季的古物收集活动已经结束……”赫定解释道，“毕竟他们不会放弃一年一度搜集金银财宝的机会。”虽然这样，但是他自己仍旧发现了部分小物件，还从本地的猎宝人那里获得古书与钱币等各式各样的古物大概500件。尽管赫定不是考古学家，但是这些平淡无奇的发现引起了他对这类古物终身的兴趣，也构成了巨大的中亚古物收藏的基础，这些收藏属于现在位于斯德哥尔摩的斯文·赫定基金会。他从博拉桑（后证实是此处的旧都于阗）带回的宝物里面包括陶制佛像、男女及骆驼塑像，还有一些能够体现出早期有来自西方的人到此定居或旅行的文物，最明显的就是一枚铜制十字架。这里的确是一座失落的城市的遗址，尽管地处沙漠边沿，而且已被几个世纪的洪水与劫掠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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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赫定听说在东北方沙漠的中心里有另一座神秘城市，几乎完全掩埋在沙子下面，在绿洲生活的人就叫它“塔克拉玛干”。有一个号称熟悉路线的本地向导陪着赫定往克里雅河方向走去。那会儿刚好是隆冬时节，他们在零摄氏度以下的气温里经过十天最终抵达传说中的遗迹。起先他们能看到的只有一些散乱的木桩或断壁残垣从沙丘中伸出来。之后赫定看到一面墙上涂刷了很清晰的佛像和佛教神话中的人物像，这让他大喜过望。他立即意识到，在这荒凉的地方，他不经意间找到了隐没多时的佛教文化遗迹。这就是法显还有别的丝绸之路旅行家生动描述过的东西。这不但证实了这些描述是真的，而且为如今绿洲人传言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失落的城市提供了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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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检查了四周荒芜的废墟，意识到自己发现了非常重要的废址——他在《穿越亚洲》一书里把这称为“第二个索多玛”，尽管当时尚不知道它的名称。他知道自己虽然长期待在这边，也去几个沙漠湮没的建筑物调查过，但是他缺乏专业知识以及时间，同样未配备开展科学挖掘的工具。很多年过去，他写作《我的探险生活》（My Life as an Explorer）的时候解释道：“我宁肯把科研交由专家去做。之后数年他们将会到这边发掘。于我而言，有如此重大的发现，在沙漠中央探索了一片新领域留给考古学家，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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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亲自进行的挖掘中，不仅找到古老的屋子，还有花园以及白杨林荫道的痕迹，还发现梅树和杏树的遗迹。他的手下们在几个房子中发掘出几尊八英寸②高的石膏像。造像后面平整，由此看出是用作墙饰。还发现石膏做的跟真人脚掌一样大的脚雕塑。他们在一处房子里面（跟他一起去的人声称是寺庙）看到很多刻画女子的壁画。她们“衣着轻薄”，显示出画者“技艺精湛”。赫定记述：“她们乌黑的秀发打结盘在头上，双眉连成一线。额头点了一颗吉祥痣，和如今印度人的习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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