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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传:自由的心灵 猎 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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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2年4月15日,周日,列奥纳多庆祝了他的40岁生日。他对此的感想,无论是何种感想,都没有相关的记录。1492年10月12日,哥伦布在他向西穿越大西洋的途中看到了陆地——很可能是巴哈马群岛的瓦特林岛——之后在海地和古巴登陆。同样,这则重大消息当时也无人知晓,直到哥伦布1493年3月归来后才传遍欧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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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奥纳多没有留下任何关于这次新大陆的发现和探索的评论,这很奇怪,因为他非常热衷于各种新发现。 41 他对异国他乡之旅确实没什么兴趣,他自己的活动范围也很小,往南走最远也只到罗马,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离开意大利是在他64岁的时候。(人们曾认为他在1502年至1503年左右到访过君士坦丁堡,但证据并不充分。)人们可以反驳这一点,说他是心灵的漫游者;或者不这么夸张,说他常常进行旅程相对较短的旅行,每次旅行都是为了通过亲身感受和经历——值得注意和思考的原始经验数据——满足他的好奇心。列奥纳多喜欢运动,无论是步行还是骑马。他曾呼吁画家必须“离开你在城市中的家,离开你的家人和朋友,翻山越岭到乡下去”——这些话大约写于这个时期,并保存在梅尔齐誊写的《论绘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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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米兰大教堂的屋顶或旧宫的塔楼向北眺望,可以看到阿尔卑斯山脉那些引人注目的山峰,这些山峰被称为“格里涅”。列奥纳多至少有3次,甚至可能还有更多次,登上阿尔卑斯山,其中最早的一次可以追溯到15世纪90年代初。这些旅行可能出于工程项目的需求,比如为开凿运河调研水路、勘测矿藏、常年寻找木材。但在15世纪70年代初的《康乃馨圣母》中,他已经明显表现出对山的迷恋,这也是他晚期作品的一个特点,所以我们可以猜测,这些远距离徒步旅行是由于其自身而受到珍视的:一段冒险、一次逃离城市的机会,以及一段沉浸在纯粹自然中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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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奥纳多的旅行途经米兰北部的湖畔小镇莱科。莱科和米兰之间的老路被称为“铁之路”,因为小石头谷采石场的矿石通过这条路运输下来。站在这条路上,向位于东北方的格里涅望去,风景与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中收藏的一幅描绘一条山脉的素描很像,而莱科本身可能也在一幅引人注目的笔触粗放的素描中得到了描绘,这幅阿尔卑斯山的风景与《雪之圣母》所描绘的大范围托斯卡纳风景如出一辙。画中不远处有一座小城,周围环绕着令人生畏的群峰;远处还有一片湖,可能是莱科湖,半掩在暴雨中。《论绘画》罗列的画家可以表现而雕塑家不能刻画的细微效果中,有一项就是“雨幕后可分辨的阴云密布的山脉和山谷”。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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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素描是后来的旅行的结果,但我们有一些列奥纳多于15世纪90年代初一次或几次前往莱科以北地区旅行的笔记。 43 这些游记很可能是后来写的——这些纸上没有留下曾被带进山里的痕迹。这是一篇关于科莫湖周围阿尔卑斯地区的简短地形报告,但透过文字表面,我们仿佛看到列奥纳多·达·芬奇走在小径上:这个身材高大、衣着考究的人可能是探险队的一员,但不知何故在队伍中孤独地走着。他步履轻快,常常停下来,在他“一直挂在腰间”的小笔记本上记笔记和速写。笔记的文字很简练,说明这是一份报告,同时也反映出他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和敏锐的观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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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莱科上方隐约可见的是格里涅的南部山脉,主峰为曼代洛山:“这块乡村地区能够发现的最大的裸岩就在曼代洛山……山脚下有一个通向湖泊的孔洞,向下走200步就到湖边了。这里长年结冰,一直有风。”他描述的这段200步的羊肠小道现在依然可见。 44 这条小道沿着隆吉奥上方的山蜿蜒而上,沿着梅里亚河的河道而行。在河流分叉处,它沿着台阶陡峭地上升到一个洞口,这个洞口可能正是列奥纳多所描述的“通向湖泊的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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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格里涅群山的北部和东部,探险队进入小石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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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从莱科沿路走入小石头谷时,站在维莫尼奥和因特洛比奥之间,你会发现特罗吉亚河就在你的右手边,河水从一块很高的岩石上倾泻而下,落地后流入地下,那里也是河流的尽头。再往前走3英里,在一个名为普拉托—圣彼得罗的地方附近有铜矿和银矿,那里也有铁矿和奇妙的东西……这里的舟形乌头长得很茂盛,还有大型落石和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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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形乌头是乌头的一种,今天在这片区域仍然很常见。 45 《岩间圣母》中有这种植物,就在圣母的左肩上,而舟形乌头也出现在了列奥纳多“致命的烟”的配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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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走越高,越走越深,进入科莫湖东北方的泰利纳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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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利纳山谷,顾名思义,是一个被高耸而可怕的群山环绕的山谷……阿达河流经这座山谷,这条河最初的40多英里在德意志地区。一种叫河鳟的鱼在这条河里繁殖,河沙里有大量的银,它们以此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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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利纳山谷的山头是博尔米奥群山,那里环境恶劣,常年积雪。这里有银貂[但生活在这个海拔上的更可能是土拨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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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米奥有温泉,而大约比科莫湖海拔高8英里的普利尼亚纳泉每6个小时潮水就会涨落一次,涨潮时可为两间磨坊提供动力,而退潮时水便干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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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来在《莱斯特古抄本》中想起这个普利尼亚纳湖(最早记录它奇特的潮水涨落现象的是一个科莫的本地人老普林尼),写道:“我亲眼看到退潮时水位如此之低,仿佛在看一口深井中的水。”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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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该地区壮观的自然现象,列奥纳多的笔记还涉及了其他东西。高地人民简朴但适应性强的生活方式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这里的土地坚硬但肥沃,产物味道很好。在泰利纳山谷,“他们酿造了很多烈酒,但这里的牛很多,当地人会告诉你,这里产的牛奶比酒还多”。这里也有“不错的旅舍”,你在这里只需要花几索尔迪就能吃上一顿丰盛的晚餐——“一瓶酒的价钱不超过1索尔迪,1磅小牛肉是1索尔迪,盐是10德纳里,黄油和盐价格一样,满满一篮鸡蛋只要1索尔迪”。 加上一点面包(“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卖”面包,不仅限于有执照的面包师),我们就可以在一天艰苦的徒步旅行后,吃上一顿美味的阿尔卑斯山晚餐,恢复体力。分量也很足:“总共30盎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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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些笔记中描述的最荒凉的地区是“基亚文纳山谷”——换言之,梅拉河谷。梅拉河从基亚文纳山上流下,注入科莫湖。这座山正挨着与瑞士的边界线,对面不远处就是圣莫里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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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亚文纳山谷……尽是非常高的贫瘠山峰,山上有许多巨石。在这些山中,你可以看到一种被称为“马兰戈尼”(marangoni)的水鸟[鸬鹚,但这似乎不太可能;也可能是指野雁]。这里生长着冷杉、落叶松和松树。这里有鹿、野山羊、岩羚羊和可怕的熊。爬上去必须手脚并用。下雪时,农民带着能让熊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巨大装置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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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文字非常生动:手脚并用地在陡峭的山坡上爬,鸟儿从松树林中飞起。还有那些被当地人用装置困住的“可怕的熊”,这种装置使熊“traboccare giù”——一个动态动词,字面意思是“漫溢”或“溢出”,因此熊应是面朝下跌入猎人挖的坑里。这种装置可能是一种绊线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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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奥纳多曾画过一幅熊首图,还有一幅画常被认为是一头正在行走的熊,尽管我们无法确定这两幅画画的是不是一头活着的熊。 47 这头“正在行走”的动物很可能是一头死熊,被人恰到好处地支起来,就像在数不尽的“王牌猎人”的照片中那样;画中的熊伸出的舌头和上翻的眼睛实际上说明了这点。温莎城堡皇家图书馆收藏的一系列解剖素描也属于这一时期,这些素描曾被无意义地归类为“怪物的脚”,但从1919年起,这些素描就被确认为画的是一头熊的后腿。 48 列奥纳多并不需要到阿尔卑斯山去看熊,有许多熊被带进了米兰城:活熊用来表演,死熊被剥取了皮毛——但是这些素描似乎与他15世纪90年代初在基亚文纳山谷的猎熊经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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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另一次阿尔卑斯山探险中到了更高的地方,因为他在一则笔记中写道,“我们在空中看到的蓝色不是固有的颜色”,而是由大气效应造成的,“所有登上蒙博索山顶的人都能目睹我亲眼看到的景象”。关于蒙博索山指的是哪一座山,人们看法不一。一种可能是罗莎峰,它似乎也被称为博索峰(Monte Boso),源于拉丁文的buscus,意为树木繁茂,山的南侧树木生长得尤为茂盛,列奥纳多攀爬的可能就是这一侧。 49 直到1801年,人类才征服罗莎峰的最高峰(15200英尺),但列奥纳多所说的可能并不是已经登上顶峰。他告诉我们他在7月份时去过那里,但没有具体说年份。他简洁地指出,即使是在7月,冰层也“很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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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笔记中最重要的一句话——所有关于他的阿尔卑斯山之旅的笔记中隐含的那句话——是这样的:“我亲眼看到的景象。”他会理解伟大的德意志医生帕拉切尔苏斯写于16世纪30年代左右的话:“想探索自然的人,必须以脚丈量自然之书。学习写作要通过字母,但要了解自然,只能通过一寸一寸的土地去了解。一寸土地就是一页书。因此,《自然法典》必须要以这样的方式翻页。”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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