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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其顿的亚历山大 第四章 王国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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腓力的遗体被人从剧场里移走了，在现场秩序稍稍恢复之后，安提帕特以极快的速度把亚历山大带到马其顿军队面前，军队立即拥戴他为国王。1率先向新君效忠的贵族有与他同名的林刻斯提斯的亚历山大（Alexander of Lyncestis），他是埃洛波斯（Aëropus）三个儿子中的一个。有时学者们认为埃洛波斯的儿子们也有权利要求继承王位。这种观点最近受到了质疑，2并且理由相当充分。实际上，这几位林刻斯提斯兄弟是否具有王室血统尚且存疑，他们可能仅仅是贵族而已。即使他们有王室血统，地处偏远山区的林刻斯提斯也使他们很难跟现有的阿吉德王子在地位上一较高下。毕竟除去一次短暂的篡位（篡位者是阿罗洛斯的托勒密，参见上文第 14 页），阿吉德王朝自公元前 5 世纪初以来一直在佩拉统治着马其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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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那时林刻斯提斯的亚历山大和他的两个兄弟显然并不是王位的有力竞争者。不过，普鲁塔克有一段关键文字（Moral. 327C），却明确把他们与真正的夺位者联系了起来：在腓力死后，“整个马其顿局势下面暗流涌动，大家正观望着阿敏塔斯和埃洛波斯的儿子们”。阿敏塔斯是腓力的侄子，即其兄长佩狄卡斯的儿子；在腓力死前不久，他刚和库楠妮——腓力与伊利里亚的奥达塔所生的女儿结婚。阿敏塔斯不仅是一个阿吉德家族成员，拥有足够的资格来争夺王位，而且很可能已经在波奥提亚人的支持下秘密进行实际的夺权行动了。3这种阴谋自然会吸引域外王国的支持，埃洛波斯的儿子们似乎就只是在参与这场阴谋，他们本身并无争位之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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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谋刺杀腓力的并非完全不可能是阿敏塔斯，但这基本不大可能。直到腓力死前，他似乎一直在宫廷中平静而快活地生活着。使其变成亚历山大的眼中钉的，很可能就是他与库楠妮的婚姻。如果腓力把阿敏塔斯视为王位的候补继承人，那么不管这种想法出现得多么迟，其他人随后自然也会往这方面想。众所周知，埃洛波斯的儿子们就是他的朋友和帮手。在从欧洲动身之前，亚历山大所采取的清洗行动，无论是针对克里奥帕特拉的亲属还是他自己的，都明确是为了消除反叛、尤其是争位者反叛的危险。5腓力刚刚遇刺，林刻斯提斯的亚历山大（他似乎对人性有着精准的判断，并且很了解亚历山大的为人）就立马看出此刻他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他没有片刻的迟疑，立即“穿上铠甲，护卫亚历山大进入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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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他很有先见之明，因为国王立即就传讯他的两个兄弟，指控他们涉嫌谋反。（他们后来在腓力的墓旁被处决了。）这样一来，亚历山大不仅甩掉了其父被刺的罪责，而且借此干掉了阿敏塔斯的两个公开的支持者。而第三个兄弟的宣誓效忠速度之快，说明他很可能事先就已经暗中得到了消息。他刚好是安提帕特的女婿，而安提帕特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亚历山大的计划至关重要。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亚历山大直到几年之后才处置那个林刻斯提斯人。事实上，他也没有立即动手对付那两个主要的王位候补人：阿敏塔斯本人和克里奥帕特拉的幼子卡拉诺斯。如果亚历山大在其父尸骨未寒之时就清洗王室，那么这将会在国内外造成最为恶劣的印象。所以，此时他没有动阿敏塔斯和卡拉诺斯一根毫毛：这有一定的风险，因为尽管就目前来看阿敏塔斯可能没有策划政变，但是现在即使只是为了自保，他也完全有可能会这么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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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的下一步行动是对“马其顿人民”——或者对他在埃盖所能召集的尽可能多的马其顿人——发表演讲。他向他们保证，“唯一的变化只不过是国王换了个名字，国家会继续运作，其统治原则会跟他父亲的一样有效”——这是一种相当含糊的许诺。他还宣布，免除个人除兵役以外的所有公共义务。换句话说，马其顿公民将免去直接的纳税义务，这显然是为赢得民众支持而开出的价码。在解决完人民方面的事务之后，亚历山大正式会见外国使节。他必须取得他们的认可和支持，这将决定他能否成为同盟的领袖。不过，他根本不用担心。在听完他精心准备、亲切友善的发言后，代表们毫不迟疑地报以热烈的欢呼。为了进一步巩固自身的地位，现在他把所有的密友从流放中召回（参见上文第 101 页），并任命他们在新政府中担任关键职位。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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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须快速行动起来。腓力去世的消息激起了一大片的反叛浪潮，不仅有希腊城邦，还包括一些像色雷斯这样的边疆部落地区。有些城邦（包括阿尔戈斯和斯巴达）把这看作恢复自由的最佳时机。在安布拉基亚和忒拜，腓力的驻军被驱逐出境。忒拜人和阿卡狄亚人（我们可以猜想，他们没有派代表去埃盖）公开拒绝承认亚历山大的领主地位。他的王国正“面临着巨大的忌恨、强烈的敌意和无处不在的危险”。8也许就在此时，但更有可能是在公元前 335 年春天，即亚历山大北上征战多瑙河时，佩狄卡斯之子阿敏塔斯（伙同安条克［Antiochus］之子、另一个阿敏塔斯）从佩拉逃了出来，从而跟波奥提亚的各种反叛势力建立了联系。碑铭材料表明，他们的身影在奥洛波斯和列巴德亚出现过，他们必定还访问过忒拜。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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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最深的敌意却来自雅典，虽说此前他们曾发表过词藻华丽的效忠声明。德摩斯提尼通过私人情报来源得到了有关在马其顿发生的事情的消息，10在官方使者到达之前就已经知道腓力死了。于是，他公开宣称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众神许诺要赐给他的城邦重大的神恩。当这份“神恩”的内容显露出来时，雅典人的反应几乎是歇斯底里式的狂热。他们刚刚通过投票为腓力立了一个雕像，并且宣誓要把任何阴谋反对他的人引渡回去，而现在他们却颁布了公共感恩一日的法令，还效仿奥林匹娅斯奖励国王的刺杀者一顶金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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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刚刚痛失爱女不到一周的德摩斯提尼脱去丧服，身着白袍，头戴花冠，出现在了这一场合中。这种姿态自然不见容于雅典城中正派的保守人士，然而他绝不妥协的反马其顿政策为他赢得了广泛的支持。德摩斯提尼一直密切关注着佩拉派系斗争的一举一动，他十分清楚亚历山大的最大弱点在哪里。如果雅典想要颠覆马其顿的新国王，那么她最大的希望在于和支持克里奥帕特拉的贵族军事集团结盟。公民大会被他的主张说服了，于是授权他跟在小亚细亚的帕美尼翁和阿塔罗斯私下接洽。德摩斯提尼立即给他们写信，鼓动他们对亚历山大（“一个年轻人，一个实足的傻瓜”，他轻蔑地说道）宣战，并许诺说雅典将会全力支持他们，如果他们果真宣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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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阿塔罗斯欣然接受了这项提议，而如果没有他丈人帕美尼翁的认可和支持，他是几乎不可能这么做的。亚历山大时间上恰到好处的政变行动——如果确实是政变的话——彻底摧毁了他们的王朝计划，要是他们不抓住机会发动一次反政变的话，那也太不合情理了，而且也不像马其顿人的风格。而第三位指挥官阿敏塔斯更是迫不急待地想要加入反亚历山大的阵营中。11他的父亲埃洛波斯之子阿拉拜奥斯，已经成了亚历山大首批牺牲品之一，在腓力遇刺当天被处决了（参见上文第 112 页）；这层关系还提示我们，小亚细亚的最高统帅部通过阿拉拜奥斯之子跟波奥提亚的反叛势力取得了联系，他们把佩狄卡斯之子阿敏塔斯看作潜在的盟友，甚至可能把他当作亚历山大的真正替代者。在此关头，没人会真的对克里奥帕特拉及其孩子抱太大希望，只要他们——还有奥林匹娅斯——都还待在佩拉。再者，要是把卡拉诺斯立为国王，那就意味着会有很长的一段摄政期，而这正是各个派别所极力想要避免的。很难说林刻斯提斯的亚历山大是否也卷入了这张阴谋之网，但是从后续事件来看，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别忘了帕美尼翁的同僚阿敏塔斯可是他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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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德摩斯提尼及其他人最终以自身代价发现，在这种政治斗争中，亚历山大要比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更老练。亚历山大立马看出，自己潜在的最大反对势力必定来自小亚细亚的最高统帅部，特别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阿塔罗斯。阿敏塔斯也没有理由会爱戴他；但另一方面，帕美尼翁是一个老奸巨猾的机会主义者，如果以足够多的利益劝诱，他很可能就会转敌为友。因此，亚历山大挑选了一位名叫赫卡泰奥斯（Hecataeus）的可靠的朋友，让他带着一支精锐小队前往帕美尼翁的司令部：他表面上是一名联络官，实则是一个特工。赫卡泰奥斯得到的密令是“如果可能，将阿塔罗斯活捉回来，如果不能，则尽快将其刺杀”。至于他所得到的涉及帕美尼翁的指令，下文我们很快就会知晓。“于是他跨越海峡来到了亚洲，”狄奥多罗斯说，“与帕美尼翁和阿塔罗斯会合，然后等待时机以完成使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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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德摩斯提尼还劝说雅典政府和大流士接洽。但是，这次他并没有取得多少成效，至少目前是这样。当马其顿的权力斗争足以实现他所期待之事而且不用花费他一分一厘时，波斯大王就不想在雅典身上浪费优质的波斯金币。因此，他写了一封回信，埃斯基涅斯将其形容为“最野蛮和最傲慢的信件”；在信末，波斯大王写道：“我不会给你们金子，你们也不要再向我索要，你们是不会得到的。”但是不久发生了一些事情，使他改了主意。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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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安提帕特为首的马其顿大臣都劝亚历山大要小心行事。他们说，现在马其顿的国际形势十分危急，随时可能崩溃。他们的建议是，不要理会那些希腊城邦，同时想办法通过让步和外交手段安抚蛮族部落。对此，亚历山大言辞激烈地回答道，如果他表现出一丝的软弱或妥协，他的敌人就会立即向他扑过来。他告诉他们，他打算通过展现“勇气和无畏”的方式来应对当前的局势。这不是提议，根本就是宣言，而且是极富个性的宣言。14De l’audace, toujours de l’audace, encore de l’audace（无畏，永远无畏，仍将无畏）：终其一生，这一直是亚历山大的指路明星，而他的第一次践行就如此令人惊叹，以致后来他也只曾追平，而未曾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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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国王策马在前，率领一支精锐部队从佩拉出发，取道墨托涅和皮德纳，沿海岸向南进入塞萨利。当他到达奥林波斯山和奥萨山之间的滕比山谷时，他发现这个山口已经做好了防卫工作。塞萨利人让他停止进军，他们还没想好是否应当接纳他。亚历山大以一种危险的礼貌态度表示同意，同时立即派工兵沿奥萨山靠海的陡峭一面开凿阶梯。（这些台阶人称“亚历山大阶梯”，其遗迹至今仍在。）在塞萨利人觉察到所发生之事前，他就已经翻过大山，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平原上了。由于侧翼被包抄，他们决定进行谈判而非战斗。亚历山大在达到目的后，表现得十分友善而且富有魅力。他提醒他们之前在腓力领主权之下所享有的好处。他强调，通过赫拉克勒斯和埃阿科斯的的联系，他本人与他们的各个显赫家族都有亲缘关系。按照他父亲切实可行的准则，即“好言相劝再许以厚报”，他说服了塞萨利同盟任命他为同盟的终身执政官，一如腓力之先例。他们还选出一支强大的骑兵分队，置于亚历山大之麾下，15而且同意向马其顿国库纳税，而此时国库已经被腓力危险地消耗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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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统帅可能就此稍作休整，享受一下拉里萨贵族的殷勤款待，同时巩固一下个人地位。但是，亚历山大从不在这些琐事上浪费时间。在希腊人知晓他在滕比的侧翼包抄策略之前，他就已经到达温泉关了。在此，根据其父先前享有的特权，他召开了近邻同盟议事会会议，此次会议立刻支持了他的同盟领袖地位。和梵蒂冈一样，近邻同盟议事会并无庞大军队作支持，但它一直享有广泛的宗教和道德声望。在古代，很少有政治家或将军能比亚历山大更敏锐地意识到良好的公共形象所能带来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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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还在温泉关时，一些相当慌张的使节从伊庇鲁斯南部的安布拉基亚赶来——这是很多这样惊慌失措的外交使团中的第一批。亚历山大亲切有礼地接待了他们，并且“使他们相信，他们在争取独立的问题上有些操之过急了，他马上就会赋予他们自由的”。16亚历山大可能对那位与他同名的舅舅（现在也是他的妹夫）颇存疑虑：一些独立的伊庇鲁斯城邦的存在，将有助于约束莫罗西亚国王的野心。此前腓力也曾在波奥提亚使用过同样的技俩，以便抑制忒拜的势力。不过，主要信息十分清楚：合作必有回报。很多城邦都能够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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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忒拜成了亚历山大的下一个关切目标。作为希腊中部最强大和最重要的城邦，它可靠与否至关重要，可是忒拜对马其顿的顽固敌对态度却让人无法乐观。他们驱逐了腓力的驻军，而且拒绝承认亚历山大的地位。他们完全有可能还跟亚历山大的堂兄弟、佩狄卡斯之子阿敏塔斯秘密联系上了（参见上文第 111 页），至于亚历山大本人是否知晓尚且无法确定：看起来似乎非常不可能。不管怎样，他决定看看需要把军事实力展现到什么程度才能吓住他们。某日清晨醒来，忒拜公民惊恐地发现，马其顿军队严阵以待地驻扎在了卡德迈亚城前面。亚历山大的最后通牒很简单：他所要求的只不过是承认他的同盟领袖地位。如果愿望能够实现，他可以不计较他父亲的驻军被驱逐一事。当然，他们将会重新进驻城中。否则的话……忒拜人往下看了看这些可怕的身经百战的马其顿战士，没有讨价还价就投降了。俯首称臣并不会损失什么；在恰当的时候，还会有一个更适合采取直接行动的时机，此时仓促抵抗可谓愚蠢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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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举动在离忒拜不到 40 英里的雅典城中引起了一阵恐慌。德摩斯提尼轻蔑地把亚历山大描绘成一个怯懦的年轻人，“只满足于在佩拉周边闲荡，沉迷于各种占卜预兆”，① 但现在看来这种观点错得离谱而且致命。雅典人预感会有围城战发生，便把他们的财产从周边的农村转移到了城里，并开始修复城墙。然而，当亚历山大向他们提出和他给忒拜的一模一样的最后通牒时，他们欣然接受了他的条件。雅典使团立即北上，向亚历山大郑重致歉，后悔没有早些承认国王的法定地位。德摩斯提尼本人也在使团当中，他对他所肩负的使命颇不情愿；当然，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除了对亚历山大的公开品评（没有哪位自尊自重的年轻人会对此一笑了之），他还曾给阿塔罗斯和帕美尼翁写过足以招灾惹祸的信件。而现在这些信件可能已经落入了亚历山大的手中。更糟糕的是，德摩斯提尼已经公开了他与波斯大王的私下谈判，而且据说成果斐然。一想到这些，他失去了勇气，还没走到基泰隆山就转身回家了。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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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阿塔罗斯有一种天然的担忧，而这种担忧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尽管这位马其顿将军“实际上已经做好了叛乱的准备，同意与雅典联合起来反对亚历山大”，但是当国王迅速进军希腊而雅典又怯懦地投降了的消息传来后，他马上就改了主意。他设想这种悬崖勒马的举动或许可以救他一命。他保留着所有与德摩斯提尼往来的信件，现在他把这些信件悉数送到亚历山大那里，同时极力强调自己的忠诚。他其实不用这么费事。事实上，在最初的几个月里确实有一部分人改变过立场，并且得到了赦免；但阿塔罗斯，这位公然辱骂亚历山大之出身的人、亚历山大母亲的争宠者和替代者的叔父，无论何时都不可能得到宽恕。他自己没能意识到这一点，而这绝对是一个致命的误判。再者，到目前为止赫卡泰奥斯一直遵照亚历山大的指示，私下跟帕美尼翁进行了沟通，而且似乎也跟阿敏塔斯交流过。正是双重的阵营变换最终决定了阿塔罗斯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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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年老的马其顿元帅——如今他已 65 岁左右——无须别人多劝便改变了立场。亚历山大出色的统御才能以及随之而来雅典可耻的临阵妥协，都充分证明推翻新国王绝非易事。在政治丛林中，帕美尼翁要是没有学到一点处世之道的话，那是不可能在腓力手下生存这么久的。故而他决定选择止损，站到胜利的一边。在这一阶段他的支持举足轻重，于是他决心为此开个好价钱。实际上，他所能提供的乃是多数低地贵族的支持，倘若不是全部的话：这样一来，佩狄卡斯之子阿敏塔斯或者其他可能的争位者，就只能与域外王国和忒拜等反叛的希腊城邦结盟了。如果帕美尼翁把他的追随者全都推到新国王这边，那又有谁胆敢挑战亚历山大的地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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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此时的处境非常艰难，他没法就帕美尼翁的条件讨价还价。他为此付出了很高的代价。当马其顿军队最终进入亚洲时，几乎每个指挥要职都由帕美尼翁的某个儿子、兄弟或其他亲属担任：亚历山大花了 6 年的时间方才打破这个强大派系的束缚。然而，作为对如此巨大让步的回报，帕美尼翁必须牺牲一个人，即阿塔罗斯。在这一点上，亚历山大不容商量。或许，这种牺牲其实并不算大：毕竟女婿还可以再有。几天之后，阿塔罗斯被悄悄地杀死了，这肯定得到了帕美尼翁的默许，甚至可能就是他直接下的令。第三位将军阿敏塔斯用冷静而现实的眼光估量了眼下的实力变化，决定忘掉其父被处决之事。于是，他和亚历山大达成和解，后者任命他作各种相对次要的指挥官，包括让他指挥格拉尼科斯河战役前的侦察队（skopoi）。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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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里，亚历山大已经取得了任何人在腓力死时所不曾设想过的成就。他没有进行一次战斗，就赢得了塞萨利、近邻同盟议事会、忒拜以及雅典的认可。阿塔罗斯被杀和帕美尼翁投诚，很大程度上保证了他能够应对任何马其顿贵族的反叛。现在，是时候争取更大范围的支持了。于是，他在科林斯召开了希腊同盟会议。受邀（如果能称得上是“邀请”的话）参加的不仅有现任的代表，还包括来自直到目前仍拒绝承认其领主权的城邦的代表。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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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们的回应正是他所期待的。他的行动已经彻底镇住了希腊人，现在他们的使节云集科林斯，一个个都匆忙得顾不上体面。麦伽拉人甚至要授予他荣誉公民权；当他（可能因为心中一直记着雅典的先例）“笑话他们过于着急时，他们答说长久以来他们只授予过赫拉克勒斯公民权，现在则是他”。麦伽拉的某个人摸准了亚历山大的脾气。他接受了这份荣誉。作为一个只跟国王赛跑的年轻人，他很难拒绝跟一个半神英雄——同时也是其祖先——一同享有公民权。只有斯巴达人保持冷淡态度，他们告诉国王，他们国家的传统不允许他们受外国领导人驱使。（马其顿对希腊主义的自我标榜就此止步。）亚历山大没有过分坚持。他本可以轻松制服斯巴达，但如此一来，这就成了赤裸裸的专制统治。此刻他所需要的是通过恪守宪制程序确保希腊人的合作。如果他赋予他们表面上的自治，那么这些惶恐的盟邦或许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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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只要可能，亚历山大就不想让斯巴达或阿卡狄亚这样的反马其顿势力在他身后制造大麻烦。因此，在与其相邻的阿开亚、特别是美塞尼亚等城邦中，他任命了一些严厉的合作者作为统治者，以此维持现状。赶在同盟条约以亚历山大的名义重订之前，这些任命公然通过玩弄法律条文的手段而生效了，因为它们违反了禁止强行干涉现任政府的条款。即便如此，它们还是引起了人们深深的愤恨。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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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同盟大会准时在科林斯召开，并选举亚历山大作为领袖，以取代其父的位置。他们与马其顿的条约也得到了修订：这次同样具有无限的有效期，以便可以适用于国王本人及其子孙。不过，条约并没有什么实质变动。希腊城邦仍将保持“自由和独立”；不难想象，代表们在批准该条款时会有什么样的感受。21然而他们别无选择。同样，他们不得不选举亚历山大作为入侵波斯的盟军的统帅。为了鼓舞他们，国王向他们介绍了一位来自以弗所的代表。这位代表自称为“亚洲的希腊人”代言，恳请亚历山大为了他们而肩负起解放战争的重任。亚历山大声称，这一吁请的份量对他来说要远远超过对其他任何因素的考虑。这段暗中操纵的插曲听起来着实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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