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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昏侯刘贺 一 权臣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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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上官桀内外疏通将孙女送入后宫，进而立为昭帝皇后，霍光并不赞同。他公开讲出来的理由，是女孩年龄尚且幼小，暗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则应当是留待日后为昭帝从容配置霍姓皇后。尽管如此，上官桀的孙女毕竟也是自己的嫡亲外孙，若是能够立为皇后，只要操纵得当，终究要比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对自己会更为有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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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吴应箕早已指出，霍光之所以不倾尽全力阻止上官氏之女入为皇后，“亦以其亲戚给连，可以自固”[5]。特别是在上官桀父子出事之后，皇后无依无靠，更只能听凭霍光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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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族灭上官氏的时候，霍光不仅以“年少不与谋”为由，救下这位外孙女的性命，还为她保留住皇后的地位；同时，又以皇帝身体欠安为由，致令“左右及医皆阿意，言宜禁内，虽宫人使令皆为穷绔，多其带，后宫莫有进者”，用以保证“皇后擅宠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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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人算不如天算，昭帝去世之前虽然已经成年，但出生时即晚产很久（据云“任（妊）身十四月乃生”，虽然不太可靠，但不会纯属瞎话，晚产时间较久，应是事实），身体确实不是很好，而在他病故时皇后上官氏刚刚十四岁[6]，是否已通人道，尚未可知，反正上官皇后并没有如霍光所愿生下皇子，连带昭帝也断绝了后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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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除了未尝生育之外，就其他方面的生理状况而言，霍家这位外孙女身体还算不错，一直活到五十多岁。后来为霍光操控朝政，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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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帝没有子嗣继承皇位，新皇帝就应该从他的兄弟当中甄选。时“武帝六男独有广陵王胥在，群臣议所立，咸持广陵王”。由前引《杜延年传》可知，当时朝廷百官几乎无不仰承霍光旨意，绝不会齐心与他作难，所以，这一提案必定是基于朝野公认的常规，孰知却引得霍光“内不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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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惴惴不安的原因，《汉书》说是因为“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7]。上一章已经谈到，汉武帝在选择帝位继承者时，确实觉得“广陵王胥多过失”[8]，但汉武帝选择继承人，不仅舍弃了广陵王刘胥，同时也舍弃了昌邑王刘髆，而刘髆自身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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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胥没有被立为皇储，以至继承帝位，主要是出自汉武帝对成年皇子的猜忌。事实上，刘胥也没有什么过于乖张的举止，只是“好倡乐逸游”，且“动作无法度”而已[9]。后来被霍光选中立为宣帝的刘病已，“喜游侠”而好“斗鸡走马”[10]，这些好尚也并不比广陵王刘胥高洁。再说刘胥的品行若是确有严重缺陷，也不会得到群臣一致公推，霍光的心里应当另有隐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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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王刘胥始封于汉武帝元狩六年（前117）[11]，到昭帝过世的元平元年，君临一方王国已经四十三年，昭帝在世时，刘胥见皇帝年少无子，就动过觊觎之心，一旦登基即位，自然不会像已故的昭帝一样任人操弄。加之广陵王体格壮硕，力气之大足以扛鼎，甚至能够“空手搏熊彘猛兽”[12]，一旦触怒龙颜，无须刀斧手出面，自己就能轻易解决他这位“大司马大将军”，霍光当然没有勇气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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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古往今来一以贯之的官场政治运作规则，在陷入这种窘迫境地的时候，总是会有看似不起眼儿的小人物不失时机地站出来为当权者解套。史载“郎有上书言‘周太王废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虽废长立少可也。广陵王不可以承宗庙’”。所说自然正中下怀，霍光当即破格擢升此人为九江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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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微妙时刻，孙女上官太后这块牌位派上了用场，霍光“即日承皇太后诏，遣行大鸿胪事少府乐成、宗正德、光禄大夫吉、中郎将利汉迎昌邑王贺”[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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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昌邑王贺”，是老昌邑王刘髆的儿子。在前面的第一章里已经谈到，错过登基为帝机缘的刘髆，在昭帝始元元年（前86）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早早去世了。就在这一年的正月，刘贺继承王位，成为新一代的昌邑国国王[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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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汉昭帝子侄辈的刘贺，就即将入承大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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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昏侯刘贺 二 转瞬即废的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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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有新帝王登基，在大多数情况下，在登基的当年，还是沿用刚刚故去的前任皇帝的年号。汉昭帝离世，是在元平元年四月癸未这一天。在名义上，是先让刘贺入京主持昭帝的葬礼，故史称“大将军霍光征王贺典丧”[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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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六月壬申，昭帝被下葬长安西北的平陵[16]。在此之前，刘贺已经登基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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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贺登基，是在这一年的六月丙寅[17]。这一天，是六月的第一天，也就是初一[18]。由于本来只是以主持葬礼的身份入京的，刘贺来到长安城里之后，先是经历了一套被立为太子的手续，然后才正式继位[19]。包括六月初一这一天在内，昭帝是被安葬在刘贺登基七天之后，而这一年的纪年，则仍然还是元平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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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汉书·天文志》的记载，早在昭帝去世两个月之前的元平元年二月，似乎就显现了预示刘贺命运的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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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平元年）二月，……乙酉，牂云如狗，赤色，长尾三枚，夹汉西行。大星如月，大臣之象。众星随之，众皆随从也。天文以东行为顺，西行为逆，此大臣欲行权以安社稷。占曰：“太白散为天狗，为卒起。卒起见，祸无时，臣运柄。牂云为乱君。”到其四月，昌邑王贺行淫辟，立二十七日，大将军霍光白皇太后废贺。[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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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到其四月”，我理解是指二月乙酉（十八日）出现牂云时起，经历四个月时间，也就是在刘贺于六月初一登基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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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然是一个很不吉祥的预兆。古代这一类天人感应的事项，在今天看来，自然都是牵强附会所成，但这一天象提前四个月就出现了，不大可能完全出自编造，应是确实出现了所谓“牂云”等不大平常的云形星象，而在刘贺被废黜前后，有人才将其与新皇帝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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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刘贺在昌邑王的位置上，已经度过了十二个年头。关于这一点，《汉书》本传记述说刘贺“立十三年，昭帝崩”[21]，而《汉书·诸侯王表》记作：“始元元年，王贺嗣。十二年，征为昭帝后。”[22]“十二”符合实际年数，故“十三”当正作“十二”，或今本《汉书·昌邑王传》文字存在舛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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