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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不灭:艺术隐士陈钧德的成长史 第十章 自我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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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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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大学里的一个著名画家,对学生而言,能量往往不亚于几个甚至更多教授的集合。为什么?因为画家带给学院、带给学生的思维启发和人格力量,不是依靠一板一眼的知识教学就能获得的。刘海粟、林风眠莫不如此,国外一些驻校艺术家也有此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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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艺术家在学院里生存,相比闲云野鹤也别有一番滋味。因为学院是自由思想孕育和生长的良田,是新锐力量的集散地。陈钧德任职上海戏剧学院,在教学、绘画之余,也感受到一种快乐,那就是志趣相投的知识分子“聚集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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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有独立意志,生活以思考为乐,为了一句“真理”甘愿承受整个时代的误读,对于这样的知识分子,陈钧德是最为钦佩的。知识分子有大有小,再小的知识分子,也深味独立思考、怀疑且探索的乐趣。在上海戏剧学院,陈钧德与不少教师彼此信任,坦诚交流,或许对他的创作未有重大改变,但令他深受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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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是热衷于表现主义绘画的,同一教研室里的李山老师则是当代艺坛的一员名将。李山在学院艺术研究所画了大幅的“意识极端”的作品,譬如雄壮的骏马间的性关系,他邀请陈钧德看看,谈谈想法。陈钧德也会将自己的意象新作——譬如《花房》系列——请李山挑刺。他俩与叶长海、王邦雄等互相之间常常发生毫无芥蒂的争执,也总是迸发许多思想火花。遇到能激发灵感的朋友,可谓幸福。四个擅长业务的知识分子都讨厌为了讨论而讨论的会议,遇到无聊的会议,也会极尽调侃之能事,在会上一唱一和,弄得主持会议的领导如羊入“狼”群,心里窝火却不便发作,脸上一阵阵尴尬,而他们几个则畅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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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知识分子间交流频繁,这种氛围下,创作自然而然少了草根气息,多了学术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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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趣远不止是与教研室、研究所的同事间的互相碰撞或互相欣赏,也在于师生之间。陈钧德的得意门生陈箴,思维灵敏,长得也高大帅气,不幸在大学四年级时生了一场严重的溶血性疾病,几近在生死线上挣扎。陈钧德去医院看望时,学生讲述了真切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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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病,给了我人生极大的感悟。我对艺术创作有许多奇异的想法,我的艺术生命,要么被可恶的疾病遏制和剥夺,要么被它激发出更多的力量,发出灿烂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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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完全理解学生的心境,彼时,他竭力安慰学生:“我不愿意看到前者,我希望看到后者,你对生命的大彻大悟,用来表现在艺术上,一定会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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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箴痊愈后,有一次对陈钧德说,他住院的时候,特别害怕的一桩事情是“夜晚到来”,他总恐惧那一时刻医生不在身边,死神趁机将他掳走。他觉得人的一生太短暂太短暂,尤其在经历了病魔的威胁之后,愈发感到生命的美好、创作的美好,他说:“我有那么多想法需要付诸实施,我唯独祈愿老天不要过早拿走我的生命,让我多完成一些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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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发自肺腑的生命感悟,再次击中了陈钧德心底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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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感觉到,与艺术天赋出色、具有献身精神的学生待在一块,启迪和激发是双向的。正因为如此,陈钧德与陈箴一直保持频繁的来往和交流。陈箴后来旅法定居,并在装置艺术等方面屡有令人击节的建树,这与陈钧德矢志不移钻研架上艺术的道路不同,但陈钧德与学生的艺术心灵一直是互通的,他们经常进行越洋交流、互相激发。学生陈箴在法国旧病复发,陈钧德非常牵挂,一再叮嘱女儿去法国出差时,一定要替自己去“看望看望”。而学生陈箴回沪举办艺术展览,陈钧德也真诚地到场表示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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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里的画家普遍有个“心结”,就是不愿意有寄人篱下的依附感,不愿意被体制文化所“同化”。他们渴望获得“自由自在地存在感”,渴望依靠绘画创作本身养活自己,使自己不必屈从体制压力而独立创作,这几乎也是所有艺术家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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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也渴望像一个职业画家那样自由自在地生活。他说,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知识分子,他当然向往能够掌控自己意志和情感,能独立生存。这就涉及了卖画,历经二十多年业余创作而实现了卖画,如同运动员首次在竞技场上夺冠,实现“零”的突破,对画家本人而言,意义“非同小可”。尽管,绘画市场始终是模糊的、粗鄙的、难以捉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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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四人画展”举办后,陈钧德的作品突然炙手可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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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推手们对四个新老艺术家中最具升值潜力的陈钧德,表现出极大热情,向他询问画价的人多了起来,意味着想买他作品的人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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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市场的鬼魅,当年表现出“堰塞湖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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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绘画市场是“外热内冷”,价格是“外高内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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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内地的市场一片静悄悄。历经“文革”的斗私批修,像刘海粟这样的艺术大家一开始也不敢卖画,他在北京办展时引得外商积极洽购,但卖画所得全部捐献给了政府,这一方面显示了老艺术家的高风亮节和爱国情怀;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这样的事实:对于工资之外的卖画收入,画家们害怕被视做“资本主义的尾巴”,随时遭到无情的割除。所以,内地买卖绘画在“文革”过后很长一段时间“死水微澜”,但在香港地区啊,东南亚啊,艺术市场一直遵循着市场逻辑,成为影响、引领中国内地艺术市场走向的风向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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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说说金董建平了。她人称“金太”,是香港大名鼎鼎的船王董浩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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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她,成了陈钧德作品的第一个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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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太在香港创办的艺倡画廊,专以推介海外华裔艺术家的作品为特色,具有很高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她为人直爽,办事干练,在海内外上层社会拥有广泛的人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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