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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清流2:大师们的“战国”时代 鲁迅与曹聚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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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与曹聚仁是1927年12月21日第一次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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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鲁迅这一天的日记,有这样的记载:“晴。午后衣萍来邀至暨南大学演讲。晚晤语堂。夜雨。”这演讲是该校文学社团秋野社主办的。接鲁迅的章衣萍是校长秘书兼文学院教授。因早在北京时就与鲁迅相识,由他登门敦请,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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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演讲的题目为“文艺与政治的歧途”。记录稿有两份:一是章铁民记,后经鲁迅的修订,29日寄陈翔冰,以“文学与政治的歧途”为题,发表于该校《秋野》杂志第三期;另一份则为刘率真记,于1928年1月发表在上海《新闻报》副刊《学海》,署“周鲁迅讲”,后收入《集外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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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演讲那天,在该校任教的曹聚仁,慕名到场,也做了一份记录,寄到《北新》半月刊,章衣萍却把该稿压下。据曹聚仁讲,章衣萍没让鲁迅见此记录稿。直到曹聚仁的记录稿在《新闻报》发表,鲁迅才知道刘率真是曹聚仁。得知章衣萍扣搞未发,据曹聚仁说鲁迅曾就此“说了他一顿”。那时章衣萍与鲁迅走得较勤,仅2月他就三到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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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衣萍既然已发了事前布置的章铁民的记录稿,压住不发曹聚仁的记录稿,并无过错;鲁迅同意将曹聚仁的记录稿收入《集外集》,自然他更满意此记录,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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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的《集外集》是由杨霁云负责编辑的。杨乃曹聚仁的高足,师生关系不错,曹聚仁将在《新闻报》上刊发的记录稿交杨霁云编入集中。鲁迅见《集外集》后曾致信杨霁云说:“曹先生记的那一篇也很好,不必作为附录了。”表示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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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聚仁与鲁迅第一次有文字交往,则是1933年年初。此时曹聚仁正在编在上海滩很有名气的《涛声》周刊。鲁迅也很看重《涛声》,经常浏览。1933年1月21日出版的《涛声》上,刊载了一篇周木斋的杂文《骂人与自骂》。周木斋,当时在上海从事编辑工作和写作。他在此文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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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日军侵占榆关(山海关——引者),北平的大学生竟至要求提前放假,所愿未遂,于是纷纷离校。敌人未到,闻风远逸,这是绝顶离奇的了……论理日军侵榆……即使不能赴难,最低最低的限度也不应逃难……写到这里,陡然的想起五四运动时期北京学生的锋芒,转眼之间,学风民气,两俱不变,我要疑心是“北京”改为“北平”的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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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不赞同周木斋的说法,就以罗怃之名,写了一封信给《涛声》,其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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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和周先生的主张正相反,以为“倘不能赴难,就应该逃难”,是属于“逃难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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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聚仁将该信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之题名,编发在《涛声》上,其实曹聚仁等并不知罗怃就是鲁迅。特在《涛声》登出启事,与作者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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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后将此文更名为“论‘赴难’和‘逃难’”,收进自己的《南腔北调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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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观周木斋之《骂人与自骂》,其论并无过错,而鲁迅文却有些言不及意。特别是一贯支持学运,被称为学运导师的他,突然在文中发出“我们不可看得大学生太高”的出人意外之论,想曹聚仁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冠名,也定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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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0日,《申报·自由谈》发表了曹聚仁写的杂文《杀错了人》。文章认为,革命总要杀人,要杀“中年以上”,“代表旧势力的人”。鲁迅认为未触及本质,遂写《〈杀错了人〉异议》(收入《伪自由书》)。曹聚仁后来在《鲁迅评传》中说,鲁迅的话“当然说得更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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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7日,曹聚仁致信鲁迅,请鲁迅为李大钊的文集作序。鲁迅日记,这几天有“得曹聚仁信,即复”。这是曹聚仁首次出现在鲁迅日记里。从此二人越走越近。鲁迅的回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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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函收到。守常先生我是认识的,遗著上应该写一点什么,不过于学说之类,我不了然,所以只能说几句关于个人的空话。我想至迟于月底寄上,或者不至于太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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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信守诺言,就在该月底写好,寄给了曹聚仁。曹聚仁即将这篇深情怀念为主义献身的朋友的文章《〈守常全集〉题记》编发在自己主编的《涛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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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常文集》的编辑曹聚仁是付出很多心血的。而最早向他提议出版《守常文集》的,却是周作人。1933年4月,周作人致信曹聚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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兹有一事奉询,未知能设法否?守常殁后,其从侄即为搜辑遗稿,阅二三年略有成就,唯出版为难,终未能出世。近来滦东失陷,乐亭早为伪军所占,守常夫人避难来北平,又提及此事,再四思维,拟以奉询先生,未知群众图书公司可为刊印否?其实文中所谈并不止一问题,不过分量似稍多,此节当可商酌,即全集选集有二办法可取也。守常一子一女均系旧学生,现在长女星华亦在北平,如尊处可以商议,则当介绍与先生直接交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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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聚仁原本就是群众图书公司老板,便答应了周作人。就该书的出版事务,二人经多次通信,如请哪些人题字作序等讨论多次。周作人,对该书提出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则:文集能出版最好;如全集不能出,出选集也无妨,但不能删节,“如删一二句则此篇反不如不编入为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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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阋于墙的周家兄弟想到一块儿了,鲁迅也想到书稿送审定会遭到删节等麻烦。他的意见是:“《李集》我以为不如不审定,也许连出版所也不如胡诌一个,卖一通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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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聚仁以为,李大钊死在“清党”之前,那时还是国民党的朋友,在国民党内曾任要职,给他留个纪念,原是应该的,未必一定要对其文大砍大删。但是,尽管曹聚仁、鲁迅、周作人、胡适等人都做了最大的努力,《守常文集》最终未能出版。可喜的是,鲁迅的《〈守常全集〉题记》,先刊《涛声》,后编入《南腔北调集》。鲁迅所写的李大钊的“遗文却将永驻,因为这是先驱者的遗产、革命史上的丰碑”,却回响在墨一般的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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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曹聚仁友谊日渐加深,常常以文章相互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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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公开称赞别人办的期刊,并不常见。他不仅常赐稿支持,还为曹聚仁办的《涛声》例外地唱了赞歌。他发在《涛声》上的《祝涛声》说道:“《涛声》的寿命有这么长,想起来有点奇怪”,它“常有赤膊打仗,拼死拼活的文章”,它又“喜欢引古证今,带些学究气”。颇赞赏其斗争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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