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6102805e+09
1706102805 民国清流:那些远去的大师们 [:1706099963]
1706102806 民国清流:那些远去的大师们 6
1706102807
1706102808 民国十一年(1922),《新青年》解体,并未过多地影响新文学运动的进一步发展。继文学研究会、创造社之后,新的文学社团如雨后春笋,新的文学流派如浅草社、沉钟社不断涌现,一批批文学新人也纷纷强势地登上文坛。名流云集,群星璀璨。
1706102809
1706102810 是年,由冯雪峰、潘漠华、应修人、汪静之四人在美丽的杭州创建了湖畔诗社。用冯雪峰的话说,湖畔诗社“实际上是不能算作一个有组织的文学团体的,只可以说是当时几个爱好文学的青年的一种友爱结合”(《〈应修人潘漠华选集〉序》)。这种情况在当时很普遍。朱自清在《〈中国新文学大戏·诗集〉导言》中,称其为“真正专心致志作诗”的社团。这些爱情诗深深打动了身处乱世之中、迷惘不安而又充满憧憬的青年男女的心,湖畔诗社因此而闻名于世。朱自清不曾料定的是,冯雪峰不久就不再“专心”写诗,而转向为共产主义而斗争,成为鲁迅身边的共产党友人。
1706102811
1706102812 湖畔诗社当年4月先后出版了两本诗集《湖畔》《春的歌集》,是文坛较早的诗歌合集。对诗坛的影响较大的汪静之出了《蕙的风》和《寂寞的国》两部诗集。
1706102813
1706102814 湖畔诗社的诗作多半是吟咏爱情或瞬间感受的短诗,是四位涉世不深的青年的真实情感的流露。如“悔煞许他出去,悔不跟他出去,等这许多时还不来,问过许多处都不在”,又如“我们歌哭在湖畔,我们歌笑在湖畔”,这“歌哭”与“歌笑”无不是年轻灵魂的自白。朱自清在《〈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中评论说:“他们那时候差不多可以说生活在诗里。”潘漠华凄苦,不胜掩抑;冯雪峰明快,笑中有泪;汪静之天真稚气;应修人味儿淡。
1706102815
1706102816 汪静之早在上一年秋冬,其诗《悲哀的青年》《竹叶》等就发表在《新青年》上。《荷叶上的露珠》《爱情》也见于《晨报副刊》。后出版的《蕙的风》,汇集了其早年一百多首诗歌。他的诗不长,简洁而情感浓郁地表露年轻人的爱情心理,如清丽幽婉的《别情》《伊的眼》等诗篇,成了广为流传的爱情诗篇。在《伊的眼》中,诗人写道:
1706102817
1706102818 伊的眼是温暖的太阳,不然,何以伊一望着我,我受了冻的心就热了呢……
1706102819
1706102820
1706102821
1706102822
1706102823
1706102824 这些诗句,在今天读起来,未免轻浅,但在“五四”后渴望挣脱旧礼教束缚、追求爱情的青年人中,却产生过强烈的反响。正因如此,汪静之的《蕙的风》诗集出版后,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1706102825
1706102826 是年10月24日,安徽绩溪人南京东南大学学生胡梦华在《时事新报·学灯》上发表了一篇《读了〈蕙的风〉之后》,指责自己的绩溪同乡汪静之的诗是“堕落轻薄”的作品,“有不道德的嫌疑”。一文激起千层浪,先是章鸿熙在10月30日《民国日报》副刊“觉悟”上著文《〈蕙的风〉与道德问题》,对胡梦华予以批驳。胡梦华又在11月3日的同一副刊“觉悟”上,发表《悲哀的青年——答章鸿熙君》,以答辩反击。文中有“我对于悲哀的青年的不可思议的泪已盈眶了”的句子。
1706102827
1706102828 诗无达诂,文无定法,讨论文学作品的得失,原是正常的文学现象。在弥漫着自由空气的民国初期,有极好的在学术层面的文学交流的气氛。后来的论者,受意识形态的影响,常把文学的讨论视为政治斗争,犯非对即错的二元论的毛病。对作品的讨论,已超越了文学范畴,成为一种思想斗争的模式。
1706102829
1706102830 汪静之在出版《蕙的风》前,请胡适为之作序,胡适慨然允之,“新诗的老祖宗”,欣然命笔,遂有《〈蕙的风〉序》,9月先发表在《努力周刊》。
1706102831
1706102832 胡适说,《蕙的风》在他家“差不多住了一年之久”,“我觉得他的诗的进步着实可惊”,“他的诗在解放一方面比我们做过旧诗的人更彻底的多”。胡适并不一味夸赞,而是极为辩证地指出:“他的诗有时未免有些稚气,然而稚气究竟远胜于暮气;他的诗有时未免太露,然而太露究竟远胜于晦涩”。
1706102833
1706102834 胡适以其超凡的识力,已预料到汪静之的诗会引起争议,“也许有人觉得静之的情诗有不道德的嫌疑”,“不应该做这种呻吟婉转的情诗”。不过胡适警告,“戴上了旧眼镜来看新诗,更容易陷入成见的错误”。
1706102835
1706102836 胡梦华批评汪静之的诗,不幸被胡适言中。因此,胡梦华批评汪静之的文章发表之后,胡适觉得早在预料之中,不须再费笔墨了。
1706102837
1706102838 汪静之被称为“赤子”湖畔诗人,与周作人关系也很密切。湖畔诗社三月刚刚成立,潘漠华与汪静之便立刻致信周作人,报告消息。周作人随即写了《介绍小诗集〈湖畔〉》的文章,为之欢呼与鼓吹,且亲自联系《晨报》刊登其广告,又推荐北大出版部代售《湖畔》。应修人也致信周作人,称“启明我师”,信中说:“你为甚这么和蔼——使未识面的人都深深地感着你那诚挚的仁慈的爱。”由此可见周作人当时在年轻人心目中的崇高位置和亲切的形象。当道学家围攻汪静之时,他为汪辩护和对发难者责问。
1706102839
1706102840 鲁迅也不沉默,他在11月17日《晨报副刊》署名风声,发表了一篇极为犀利的评论《反对“含泪”的批评家》,批评胡梦华对汪静之的批评。文章说,“我看了很觉得不以为然的是胡梦华君对汪静之君《蕙的风》的批评,尤其觉得非常不以为然的是胡君答复章鸿熙君的信”。在逐条批驳之后,云“批评文艺,万不能以眼泪的多少来定是非”。鲁迅的文章,似少对汪静之诗歌的优劣具体分析点评,太多的是对胡梦华文章的眼光和用语予以讨伐。20岁出头的学生,遇到了可以做他父亲的文学家。这种交锋极不对等,胡梦华只能仰天长叹了。
1706102841
1706102842 在文学对青春浪漫气息的呼唤中,创造社异军突起。创造社是继文学研究会之后,于1921年成立的文学社团。主要成员有以新诗和历史剧而闻名的郭沫若,有写象征小说和文学批评的成仿吾,有写爱情小说的张资平,有写现代话剧的田汉和以写浪漫主义小说的郁达夫等五位主将。他们的创作丰富多彩,多姿多样。除郭沫若外,成就最高,影响也大,个性最鲜明的,当数郁达夫。尤其需要提及的是其小说作品充满浪漫色彩而独树一帜,开创了我国现代小说中的浪漫抒情流派。
1706102843
1706102844 郁达夫(1896—1945年)出生于浙江富阳,家境殷实,从小受中国古典诗文的熏陶,他写的《自述诗十八首》的自注可视为他的自传,“予以十一月三日生。先父常曰:‘予育汝辈,犹王公之植三槐也’”,“家住富春江上,西去桐庐则严先生垂钓处也”,“三岁父殁时予正病,青灯雨夜,二兄坐灵帏前吟哦光景,犹历历予目也”。“九岁作韵语,阿母抚予肩曰:‘此儿早慧,恐非大器’”。“十三岁始学西欧文字”,“十五岁冬去小学,奖得吴梅村诗集读之,是予平生专心研求韵律之始,前此唯爱读两汉书耳”,“十六岁春欲入杭州中学,赴杭州。初到三日,即醉倒于江干酒肆,同人传为笑柄”。“十七岁春,仍欲入杭州中学,赴杭州寄寓保安桥数月。九月入之江大学豫(预)科,住江干者半载。十八岁春去之江大学,入蕙兰学校学英文,住石牌楼者三月。秋八月家兄奉命来日本,予亦随之东来,住东京小石川者一年。十九岁夏入第一高等学校豫(预)科。而是岁夏转至名古屋第八高等学校。二十一岁秋由医科改入法科。二十二岁夏还乡,秋病作,入病院二月。二十三岁冬,疾始疗”。
1706102845
1706102846 写于23岁夏5月的《自述诗十八首》不仅记录了郁达夫的经历,从中也可窥见其秉性及聪慧。
1706102847
1706102848 1913年随长兄东渡日本,五年后进东京帝国大学经济部读经济学,而他的兴趣则在文学方面。十年的日本生活,饱尝歧视屈辱,激发了他的爱国热忱,并养成了他愤世嫉俗又伤感忧郁的思想性。这段人生经历和思想状态,在后来的文学作品中,得到了鲜明的反映。1921年,郁达夫和郭沫若、成仿吾创立了创造社,成为创造社的“圆鼎三足”。
1706102849
1706102850 郁达夫是民国十一年(1922)归国的,除积极参加创造社的文学活动,编辑创造社刊物外,后来又先后到安徽、北京、武昌、广州等地大学任教,但主要精力用于文学创作。
1706102851
1706102852 郁达夫在1921年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集《沉沦》,《沉沦》虽然晚于鲁迅1918年的《狂人日记》,却应该说是新文化运动以来我国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沉沦》集收入了《沉沦》《银灰色的死》《南迁》三个短篇小说,其中《沉沦》最为精彩,为其最具代表性的小说。
1706102853
1706102854 《沉沦》描写了一个有忧郁症的中国留日学生,渴望得到友谊和爱情,但在异国他乡的日本,遭遇的却是冷落和屈辱,最终绝望地走向沉沦。《沉沦》中的主人公在重重压迫下产生的难以排遣的忧伤苦闷,艺术地概括了有所觉悟而又不知如何变革现状的青年人共同的生存状态和心理状态,具有鲜明的时代气息。
[ 上一页 ]  [ :1.706102805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