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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逆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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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26年新记《大公报》成立之前,名记者邵飘萍已为奉系军阀杀害,这里不能不提到张季鸾和邵飘萍之间的情谊。邵飘萍比张季鸾大两岁,两个人先后到日本留学,从事新闻工作也几乎同时,而且在北京时都写了大量的通讯,被称为新闻界的“一时瑜亮”。邵飘萍精于采访,擅长交际,对于高高在上的大官员往往能使之不得不见,见了还不得不说,而且还能说出他想要的内容,的确是个采访高手。张季鸾更善于写评论,他的评论鞭辟入里,入木三分,让读者难以释手。两人可谓各有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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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季鸾后来谈到邵飘萍,总是赞叹他采访水平之高、写作手段之精和对恶势力斗争之勇,不过几乎没有人听他说起和邵飘萍的私交。而事实上,张季鸾对情谊的看重,在邵飘萍身上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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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五四运动之后,邵飘萍被当局通缉,处境非常困难。而这个时候的张季鸾应该说也有一些落魄,他虽然担任了上海《中华新报》的总编辑,但是这份报纸经营不善,举步维艰。正在这时,他接到了日本大阪《朝日新闻》聘请他去工作的机会。《朝日新闻》是当时日本最畅销的报纸,也是第一家荣获美国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奖章的亚洲报纸。所以,这应该是个难得的机会。但是张季鸾为了帮助困境中的邵飘萍,自己放弃,介绍邵飘萍前往《朝日新闻》。不久以后,他又帮忙把邵飘萍的夫人祝文秀送到了日本和邵飘萍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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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文秀后来提到,1926年邵飘萍遇难后,张季鸾对祝文秀和她母亲非常照顾,接她们到天津居住,每月馈赠生活费100元,每星期都请她们母女吃一次饭,还经常送戏票给她们,让她们看戏散心。祝文秀母女从1926年到1929年,在天津一共住了三年多,这期间,每逢邵飘萍的忌日,张季鸾都要到祝的寓所来慰问,并且写祭文在邵的遗像前流泪朗读,读完焚烧以为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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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时,《大公报》复刊不久,经费并不宽裕,100元相当于一个普通编辑一个月的薪水,的确不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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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位报界名流之所以惺惺相惜,和他们一以贯之的新闻理想分不开。邵飘萍曾说:“余百无一嗜,唯对新闻事业乃有非常兴味,愿终生以之。”他的通讯、他的办报生涯,还有对新闻学的探究都证明了这一点;张季鸾也是如此,对新闻事业非常执著。1925年,他的同乡挚友、国民二军军长胡景翼曾推荐他担任陇海路会办,这在当时是个大肥差。没想到张季鸾干了不到一个月就拂袖而去,宁可做穷记者,也不要这个肥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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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对于新闻的热爱,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对言论自由的向往。尽管他们或多或少都和政界保持这样那样的联系,但是思想的独立和言论的自由一直是他们的梦想。邵飘萍希望新闻机构“组织上、经济上是独立的,不应受政治势力和经济势力的控制,也不以他们为后盾”。张季鸾在新记《大公报》创刊时提出的“不党、不卖、不私、不盲”也彰显了独立的思想。只不过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这样的思想却是一种很难完全企及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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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性格上两人还是有所不同。邵飘萍更为激进,更有激情;张季鸾则更加沉稳,更加理智。张季鸾大部分文章条理清晰,层次分明,有理有据,让读者非常叹服。这也是为什么连蒋介石都对他非常尊敬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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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这两位好友都可谓风流倜傥。邵飘萍交际之广在当时的新闻圈里赫赫有名,而且他有三房太太,除了元配沈小仍,另两位汤修慧、祝文秀都是他事业上的左臂右膀。邵遇害后,汤修慧艰难撑起大业,继续办《京报》。而张季鸾也娶了好几房夫人,不过一直到年近五十,他还是没有子嗣,直到1937年,他的第三位夫人陈筱侠生下唯一的儿子张士基。张季鸾后来将五十得子和为孙中山写大总统誓词、创办新记《大公报》并称为生平三大得意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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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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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回国后的张季鸾因为写作上的特长,获得和邵飘萍同样的名声,但是随着政局跌宕,他的人生也陷入低谷,直到与胡政之、吴鼎昌重建《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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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2年,满族人英敛之在天津创办了《大公报》,英敛之是当今著名的主持人、情景喜剧导演英达的曾祖父。他的办报宗旨是采纳西方思想,启迪民智,开风气之先。所谓“大公报”,即“忘己之为大,无私之谓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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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报纸的实际出资人是柴天宠、王郅隆和著名学者严复。不过他们对于英敛之的言论总的说来比较尊重。英敛之的言论较为大胆,除了皇帝不批评,其他都敢揭批,所以报纸也就受到读者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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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敛之主政《大公报》的十年时间里,《大公报》逐渐显露出现代报纸的雏形,那就是新闻和言论并举,新闻追求真实性和时效性。不过,随着辛亥革命的胜利以及1912年宣统帝逊位,作为满族人的英敛之感到无比失望,他离开天津,隐居在北京香山。1926年,年仅50岁的英敛之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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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早在1916年,《大公报》的实际所有权就归属了王郅隆。王郅隆是当时名噪一时的安福系成员,所谓安福系,指的是北洋军阀的政客集团,包括段祺瑞的亲信王揖唐、徐树铮等人,他们经常聚集在北京宣武门内安福胡同一处住所,谈论政治、吃喝玩乐,而被称为“安福俱乐部”。此时的《大公报》,也就成了为安福系鼓吹的报纸。当然,王郅隆不是文人,自然不做报纸,他请来只有27岁的胡政之做《大公报》的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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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政之比张季鸾小一岁,也是留日学生。他在日本学的是法律,通晓三四门外语,回国后,从事过法官、翻译、记者等多份工作,后来追随王揖唐,一度成为段派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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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政之主持《大公报》时,最为人所熟知的是他在巴黎和会上的报道。当时胡政之得到王揖唐的资助,赴法国进行采访,这在今天看来,似乎并没什么特别,不过在当年,的确可算是中国新闻界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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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和会时期,《大公报》既刊登了“特约路透电”,也刊登了“北京特约通信”,一个是路透社的电稿,一个是北京政府的内部消息。但是比起胡政之的文章,这些都稍逊一筹,胡政之用中国记者的独特视角,讲述了他眼中的巴黎和会,其中的细节描写和表达方式都更符合中国读者的心理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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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好景不长,直皖战争爆发,段祺瑞和安福系大败,王郅隆被当做“安福十凶”通缉,匆匆逃亡日本。作为安福系吹鼓手的《大公报》也声誉扫地,无奈之下,胡政之只得离开《大公报》。但是报纸的所有权一直在王郅隆父子手中,1923年,王郅隆在东京大地震中跌入地缝死去,两年后《大公报》停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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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往的办报历程中,张季鸾和胡政之这两位才子就已经认识。1925年冬天,两人都有些落魄。胡政之离了安福系这座靠山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张季鸾则辞去陇海路会办的肥差,也在寻找工作中。某日,张胡二人在天津相遇,并一同去见吴鼎昌。三人畅叙后,步行走到大门紧锁的《大公报》馆时,不知是哪一位提议,把《大公报》的招牌、房产、设备都买下来,旧店重张,出一份新《大公报》。这个提议获得大家的认同。随后,胡政之联系到王郅隆的儿子,以一万元买下报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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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新记《大公报》“三巨头”之一的吴鼎昌,同样留学日本,不过他学的是商业,回国后成了金融界名人。他对办报纸很有兴趣,而且对报纸发展的观念甚至比一般报人都先进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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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6年9月1日,新记《大公报》正式复刊。吴鼎昌任社长,胡政之任经理,张季鸾任总编辑。在这天的报纸上,《大公报》提出了“四不主义”,即“不党、不卖、不私、不盲”。“不党”,就是不归属于任何一个党派,以公民身份发表意见;“不卖”,就是不以言论做交易,不接受带有政治性质的金钱补助;“不私”,就是报纸是公众喉舌,并不做私用;“不盲”,就是绝不盲从盲信,而要追求客观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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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不主义”的提出,是中国报界的里程碑。以往的报纸要么依靠政党资助,要么服务商业目的,而“四不主义”表明了中国报人独立意识的觉醒。当然,之所以敢提出“四不”,和吴鼎昌雄厚的资金支持分不开。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位金融家为中国报业的独立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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