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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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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抗战胜利的脚步越来越近,《新民报》管理层规划了战后报纸的发展路径:重庆、成都两社继续经营,由协理兼总主笔罗承烈负责;邓季惺、赵超构负责南京版的复刊和上海社的创办;张恨水负责创办北平社;陈铭德在重庆完成调度工作后,将总管理处迁到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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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新民报》动作极为迅速,9月,三队人马便相继出川:邓季惺带着人和机器赶赴南京;报馆同人赵敏恒等赴上海;张恨水等去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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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三拨人马是各负其责的,但是到最后几乎全都是邓季惺一个人干了。邓季惺先飞到南京,收回了战前的馆址作为总管理处办公地点后,又租下一处房屋作为新报馆的馆址。本来晚于她到南京的张友鸾、郑拾风等人是要协助邓季惺一起办《新民报》的,没想到坐船一到南京,张友鸾就带着郑拾风去复刊他的《南京人报》了,真是让陈邓二人措手不及。邓季惺在被动的情况下,于1946年元旦在南京出版《新民报》晚刊,当年10月出版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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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季惺忙完南京复刊,又飞到北平处置北平版创刊的事情,找馆址、置办印刷和办公设备等事务都收拾停当,张恨水才带着一家人抵达北平。邓季惺还为张恨水买了一处宅子让他安顿家人。1946年4月4日,《新民报》北平版日刊创办,发行量四万多份,这在当时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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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版的创办原本交给赵敏恒,可赵敏恒也跳槽了,只好又是邓季惺出马。上海报馆众多,《新民报》想要立足绝非易事,但陈铭德和邓季惺考虑到上海是中国的文化重镇,人才云集,国际化程度又高,所以要打开局面,非在上海立足不可。这样历经困难,上海版于1946年5月1日创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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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胜利不到一年,《新民报》由两社四版变成了五社八版,成为当时中国规模最大的报系,陈铭德、邓季惺夫妇树立了一座中国报业的里程碑。1949年《新民报》创刊20周年的时候,陈铭德写了一篇长文《二十年之回顾与前瞻》,文中对妻子有一段感谢:“邓季惺先生事实上是成都、南京(复原以后)、上海、北平四个社的创立人,找社址,买机器,买纸张,安排人事,甚至一颗螺丝钉的装设,一张凳子的安置,都经过她的眼,透过她的心,艰难擘画,贡献最大。她是铭德的妻子,然而就事论事,绝对不应该因她与铭德的关系,就抹杀了她在本报的业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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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46年到1949年,本以为迎来了《新民报》的大发展,没想到这几年却异常艰辛,比之前的十多年还要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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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报》南京版因为处在国家的政治中心,所以最具代表性。南京版虽声称“服膺三民主义”、“拥护现政府”,但是在报道中“左倾”色彩越来越明显,尤其在蒋介石发动内战后,不利于国民党的文章时有发表。这种情况让国民党非常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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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社的进步员工多,所刊登的新闻报道和言论倾向性更明显。如关于美国驻沪水兵打死三轮车夫事件、上海各界追悼李公朴、闻一多的活动、美国兵强奸北京大学女学生事件的报道等都引起社会强烈反响,而赵超构、夏衍等人的言论专栏更是针砭时弊、切中要害,受到读者欢迎。1947年2月,上海《新民报》由吴祖光主编的副刊《夜光杯》上刊登了一首诗,标题为“冥国国歌”,以谐音的方式对“代中华民国国歌”进行了编排,一经刊出,读者当然拍手叫好,不过国民党可就大为光火了。为这事,上海《新民报》差点停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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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版的问题刚解决,重庆报馆又惹祸。聂绀弩主编的副刊《呼吸》因为发表了一篇写国民党军人在市场上欺压菜贩的文章而受到查处,重庆社的负责人罗承烈多方找人疏通,才勉强渡过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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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民报》五社八版虽然都由陈铭德统管,但没有设立总编辑,所以各社的政治态度也就不统一,国民党当局认为应该给《新民报》设一个总编辑,否则报馆经常惹事。国民党中宣部于是又委托邓季惺弟弟邓友德出面,和陈铭德沟通,并且指派了国民党中央党部新闻事业处处长彭革陈任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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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彭革陈的到任并没有让局面有所改观。各社各版的言论他根本管不了,这种尴尬的局面让他觉得相当无趣,结果只干了两个月就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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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彭革陈也希望能帮陈铭德管好言论,让《新民报》少惹麻烦。在任的短短时间里,他随陈铭德奔走各社处理难题,但是时局的严峻非彭革陈一己之力所能扭转,当时国民党政府的作为已经为整个舆论环境所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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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5月20日,四届三次国民参政会开幕的当天,南京、上海、苏州、杭州四个城市的学生在南京举行“挽救教育危机”联合大游行。当局出动了警察、宪兵、青年军甚至马队对付学生,有百余名学生被水龙、皮鞭打伤,二十多人被捕,这就是震动全国的“五·二〇”血案。《新民报》的多位记者当天都在现场采访,亲眼看到学生被军警打得满脸是血。采访部主任浦熙修生病在家休息,也被通知到报社安排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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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记者们在报馆都非常激动,大家都控诉军警对学生游行进行的无情镇压,但是陈铭德却非常为难。作为报馆的负责人,他自然希望说真话,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收到了官方的报道要求:那就是统一口径,说军警和学生是互殴。看着群情激奋的下属,陈铭德想说却终究没能开口,他只是对总编辑曹仲英说了一句:“今天的报道关系到报纸的生死存亡,要当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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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曹仲英已经字斟句酌,想方设法躲避雷区,但是报道还是被说成“失实”,首都卫戍司令部天天派人来报馆纠缠,让编辑部门不胜其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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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铭德正和南京方面的有关人士斡旋的时候,上海《新民报》又被当局叫停,理由是“破坏社会秩序,意图颠覆政府”,陈铭德又跑遍上海市党部、政府、参议会等多个部门,总算在两个月后复刊,但条件是必须接受国民党中宣部指派的总编辑和几名记者。无奈之下,陈铭德只得屈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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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抗日战争结束后,《新民报》的状况不但没有什么好转,反而步履维艰,陈铭德是个好好先生,对下属仁慈,对当局则常常忍气吞声,受的委屈非常大。而邓季惺的性格和他差别很大,邓季惺性格直,不愿意委曲求全。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最后导致了《新民报》南京版的停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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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国民党政府举行国大代表和立法委员选举,学法律出身的邓季惺寄希望于“宪法”和“立法院组织法”能使中国进入法治轨道,于是决定参加竞选,她甚至希望能制定一部“出版法”来保证言论出版自由。她说要斗争就得打进内部。通过在选区演讲,争取选票,邓季惺以无党派候选人身份成功当选,在600多位立法委员中,像她那样无党派的人士非常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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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6月24日,身为立法委员的邓季惺和三十多位立委,在南京立法院会议上提出临时动议,质询国民党空军为何对河南开封实施狂轰滥炸,致使大量无辜民众死伤,房屋尽毁。国防部长何应钦当天下午到会对质询作出回答。第二天,《新民报》报道了此事以及何应钦在立法院内部会议上接受质询的情况,引起了立法院一些人的极度不满,指责邓“泄露机密”。在会上,支持她和反对她的委员们发生激烈争吵,场面一度失控,立法院院长孙科只好命令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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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导致南京《新民报》彻底关张。6月30日,蒋介石亲自作出南京《新民报》永久停刊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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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公文还没有下达,陈铭德以为还有回旋余地,立即又四处奔走,希望能够使报纸转危为安。可惜正式公文终于在7月8日送达他们手中,并且规定立即停刊,也就是说第二天的报纸都不让出了。张友鸾主办的《南京人报》对接到通知的陈铭德和邓季惺做了白描式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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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把公文给大家看了,他始终带着苦笑。他说话是一种令人的心弦也发生扣击的腔调。他勉励大家不要难过,在人生的旅程上,在事业的创造上,这样的遭遇是随时都可能遇到的。我们既然立心要做一个真正的新闻记者,我们要坚毅忍耐,那么我们将来必然有更远大的前途。小小的挫折,是算不上什么的。他更勉励大家,乘这个机会,多多检讨自己过去的缺点,多多读书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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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有人发言,然邓季惺一言不发,只是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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