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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27 爱新觉罗家族史 [:1706178139]
1706182928 爱新觉罗家族史 四 生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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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30 皇族子弟无功受禄,世代相传,不仅丧失了劳动能力,而且习于挥霍。处于中下层的宗室、觉罗,经济上逐渐拮据,有的连生计也难维持,于是出现了“生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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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32 生计问题是旗人中普遍存在的社会问题。这个问题在康熙年间已露出端倪,乾、嘉年间发展成八旗内部难以疗治的痼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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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34 京师是繁华的都市、八旗驻防的重点,也是“八旗生计”问题最严重的地区。数十万八旗子弟久居京都,兵额有限,人口加增,又不事生产,生活水准每况愈下。乾隆时人沈起元《拟时务策》指出:甲不能遍及,而徒使之不士、不农、不工、不商、不兵、不民,而环聚于京师数百里之内,于是其生日蹙。[91]这里虽然是指旗人整体而言的,同样适用于宗室、觉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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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36 宗室、觉罗生计问题中最突出的,是祖遗老圈旗地的大量典当流失。清朝初期,包括宗室、觉罗在内的旗人均在京畿或关外等处占有土地,但他们从未躬耕畎亩,而是将土地陆续租给了昔日的包衣和民人。租出的土地分散在京畿方圆数百里内,远者更在关外,宗室、觉罗局守京城,行动受到严格限制,若差人讨租,往返盘费又将所得租银随手花销。这种状况加快了旗地转入民手的过程。何况许多宗室成员从不直接过问生产,委托庄头经营,有的连田亩四至数额都不甚了了,听任管家与庄佃隐匿盗典。有些宗室、觉罗,祖上原占有大片地产,但世代分家析产的结果,子孙所得份额越来越少。由于经济势力大为削弱,难以抗御天灾人祸的侵袭,成为旗、民地主巧取豪夺的理想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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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38 随着满洲领主制经济的瓦解,旗人内部经济关系发生了深刻的变革。大批非正身旗人(即非自由民)的后裔——开户人,以及一部分户下人的经济、政治地位,有了明显提高:乾隆初年,清政府正式允许包衣佐领下人与旗分佐领下人互为婚姻。不久,将畿辅官庄、王庄中的大批壮丁放出为民,旗下开户人也获得“出旗为民”的权利。乾隆年间几次动帑回赎旗地,其中,“奴典旗地”(即旗下奴仆和开户人典买正身旗人的土地)多达五六千顷,约占当时回赎旗地总额的1/4。[92]反映出一部分非正身旗人经济地位的崛起。与此同时,以宗室王公为主体的部分上层旗人,在地主经济的发展中实力不断壮大,成为富甲天下的大地主,但也有不少贵族子弟,由于种种缘故家境败落,不得不典卖祖业。乾隆二十四年(1759)宗室诺穆谨的一件卖地契这样写着:“立卖地契人系镶红旗包衣常兴佐领奉恩将军诺穆谨,今有本身地……陆顷玖拾玖亩贰分,情愿卖与本旗满洲额尔青额佐领下闲散成禄名下永远为业,言定卖价纹银肆千两整”;嘉庆十六年(1811)宗室成英的一件卖契的契文为:“今据镶蓝旗宗室常龄佐领下奉国将军宗室成英有老圈地陆段十顷叁拾亩……卖与正白旗包衣贻恭佐领下候补主事那兴阿名下,价银壹千伍百两。”奉国将军是宗室封爵的第十一级,奉恩将军是第十二级,两位卖主都是有爵位宗室,而成为他们买主的,一位是旗下闲散(未挑扑任何官差的普通旗人),另一位是包衣佐领下人。清初的包衣佐领下人,不过是满洲贵族的私属,迨至清朝中叶,却可以合法地契买贵族的土地。旗人土地买卖的身份限制大为松弛,据此可见一斑。满洲社会的等级分野在地主经济的发展中进行着新的组合,这种状况加快了一部分宗室成员土地的流失。[93]到了清朝末叶,很大部分宗室、觉罗已经没有了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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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40 宗室、觉罗生计中的另一难题是房产的典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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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42 清朝入关时,将圈占的北京内城民房分拨给旗人。明朝勋臣贵戚的豪华府第均被宗室王公占住。当时规定,八旗一品官给房20间,二品官给房15间,三品官给房12间,至八品官给房3间;拨什库(领催)、摆牙喇(护军)、披甲人各给房2间。[94]包括宗室、觉罗在内的所有正身旗人,都按照政治地位的高低分得了住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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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44 清朝统治者恩养宗室、觉罗“至优至渥”,圈给土地,拨给房宅,又完善恩赏制度,却不能制止他们走向畸富畸贫的分化。京城本是四方货物荟萃流转的大都会,商品经济素称发达。随着商业资本和高利贷资本的膨胀,昔年“从龙入关”的天潢子弟虽然都从国家分得室庐,但日久天长,贫困者率多转售与人。他们只好僦屋以居,并节省钱粮交纳房租。[95]尽管这种现象在乾隆年间才严重起来,它的端倪却显露于康熙初年。康熙三十四年(1695)官方调查证实:内城中无房旗人已有7000人之多。这中间自然也包括宗室成员中那些“甚贫者”。[96]他们的住房主要落入内城中满洲王公大臣之手。也就是康熙帝无可奈何之余流露的真言:“京师城内之地,大臣、庶官、富家,每造房舍,辄兼数十贫人之产,是以地渐狭隘。”[97]玄烨谕旨内未点明宗室王公,但恰恰是他们,在内城中“户舍连云”,“俸粢除日用外,皆置买田产、室庐,岁收其利”。[98]兼有大贵族、大地主、大房产主的多重身份。清朝统治者虽然看到了部分旗人失房的症结所在,却无意遏止这股咄咄逼人的兼并势头,理由是:“若复敛取房舍以给无者,譬如剜肉补疮,何益之有?”实质上是不能触犯王公贵族一丝一毫的既得利益。统治者曾试图用发放养赡银、恩赏银的办法至少缓解一部分贫困宗室、觉罗子弟的燃眉之急,但杯水车薪,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失房问题,反而眼睁睁看着这个问题愈演愈烈。乾隆五十一年(1786),觉罗景文、景和兄弟将自置房一处典给旗人舒宁阿,“典五年银到许赎”。但五年赎期到后,他却放弃了回赎权利,并写立了改典为卖契。契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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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46 立字人系镶蓝旗忠禄佐领下闲散觉罗景文同弟景和,将自置灰房一间空院一块,于乾隆五十一年二月十六日典与正红旗满洲吉兰太佐领下舒宁阿名下为业,现今实在无力回赎,情愿典主遵例过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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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50 嘉庆二年十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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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54 立字人景文(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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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56 立字人景和(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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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59 契书中“实在无力回赎”六字,道出了宗室、觉罗改典为卖,将房屋所有权完全放弃时的普遍原因。除了“典”外,还有“老典”、“卖”,反映了房屋所有权转让的多种形式。仅据笔者所见,清代北京宗室、觉罗的典、卖房契至少有四五十件之多。其中时间最早的为雍正八年(1730)正月正红旗觉罗博诺卖房契,时间较晚的有光绪十九年(1893)十月正白旗已故博启善之妻爱新觉罗氏卖房契。买房者中既有旗人也有民人;既有贵族,也有平民和旗下包衣。早期典、卖房的主要是一些闲散宗室、觉罗,嘉、道以降,不少宗室王公如绮贝勒、贝勒、公爵德寿等都加入到出卖房产者之列。[99]乾隆五十年(1785)宗室华贵的卖契这样写着:“立卖房契人系镶蓝旗洋森佐领下宗室华贵,有自置房壹所共计拾玖间,坐落在阜成门内孟端胡同中间路北,今情愿过税卖与正红旗包衣吉兰太佐领下候补笔帖式七十四名下永远为业(下略)”;道光十七年(1837)九月宗室奎铭的一件卖契契文为:“立卖字人镶红旗六族宗室华德佐领下四品宗室奎铭,今将自置房壹所坐落在东拴马桩路西……共计房拾肆间,今卖与正蓝旗包衣王名下为业。”作为这两位天潢贵胄买主的,均是包衣佐领下人。这与旗地买卖中并行不悖的变化相得益彰,均反映了旗下非正身人经济、政治地位的提高与部分旧贵族的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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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62 绮贝勒曾是宗室贵族中惹起过轩然大波的著名人物。道光十九年(1839)因赴内城茶园登场唱曲,以致九城哄传。道光帝下令革去贝勒,重责40板,令闭门思过。逾年而卒。绮贝勒平日耽于游乐,不善理财,在被废黜爵位前,经济上已入不敷出,不得不出卖家产。在道光十六年的一件卖房契上,绮贝勒的墨迹仍宛然如昨:“立卖字人绮贝勒,今将自置新庄路南下处壹所,共计房壹百零玖间,情愿卖与贝勒名下为业。”昔日颐指气使的贵胄不得不弯下腰来写立“卖字”。何况落到这般田地的旧贵族也并非寥若晨星。震钧《天咫偶闻》卷三曾颇为感慨道:“世家自减俸以来,日见贫窘,多至售房。能依旧宇者,极少。”咸丰年间,衰朽的清王朝在内忧外患,国帑空虚的沉重压力下,一度削减了百官公卿的俸银俸米。但招致贵族家境败落的主要原因,并不是俸银俸米的削减,而是穷奢极欲的挥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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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67 图48 道光十六年绮贝勒卖地契(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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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69 承受生计压力最大的当然是下层的宗室、觉罗,在失去土地、房屋等不动产后,聊以为生的就只有养赡银米了。咸、同年间,宗室、觉罗人口虽在增长,国家的财政状况却明显恶化,发给的养赡银米七折八扣,所余无多。经济上捉襟见肘已成为宗室、觉罗中的普遍现象。嘉庆二十一年(1816)的一份呈文说,宗室嘎尔萨“起自家寒”,“亦无产业”,一家4口全靠单份钱粮糊口,连妻子都难以赡养;宗室全和,父亲病故,留下嫡母、生母、胞姊、胞妹,亲丁7人,家无恒产,又无亲故帮助,他本人又因年幼不能领取正丁养赡银米,全家处于绝望境地。有些人在外面顶着四品宗室或格格、额驸的名号,炫煌于途,可在家中却“求其一饱而不可得”。[100]后来出任盛京将军和成都将军的岐元,小时因为家穷,又碍着面子,不得不“夜出挈篮子卖萝卜”来补充生计。[101]镶红旗四品宗室永赉,本来家中贫寒,子女又相继病故,对生活完全绝望,于嘉庆二十五年自缢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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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71 处境最困难的还是寡妇孤女。镶红旗宗室妻刘佳氏,年方22岁,丈夫故去,遗下3女,亲丁4口,俱无养赡,并无产业,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正白旗宗室德成之妾孟氏,自丈夫死后,原靠正妻勉强度日,不料杜氏又撒手尘寰,孟氏一下子落到“无糊口之资,亦无可继之人”的境地。[102]据统计,道光二十六年(1846),仅宗室46族1万余人中,孀妇即达1200人之多。[103]问题严重的程度不难想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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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73 有的宗室走投无路,只好冒充民人,从事各种卑贱的营生。宗室松诚,在街头“摆小摊”度日。正蓝旗第四族闲散宗室凤仁,因家贫更名王二,外出佣工;镶红旗第四族闲散宗室魁中次女崇玉,因家贫冒名民女张桂子,到意大利人陆泥泥所开飞燕马车行内卖淫。[104]光、宣之际,这类事件层出不穷,人们也就习以为常了。皇族的尊严犹如“天方夜谈”,穷人关心的只是如何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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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82975 破落的贵族也开始品尝到饥寒交迫的滋味。原奉恩将军绵垒,多罗诚郡王孙,喀什噶尔参赞大臣镇国将军永芹子,门第显赫。道光六年因故革退差使,竟至无法养赡。奉恩镇国公绵疆生前,家中财产由叔伯兄弟共管,病故后,袭爵的过继子又缘事革职,以至供应失时,绵疆遗孀等5人无赡养之资,濒于冻饿。贝勒诺尼,礼亲王代善曾孙,康熙四十四年(1705)去世时,将土地房屋分给8个儿子。嘉庆年间,长房、五房的土地已被典卖一空,三房的房地全无,情况较好的六房,也典卖或交出了大约80%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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