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6226599
清初之遗民与贰臣 罗振玉《万年少先生年谱》考论[1]
1706226600
1706226601
一、前言
1706226602
1706226603
上虞罗振玉（1866—1940）在考古学和文献整理方面所取得之成就，学术界早有定评。罗氏亦尝研究明遗民之诗文，成果累累。1所撰《万年少先生年谱》，导乎先河，尤足重视。
1706226604
1706226605
万寿祺（年少，1603—1652），徐州人。崇祯三年（1630）中乡试。五上公车不第。顺治乙酉（1645），南都破，年少身预抗清行列，兵败被执。有阴救之者，得北归。携家徙清江浦，灌园自给，号所居曰“隰西草堂”。晚年披僧服，自称明志道人。年少工诗文，擅书画。世称其琴棋剑槊，百技通晓。卒年五十，后事得昆山归庄（玄恭，1613—1673）料理，殡葬南村，详下文。
1706226606
1706226607
近读罗氏文孙继祖审定之《罗振玉王国维往来书信》（以下称《往来书信》），见有关罗氏于民国八年（1919）春修订旧稿《万年少先生年谱》事，罗、王往复讨论，几于推心置腹。因起念撰写一文，考述《万年少先生年谱》（以下称《罗谱》）成书之始末，举其得失，并推论罗氏刊行此书与其人当年之政治计谋间之关系。其意固在为罗氏研究明遗民一事发覆，盖亦重有感于世之博学之士，每有利用治史为手段，以达取其现实政治中之目的。
1706226608
1706226609
二、自成书至刊行
1706226610
1706226611
《罗谱》之撰，始于民国八年（1919）春，逾月即成，《往来书信》中言之详矣。惟罗氏自承早年即得读年少诗文，且尝属稿年谱。《罗谱》自序云：
1706226612
1706226613
予生长淮安，乃彭城万年少先生寄迹之地也。少读顾亭林处士赠先生诗什，每慨慕其为人……光绪乙未，府君佐郡彭城，邮寄临川桂氏新刊《徐州二遗民集》，因得读先生遗文，而苦多删节……后数年，始得秦邮所刊足本，稍稍悉先生之平生，欲编辑先生年谱，而《江南通志》及《淮安》《清河》两志所载先生传颇苟略，考先生卒年不可得，以是中辍。[2]
1706226614
1706226615
光绪乙未，合二十七年（1895），当罗氏而立之年。秦邮足本，指孙运锦所刊《隰西草堂集》。罗氏于此书用力甚勤，先后辑有《隰西草堂集拾遗》《隰西草堂集续拾》，故于年少诗文，殊为娴熟。序中称谱中“事实多根据本集”，非虚语也。
1706226616
1706226617
同文述谱之作意云：
1706226618
1706226619
呜呼！先生一明季孝廉耳，非有一民尺土之寄，而怀抱忠愤，起兵草泽。天命已移，身遭囚系。颠沛隐遁，垂死而志不衰。千载以后，尚论之士，有余慕焉。即其余艺流传，亦足千古。每披览手迹，芳懿孤迥，如见其人，辄自恨生晚，不及执鞭。予与先生遭遇，先后同揆。而才谢古人，势殊往昔。八年浮海，寸心莫白。文章余事，亦复无成。以视先生，抚躬增赧。此谱之作，非敢云尚友古人，亦聊寄其景行之私云尔。
1706226620
1706226621
《罗谱》传事论人暨褒贬抑扬之间，胥以儒家忠义之大伦为依归；撰谱之目的，实在于塑造成一忠臣之典范。既自置此一框架，凡与此相违或无关者，概阑而不入。去取之际，或出于有心，或出于无意，无不为此一大前提所规范。下文另有论述。
1706226622
1706226623
文中“先生遭遇，先后同揆”，此罗氏自况之辞。其欲借年少之行事，表白对大清之忠义，昭然若揭，即序所谓“八年浮海，寸心莫白”者是也。
1706226624
1706226625
文末署己未，即民国八年（1919）。西代，日本神户辖区，罗氏旅居京都末期之第二寓庐在焉。此则研治罗氏生平者所未前知者。[3]
1706226626
1706226627
《罗谱》成书后，即寄王静安于沪上，嘱其立即付印。同年三月十九日，书印成。此《罗谱》之第一版。罗氏未几抵上海。四月朔撰《万年少先生年谱补正》附谱末。同月十七日，另有短记云：
1706226628
1706226629
此谱既印成，宿迁黄伯雨以霖为抄得铜山孙绣田广文运锦所撰万先生传。其文虽芜杂，而记先生卒年在壬辰，与予所考正合。又记先生归葬徐州凤凰山，足补鲁传阙……并为之记。[4]
1706226630
1706226631
此谱之第二版。后两载，值民国十一年壬戌（1922），《罗谱》收入《永丰乡人杂著》，又跋：
1706226632
1706226633
此谱之成，在戊午岁末，今年春寄沪江印之……比寓居津沽郊外，寒夜寂寥，爰取旧稿一一补正，付京师手民再刊之。
1706226634
1706226635
《万谱》初刊后，经两次修订，始得定本。竣工之时，先后寒暑四易。
1706226636
1706226637
三、访求万年少书画
1706226638
1706226639
罗氏撰谱期间，多方访求年少书画。民国九年（1920）春王静安致乃师书有云：
1706226640
1706226641
孟苹处万年少书画有《悬网图立轴》及扇面二。其一书画皆具，其一诗扇具一寿字，而有迈寿二字朱文印。字复与年少先生相类，必为先生书无疑。另纸录呈，祈詧入为荷。颂清为孟苹购一万年少册尚未到，此册至必大有所裨（原注：二诗皆集中所无），俟到后再录呈。[5]
1706226642
1706226643
孟苹，即密云楼主人乌程蒋汝藻（乐庵，1877—1854）。王静安尝为编《藏书志》。蒋家与沈曾植（子培、乙庵、寐叟，1850—1922）两代交情：孟苹父锡绅之墓表，出乙庵手；[6]孟苹《乐庵写书图》，乙庵为撰七律两首题其上。俱见情谊。[7]罗氏师徒与沈乙庵间之交情，下文另有交代。
1706226644
1706226645
书中所及之《悬网图立轴》，乃万年少顺治八年（1651）所作。后归张伯英（1871—1949）。段拭（1914—1969）记图上年少题字云：
1706226646
1706226647
辛卯二年廿九日，是为春去，余亦北归。樱豆满野，鲜鲥上市，予方持斋，食指虽动无益也，因图悬网，使京口之人皆不得鼓刀，亦一快耳。寿。（《笺补》附《书画篇》注二十九）
[
上一页 ]
[ :1.70622659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