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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美国史 那么,何谓美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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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2年,即《巴黎条约》正式承认美利坚合众国的前一年,法国移民约翰·埃克托尔·圣约翰·德·克雷弗克(émigré John Hector St.John de Crèvecoeur)在伦敦出版了一本文集,名为《一个美国农人的信札》(Letters from an American Farmer)。在书中,克雷弗克提出了一个著名的问题:“那么,何谓美国人,这个新人种呢?”他在答案中描述的美国公众形象要比他自己初到美洲时所见的更积极正面。他认为,美国人是欧洲人,但又与欧洲人不同。“他是一个美国人,”克雷弗克指出,“他把所有古老的偏见和礼节都抛在身后,拥抱新的生活模式,遵从新的政府管理,获得新的社会地位,形成新的见解和习惯。”美国人被视为各民族的混合体,一种“你在其他任何国家都找不到的不同血统的奇妙混合”。克雷弗克自豪地说,他“可以向你指出一个人,他的祖父是英国人,妻子是荷兰人,儿子娶了一个法国女人,而他们现在的四个儿子娶了四个不同民族的妻子”。美国是这样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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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世界各国的人融合成为一个新的种族,他们付出的劳动以及他们的后代终有一天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的改变。美国人是来自西方的朝圣者,他们充满活力、孜孜不倦,将很早之前始于东方的艺术和科学带到这里……美国人是一个新人种,他遵循新的原则行动,为此他必须吸纳新的思想,形成新的观点。历经了被迫失业、卑屈依赖、贫穷困苦与无用的劳动之后,他开始辛勤从事性质完全不同的工作,并因此得到了充足的物质报酬。这就是美国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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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美洲直到1700年以后才真正迎来非英国移民的高潮,如果克雷弗克所言非虚,那么我们可以推断,仅仅用了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可能最多四个世代,或者只是普通人一辈子的时间,英属北美这些不稳定的殖民地就不仅融合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还为这个新国家里的白人赢得了一个近似于神话的身份:肩负着实现人类命运的使命的“来自西方的朝圣者”。问题在于,这是如何成为可能的?又或者,问题更应该是:这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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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回顾历史,我们知道美国革命(又称独立战争)让英属北美殖民地在1783年完全脱离了“祖国”。但在18世纪早期,殖民者无从预知这一切,他们没有准备在1776年宣告独立,也没有准备独立打响一场战争。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却又正在为这一切做着准备,因为美洲殖民生活有两个主要特征:改变和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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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地可以说是转型期的社会,并且处在持续不断的转型中。造成这种不稳定的一部分原因是新移民的不断涌入。与后来克雷弗克热衷于描述的欧洲各国文化交流情况不同,在这个时期,即使是处于前沿地带的白人社会里也没有多少文化融合的机会。从1700年到1776年殖民地发表《独立宣言》的几十年间,超过50万移民涌入了殖民地。这些移民中包括约10万契约佣工、约5万遭到驱逐的罪犯、约20万来自欧洲国家的移民以及约28万非洲移民。罪犯大多来自英格兰和威尔士(约35000千人),也有一部分来自爱尔兰(约17000人)和苏格兰(约2000人)。欧洲移民来自不同的国家:德国(约85000人)、苏格兰(约35000人)和爱尔兰(约108000人)。这些来自不同国家的移民没有能够轻易地融合在一起。殖民地的人口当然是多元化的,但构成这种多样性的不同群体却倾向于和各自在宗教、文化上的同类聚居,鲜少与其他群体通婚。以奴隶身份来到美洲的非洲移民则没有欧洲移民群体中的这种身份差异,其人口也超过其他所有的移民群体。这样巨大的非洲移民人口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英国皇家非洲公司对非洲黑奴贸易的垄断在1697年被打破,奴隶进口活动迅速增长,使得殖民地的黑人人口从1700年的2万飙升至1763年的35万。这个时期,到达英属殖民地的所有移民里,超过半数的人要么是罪犯,要么是奴隶,并且都是被迫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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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移民来到的是一个频频被冲突撕裂的世界:欧洲的战火冲破边界,蔓延到了美洲的土地上。1689—1763年,美洲殖民地参与了英法两国之间的至少四场战争:奥格斯堡同盟战争(1689—1697年,又被殖民者称为威廉王之战)、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安妮女王之战,1702—1713年)、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乔治国王之战,1744—1748年)以及在殖民者看来最具决定意义的七年战争(法国—印第安人战争,1756—1763年)。七年战争以1763年《巴黎条约》的签署宣告结束,解除了法国对于英国殖民美洲构成的威胁。从殖民地与英国对这些战争不一样的命名体系里可以看出,这些冲突在他们看来造成了侵扰和破坏——英属北美殖民地的发展正是面临着这些持续不断的冲突,而这不管是对于社会的稳定还是帝国的安定都毫无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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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稳定和不确定是殖民进程的固有特点。绝大多数的移民都不是英国统治精英,而这些移民自愿或被迫来到殖民地时,无论性别、无论肤色,都进入了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17世纪末,英国史上的第一位女剧作家阿芙拉·贝恩(Aphra Behn)敏锐地观察到一些移民对这个新世界的反应。在演绎弗吉尼亚殖民地培根起义的剧作中,她笔下的一个角色宣称这个国家“只不过想让出身高贵的种族遍布全国,将这里变成世上最好的殖民地”,但事实上,“统治这个国家的却是地方议会,其中一些议会成员可能还是遭到放逐的罪犯,这些人获得大量资产后就摇身一变成了所谓的阁下,跻身所有权位”[6]。殖民早期这种后来被称为“小木屋神话”或“美国梦”的现象,在贝恩看来,带来的是不安而不是热情,彰显的是机会主义而不是乐观主义。事实上,18世纪初的殖民地极度缺乏乐观主义。不过,这些殖民地就要迎来一个非凡的发展和增长期,而这将永远地改变它们的世界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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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年的美洲殖民地正处在步入现代时期的转折点上,其中既包含了与现代世界完全一致的元素,又保留着属于前现代的观念。而这些前现代观念里最明显、最极端的例子可能就是1692年的塞勒姆女巫审判案(the Salem witchcraft trials)。这一事件也许可以被视为17世纪末的殖民者对于现代压力、对于马萨诸塞动荡环境的一种前现代的回应。在塞勒姆村,人们的生活由极端的加尔文主义教会的戒律所统治,而当时的英国统治者是坚信“君权神授”的天主教君主詹姆斯二世。天主教君主的统治让塞勒姆的村民倍感压力,但他毕竟也只是凡人,对于当时的塞勒姆民众而言,他们面临的威胁来源于一种截然不同的黑暗势力——撒旦。虽然在他们眼中,天主教君主和撒旦并无二致,但在1692年时,撒旦的黑暗势力是如此真实,已经完全超过了詹姆斯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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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时的英国本土和殖民地,巫术信仰和魔法信仰其实相当普遍,早在1692年塞勒姆巫术恐慌爆发的前几年,就已经初露端倪。古迪·格洛弗(Goody Glover)是第一个遭到控告的女巫,于1688年被绞死。清教徒牧师戈登·马瑟(Cotton Mather)在《与巫术和着魔有关的难忘天意》(Memorable Providences, Relating to Witchcrafts and Possessions)中记述了这起事件,从中可以了解到,当时的社会仅凭一个情绪激动的13岁小女孩提供的争吵证据,就可以处死一个清白的女人。面对外部的威胁,这个社会的应对方式就是将枪口对向自己内部。“去告诉人类,”马瑟在小册子里力劝道,“这里有魔鬼和女巫。”新英格兰“已经有了他们存在和行动的实例。异教力量不仅在印第安人的棚屋里,以熊、蛇和火之形状出现,也出现在基督教徒的屋中,在那里上帝一直受到人们的崇拜,如今却受到恶魔的侵扰”。塞勒姆当然藏匿了恶魔,但这些恶魔更多是来自人间,而非来自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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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1年,只会在小孩噩梦里出现的情景成为可怕的现实:人们认为巫术是导致他们疾病发作的原因,一个名叫蒂图巴的黑人奴隶和几个白人女性因此遭到控告。到了第二年,整个事态已经发展得不可收拾:邻居之间互相攻击,有些明显是在清算宿怨旧账。到后来,马萨诸塞总督不得不插手干预,解散了塞勒姆法院,而那时已有上百人受到审判,其中有14名女性和5名男性被定罪为使用巫术,遭到处死。戈登·马瑟的父亲英克里斯·马瑟(Increase Mather)也是一位清教牧师,他目睹了这场集体的歇斯底里而感慨万分,在《有关邪灵的良知》(Cases of Conscience Concerning Evil Spirits,1693年)中,他谴责了女巫审判时所用的“幽灵证据”说。约翰·黑尔(John Hale)在《巫术性质浅探》(A Modest Enquiry into the Nature of Witchcraft,1702年)中也重申了马瑟的观点(图14)。黑尔是马萨诸塞殖民地贝弗利的一位牧师,他一直在积极起诉女巫,直到自己的妻子萨拉也遭到控告才收手。实际上,到1700年时,大多数新英格兰人也都停止了对女巫的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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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对塞勒姆女巫审判案的反对之声证实了——如果需要证实的话——人们对精英教会权威的反对。1699年建于波士顿的布拉特尔街教堂正表达了这种声音:这座教堂带头摒弃了只有上帝的选民才可以加入教会的观点。到18世纪中期,在“大觉醒”(the Great Awakening)的背景下,一场声势浩大的宗教复兴运动在新泽西和纽约北部兴起,并且在18世纪20年代到60年代之间在整个殖民地蔓延开来。一些激进的神职人员甚至连宿命论都予以摒弃,转而开始布道灵魂救赎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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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 约翰·黑尔《巫术性质浅谈》(波士顿:格林&艾伦,170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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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无疑即将发生,这种改变与英国的殖民愿景密切相关,却又与其背道而驰。英国对美洲殖民地的态度受到重商主义心态的驱使,它关心的不只是殖民地的货物和贸易机会,还有英国自己本土的人口。1700年后,英国虽然没有公开阻止(娴熟工匠之外的)本土人口移民美洲,但也不再积极鼓励移民。尤其是在1718年颁布《输送法案》之后,除去将重罪犯人遣送到美洲,就不再鼓励移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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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殖民时代的早期开始,许诺更大程度的自由一直是吸引移民自愿前往新世界的动力,这种自由可以是宗教自由,可以是社会自由,也可以是纯粹的经济自由。尤其是对于女性而言,在移民最开始的几年里,她们有时似乎的确可能过上不那么受男权统治限制的生活。当然,这种可能性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实现,取决于不同的殖民地、不同的环境以及不同的女性自身。切萨皮克殖民地最初的女性资源短缺让那些来到殖民地的女性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权力,而当地较短的平均寿命既损害也增强了女性的权力。一方面,丧偶的女性也许获得了经济自由,但另一方面,女性无法长期独立生存下去的风险也随之而来。在新英格兰,健康良好的自然环境也带来了额外的负担:家庭规模的增长。这当然是件好事,但也把女性限制在了家庭生活之中,只有极少数的女性能幸运地拥有厨房和育儿室之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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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革命前的几十年里,随着经济、地理和人口的进一步增长,殖民时代早期短暂出现过的女性独立的机会已经毫无影踪。到18世纪,90%的美洲殖民者依靠土地获取生活资源,大多数女性的生活都围着家庭、农场和农田转。从当时的日记里至少能够瞥见一些受过教育的人的生活。来自长岛的玛丽·库珀(Mary Cooper)在日记中详尽描述了自己充满繁重苦差的生活和持续不断的辛劳。1768年的圣诞前夜,她“累得要命”,“烘干、熨烫衣服,直到天将拂晓”。第二年的5月13日,她在日记中写道,“太多辛苦的工作”让她觉得“肮脏而悲痛”。两个月后(7月13日),她反思自己的生活,写道,“自从我离开父母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40年,在这里我看到的只有苦工、忧愁和各种各样的磨难”。“我觉得,”她总结道,“来到这里,我离梦想中的天堂的确更近了,但除此之外,我各方面的状态都比40年前糟糕了不只40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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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的苦恼并不仅仅来自熨不完的衣服,从她八月份的日记里还可以看到一些其他的线索。“我的心里燃烧着怒火和不满,”她吐露道,“缺少所有的生活必需品,还要一直害怕那些紧追不舍的债主。”和其他的许多人一样,除了贫穷,她还要面对疾病的恐惧。在当时,天花是切实存在的危险。虽然早在1721年波士顿爆发天花疫情时,戈登·马瑟就曾积极探索过抵御天花病毒的接种疫苗,但在50年后的长岛,接种疫苗仍然没有得到普及。1771年初的日记中,玛丽·库珀欣慰地记下女儿痊愈的情况,但也承认自己“曾经非常害怕天花”[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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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债务和苦不堪言的体力劳动正是18世纪许多美洲白人殖民者的命运。新世界的财富从来都不是均匀划分的,随着殖民地的人口继续增长,扩张到内陆地区并且在东部沿海建立起城市中心区,生活上的不平等也愈加明显。这些不平等有性别上的、有种族上的,也有经济上的,很多情况下都是两种以上的不平等交织在一起。对女性而言,她们虽然生活在距欧洲四千八百多公里之遥的土地上,生活在新英格兰殖民地这种女性人数超过男性人数的地方,却仍然没有得到什么机会。尽管这里的男性都在为权力的界限展开激辩,质疑神职人员、议会成员和当权领主的传统的权利表达,这仍然不是一个平等主义的世界。18世纪早期的美洲在很多重要的方面都迎来了挑战与改变,但在许多宗教、政治、文化和意识形态转型之中,仍旧有些东西一成不变。男性殖民者也许的确是朝着“美国人,这个新人种”发展,但克雷弗克给美国人归纳的“新原则”里还没有包含性别平等。新女性仍然需要等待,在有些州里更是需要等上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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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一概而论并不公平,毕竟1700年的美洲在地区、社会和文化上的差异都相当大。英属北美殖民地位于法国和西班牙这两个欧洲强国的殖民地之间,在贸易上也夹在这两个与之都有过节的欧洲帝国之间,而其所处的美洲地区仍然是部分美洲土著部落的家园。1700—1770年间,这些殖民地的人口从265000增长到230多万。但事实上,美洲的总人口从1600年起就在递减,这是由于白人人口增长的同时,土著人口在不断减少,虽然两者之间并不总是具有因果关系。尽管具体估算数目不一,但一般认为1600年新英格兰的土著人口到1700年只剩下5%。这5%的新英格兰土著人口其实和美洲内陆的其他土著部落一样,并不愿意看到这些改变,但他们只能被迫适应这种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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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美洲土著部落被赶到内陆地区后,不仅需要和白人移民竞争,还不得不与其他的土著部落抢夺土地和资源。因此很多土著部落,尤其是南部地区的部落都在18世纪销声匿迹了,它们要么融入了其他部落,要么因疾病而全部丧生。当时的观察家、贵格会教徒加布里埃尔·托马斯(Gabriel Thomas)在书中描写了宾夕法尼亚和新泽西殖民地的发展史及其对特拉华人(又称伦尼莱纳佩人,即本地人)的影响。他写道:“印第安人称,每有一个基督徒到来,就要有两个特拉华人死去。”契约佣工威廉·莫拉利在1729年来到美洲时曾将这个时期的宾夕法尼亚描述为“世界上最好的穷人国家”。[8]不过,一些人眼里的机会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却代价高昂。对于许多的白人移民,包括莫拉利在内,根本就没有“世界上最好的穷人国家”这么一回事,费城的街道也没有像想象中的城市乌托邦那样遍地黄金。而伦尼莱纳佩人的情况则更为糟糕。对于土著部落而言,改变从来都不是向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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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诸多改变之外,有一点从未改变,那就是冲突,而这对于新英格兰的影响尤其明显。18世纪初,新英格兰殖民地土著部落和英国殖民者之间的冲突远比几十年前的菲利普王之战时期复杂。菲利普王之战虽然让双方都变得小心谨慎,但1676年后仍然时有暴力事件爆发,继续破坏着双方的关系。而1702年英法之间爆发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安妮女王之战)更是让这种紧张局势升级。从“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这个名字中即可看出,英国面临的敌人不只是法国。在开战的前几年里,西班牙军队也对英国殖民地,主要是南卡罗来纳地区发动了袭击,英国军队则予以回击,对佛罗里达的西班牙教会发起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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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新英格兰北部地区的殖民者日益遭到与法国交好的阿布纳基人的突袭,而缅因、新罕布什尔和马萨诸塞这些相对隔绝的殖民地尤其易遭袭击,其中又以马萨诸塞的迪尔菲尔德镇最易受到影响。迪尔菲尔德镇在遭受一些小规模袭击之后,又于1704年遭到法国人和阿布纳基人联合发动的大规模突袭,造成超过一半的居民死亡,约百人被俘。其实在这次大规模突袭之前,新英格兰的一些领导人就已经在提倡对阿布纳基人采取极端报复措施,波士顿牧师所罗门·斯托达德(Solomon Stoddard)就是其中的一员。他向马萨诸塞总督约瑟夫·达德利(Joseph Dudley)提出忠告,认为迪尔菲尔德的居民已经因为那些袭击而变得“非常沮丧”。对此,他的建议是采取主动进攻。如果“训练狗去像猎杀狗熊一样猎杀印第安人”,他提议道,“我们很快就能看到这样做的好处。”“那些不太害怕我们的印第安人,”他指出,“将会极度害怕这些狗。”斯托达德提醒达德利说,这种方法在弗吉尼亚很有效果,并且认为应该把阿布纳基人“当成小偷和杀人犯一样对待”,因为这些人“不宣战就开始采取敌对行动”。他断言这些人就像狼一样,应该“以对待狼的方式对待他们”。[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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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托达德的建议里当然充斥着白人种族主义者的心态——例如他丝毫没有提及法国人的威胁——但他的忧虑并不是源于优越感,而是来自于恐惧。像斯托达德这样夹在两个敌对欧洲世界之间的殖民者自然开始憎恶这些外国的冲突,这些战争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世界,却给他们的世界带来了威胁。这种恐惧既是生理上的,也是文化上的:一方面是对失去生命的恐惧,另一方面则是对失去平静生活的恐惧。迪尔菲尔德“大屠杀”发生后,许多被俘的殖民者虽然被迫去了新法兰西(魁北克),最终还是设法回到了马萨诸塞。但也有人没回来,其中就包括迪尔菲尔德的牧师约翰·威廉斯的女儿尤妮斯·威廉斯(Eunice Williams)。尤妮斯没有回马萨诸塞,而是选择嫁入莫霍克(易洛魁人)部落,成了一名罗马天主教教徒,这让约翰感到非常沮丧。尤妮斯从未与自己的白人家庭完全断绝联系,但在她的家人眼里,从她1704年被俘之时起,他们就已经在文化上、社会上和精神上永远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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