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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380 美国人:从殖民到民主的历程 [:1706291934]
1706296381 美国人:从殖民到民主的历程 二十八 一个一知半解的国家:开拓先于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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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385 美洲的“发现”还只刚刚开始。一个决定性的美国式时代错误,一个跟美国有关的古怪的、幸运的和逐步形成的事实,就是这个国家甚至在勘探之前就已经兴旺发达起来——部分原因正是由于它从来还不曾勘探过。这点足以说明美国之早熟及其生命力。在新世界,一个国家可以一方面在成长,同时也在不断发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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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387 对于美国人来说,从一开始,发现和成长就是阿义词。旧世界的国家都熟悉(或者自以为熟悉)自身的国土、边界、地形和资源。当美国人发现他们自己处于何处和发现他们须依靠什么进行工作时.他们就预期自己的国家能够不断成长。如果在美国诞生之后几乎整整一个世纪里,它不是停留在“黑暗大陆”的状态,美国今天能否发展得如此生气勃勃和如此激动人心,倒是大可怀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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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389 作为希望的源泉,美国是如此之丰富多采,因为这是一个引人萌发幻想的地方。当时美国的地图充满了需要填补的空白。凡缺乏具体事实的地方总是用神话来填补——这些神话大多源自欧洲。传说十六世纪的西班牙征服者科罗纳多曾经抵达海边某地,这本来纯粹是无稽之谈,却被制图学家加以肯定,认为他已接触到伟大的西部海洋。地图上标满了科罗纳多到过的地方,这些地方都带有尼泽和其他受人迷惑的早期探险家所拟定的名称。基维拉本来是位于堪萨斯州中部的威奇塔印第安人的一个小村,却变成了神秘的基维拉王国,弄不到新鲜事来报道的绘图员乐于接受这类神秘的地名——基维拉、蒂古斯、契博拉和栋栋尼亚克。他们常常异想天开,把这些地名搬来搬去,“任何地方只要出现空白都可以使用这些地名,否则这种空白就暴露出地理上的无知。好在他们的用户决不会到基维拉去查看个究竟,他们是万无一失的。”卡尔·惠特在他的巨著中描述了东搬西套这些地名和其它神秘地名的情况,简直象无与伦比的希腊史诗《奥德赛》一样,都是些在汹涌的幻想海洋里飘荡的虚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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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391 为了说明这种无知,我只需简短地告诉你一组有关这类幻想的故事。美国西部的神秘河“圣比纳文图拉”的故事就充满了象征主义和讽刺色彩。这个幻想既古老又壮丽,还活龙活现地流传到十九世纪中叶,因而就特别令人感兴趣。欧洲人在十五世纪后期能够发现美洲主要是由于欧洲人对东方感兴趣。当时寻找一条向西航行到亚洲的水上航道的希望主宰着一切,当发现北美大陆成为通向东方的障碍时,人们更加迫切希望能找到贯穿大陆的水路。随着新世界的轮廓日益清楚,人们掌握的知识无情地把向西的通海航道全部——勾销。但是寻找一条通海航道的希望并没有熄灭。人们又把希望寄托于地图上一些空白点。在人类痴心妄想的经历中,这种通过绘制地图把希望变来变去的故事可以算得上是最可悲可叹的。他们的希望受到讥嘲捉弄,其程度简直如同出自某些恶毒的鬼神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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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393 寻找横贯大陆通海航道的努力是朝两个方向进行的。在太平洋岸,于十六世纪到十八世纪之间,寻找横贯大陆通道的西班牙探险家对北美海岸进行实地勘探,一直搜索到北纬六十度以北。一七七六年多明格斯一埃斯卡朗特探险队曾希望能找到一条从圣菲通向位于加利福尼亚海岸蒙特雷的西班牙居民点的道路。他们经过勘探,首先绘制了巨大的科罗拉多高原的地图。在地图上,他们绘下了一个大湖,名叫蒂姆邦诺哥斯湖(把大盐湖和犹他湖合成一体),它拥有一条巨大的假定可向西航行的河流,有可能一直通到太平洋。加利福尼亚乐观的西班牙神父们煞费苦心制造直通内地的水道的神话,他们想象穿越山脊而下的河流全部发源于落基山脉。他们说,这些河流也许可以通航,因而使得长期寻求的从中国到西班牙的通商之路有可能兑现。所有这些想法部绘入了一七八四年的西班牙北美地图。尽管存在着种种错误,但是这张地图仍是当时最好的地图。图上所绘太平洋沿岸诸河流显示了科罗拉多河以北落基山西坡的水道如何向西流入太平洋。直到一七九三年,太平洋岸边的西班牙人还在寻找横贯大陆的西部河流的入口。与此同时,来自路易斯安那的西班牙探险家则沿着密苏里柯谷而上,到达了海洋。探险家们热衷于夸大自己的发现;游记作家热衷于讨好读者;制图学家热衷于填补地图上的空白地区,他们的共同努力使得这种令人尊敬的古老设想——寻求一条贯穿大陆的水道——得以长期保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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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395 分歧的焦点不是在于是否存在这样一条水道,而是在于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这样一条贯穿大陆连接海洋的水道。苏格兰探险家亚历山大·麦肯齐在他一八○二年的远征日志里认为,哥伦比亚河(他把这条河误认作远在北边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境内的弗雷塞河)很可能是太平洋与大西洋之间未来的通道。托马斯·杰斐逊本人就误认哥伦比亚河为俄勒冈河(亦称“西部之河”,相传为神秘的“西部之海”的遗迹,源自十六世纪意大利航海家维拉察诺的时代)。他坚信去印度的道路将可取道密苏里河和哥伦比亚河。所以他在一八○三年满怀希望地指示梅里韦瑟·刘易斯说,“你们这次使命的目标只有一项,就是寻找从海洋到海洋的直接通道,具体渠道是通过密苏里河或者俄勒冈河……。”当然,刘易斯与克拉克远征队的确建立了从密苏里河到哥伦比亚河之间的陆上交通线,但他们发现落基山山口十分陡峭,而且他们肯定没有找到可以通航的水路。随着该地区的交通日益发展和人们对于该地区的知识日益增多,长期追求的海上通道应该到别的地方去找,这点已经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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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397 因此,只好再次为这个没有熄灭的希望寻找落脚点,但现在只剩下两个隐秘的地区在吸引人们了。一个地区理所当然是北极。当一八一五到一八一七年间,格陵兰以东的冰层溶化时,放弃在这里寻找通向印度道路已有两个世纪的英国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另一个有可能找到通道的地区,是美国现有领域中在地理上最不为人知的地区,我们称之为“大盆地”。这就是位于北纬四十二度同莫哈韦河之间的这片土地。似乎大量“证据”突然都指向那个地区,好象那里确实是人们长期寻找的横贯大陆水路通道的最后一个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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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399 于是,十九世纪上半期便出现了格洛里亚·克莱因所称的“制图学狂热”,在这股狂热中,神话一次又一次地压倒了现实。亚历山大·冯·洪堡、泽疖隆·派克以及刘易斯与克拉克远征队在一八一○年和一八一四年绘制的富有影响的地图,都正式记下了那个神话,此后这个神话一直待续流传了整整三十年。这是一点不足为奇的,因为派克以及刘易斯与克拉克远征队都照抄了洪堡绘制的地图,而洪堡本人又从未到过该地区,只不过是照抄了一份更早期的地图,这份地图绘制日期至少是四十年前。刘易斯与克拉克远证队地图上画出的那条人们渴望已久的河流源于落基山脉并经过群山向西流入大洋。另一个大胆的地图绘制者认为,如果能有这样一条河流通道,就必然还会有别的河流通道,于是他在地图上又绘出了六条源出落基山流入太平洋的河流。其中,传流最久、最宽又最吸引人的一条就是众所周知的“圣比纳文图拉”,这条河最初是制图家为一七七六年西班牙探险队草绘出来的。阿什刊、史密斯、沃克和彼得·斯基恩·奥格登这批皮毛商人的实地经历井没有起到消除那条河的作用。即使加勒廷、博纳维尔和伯尔所绘制的地图开始以没有任何通海水道的内陆盆地来填补原来的空白,它也没能就此抹掉人们心目中的“圣比纳文图拉”。这批地图全部出版于一八四○年以前,但它们并没有流传,而且由于大令人沮丧以致无人相信。约翰·比德韦尔谈到他一八四一年由陆路前往加里福尼亚那次划时代的旅程的筹备工作时写道:“我查看了一些地图(当然假定这些地图都是正确的),发现于目前大盐湖的位置附近有一个湖泊,大约三百或四百英里长,有两条出口河流,都注入太平洋,这两条河流都比密西西比河还要长。”当然,大盐湖的成水是魔鬼作成的巧合,使人们更难以怀疑这是伟大的西部海洋伸向内陆的海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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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401 人们相信某个地方肯定有一条流向西方的水路,这种信念已经流传很广并且受到尊重。密苏里的参议员托马斯·哈特·本顿长期以来一直在为寻找通向印度的海上通道大声疾呼,最初,他倾向于附和杰斐逊从密苏里河上溯的路线,同时他又非常乐观地派遣他的女婿约翰·弗雷蒙特去寻找另外的入海通道。当然,宏伟的“圣比纳文图拉河”仍然有着惊人的吸引力。美洲大陆的大部分地区是通过水路进行勘探的,首先是沿着大西洋海岸,后来则是沿着密西西比盆地各河流而下。如果有类似的通道横贯西部,那么还有什么比这更为合乎天意或更加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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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403 对于通向东上的西向航道这种传说,其最后一个落脚点实在是一太讽刺,因为探险家们、制图学家们以及空想的政治家们最后全都孤注一掷地把他们的理想心愿——他们的圣比纳文图拉——定位于北美大陆一片广大地区,而实际上这个地区既没有宏伟的河流,也没有任何出海的河口!在所有的地方当中,他们竟然选中大盆地!这个地方实际上是一个地理上的怪物:在雨水充足的大陆中心地带,这样广大地区的雨水却不是流向任何大洋,而是通过某些神秘途径进入了本身的土地之下。对于美国人的充满大无畏精神的幻想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结局更无法逆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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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405 直到一八四四年(而不是在此以前),弗雷蒙特才得出结论,在这个假定有水道贯穿大陆的地区不仅没有流向海洋的河流,而且实际上也没有任何向外排水的出路。一八四四年五月二十三日,刚好离开堪萨斯一年之后,弗雷蒙特在犹他湖畔安营扎寨。他终于把沃萨奇岭和塞拉山之间的大片地区(包括俄勒冈的大部分,内华达的全部,犹他的西部以及莫哈韦河以北的加利福尼亚)描述为内陆排水的地域,一个没有出海口的“大盆地”。这不仅是简单地消除了地图上另一个空白地区,而是在揭示北美真实情况的长期过程中一项伟大的地理发现,从而使神秘的“圣比纳文图拉”这个最后幻想化为乌有。它是一次从幻觉中清醒过来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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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407 圣比纳文图拉的故事不过是人们追求幻想的那种美国式《十日谈》的一个插曲。在十九世纪早期,北美,特别是邻近新兴的美利坚合众国的部分,被认为是吸引勘探家、制图学家、植物学家、地质学家、插图画家、人类学家以及大量致力于新兴科学的其他各种人的最合乎理想的地方。新世界仍处于一种迷人的半明半暗之中,既不是如此光亮透彻,以致各种想象都显得荒谬可笑,也不是如此漆黑一团,使得勇气不足的人望而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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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409 美国西部的许多情况使人们对本国地理长期处于普遍无知的状态。殖民时期的竞争者从不鼓励把已有的信息公诸于众。西班牙在北美的早期探险家也不热心于让人分享他们的微薄知识,因为这是建立帝国的宝贵手段,必须象一个国家的技术工人或金条那样,严密地珍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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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411 因此,在西部探险记录中充满了不为人知的首次发现,而人的生命就这样被白白浪费掉,因为旱期的发现都没有公诸于众。怀俄明著名的南隘口也许早在一八一二年就由约翰·雅各布·阿斯托所雇用的罗怕特·斯图尔特发现了,十九世纪中期,加利福尼亚的移民都是穿过这个隘口涌入的,但是这个信息一直没能传播于世,谁也没法肯定斯图尔特究竟到过哪些地方。直到一八二四年,杰得迪亚·史密斯重新发现这个隘口,并且为毛皮商贩广泛利用之后,世人才普遍知道有这个隘口。同样,发现大盐湖的荣誉应该归谁也是争论纷纷。是应该属于吉姆·市里杰吗?早在一八二五年,布里杰作为阿什利捕猎队(领队可能是比尔·萨布莱特)的成员之一,对贝尔河河口进行勘探,当时他溯河穿峡、顺流而下,到达大盐湖岸边,面对一片咸水,他满以为这就是太平洋的一个海湾。另外,捕猎者埃蒂尼·普罗沃斯特一八二四年秋天也可能见到过这个大湖。如果这两个人实际上都未曾见到过这个湖,那么发现大湖的荣誉就应该归属于一八二四至二五年彼得·斯基恩。奥格登的蛇乡探险队。在该探险队一八二五年五月五日的日志中,奥格登记下了“一个明媚的平原,布满了水牛和成千上万只幼小的海鸥,后者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一个奇观,我马上预感到附近有一片我们迄今根本不知道的巨大水域。”如果说这个队里有人曾经亲眼目睹这个大湖,此人可能并非奥格登,而是他手下的某人。直到一八二八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奥格登本人似乎还未曾见过此湖。出奇的是这批人当中的任何人对于别人已经做过的或者正在做的事竟然了解得如此之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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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413 这类相互不通消息的现象所带来的一个好处就是许多人都能尝到首先发现的欢乐。一八四三年九月,也就是奥格登第一次瞥见大盐湖的十五年之后,弗雷蒙特看见了“我们梦寐以求的目标一内海。一片汪洋,水波不兴,向前伸展,荒凉壮观,极目望不到边。”“每当我们忆及自己是本国传统历史记载中第一批访问这片土地的人,同时也是第一批用人类的声音打破这地方长期孤寂的人,我们深感欣喜。”弗雷蒙特根本不知道几乎比他早二十年左右,也就是一八二六年,吉姆·布里杰的捕猎队曾经乘坐临时制作的水牛皮或麋鹿皮艇绕着大湖游荡过大半地区。或许这倒是件好事,让他有机会充分享受“首先发现”带给他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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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415 一八四五年,他第二次探险。当弗雷蒙特和他的探险队沿着大盐湖南岸向西行进时,他们再一次享受“第一批”见到美洲大陆一大雄伟景色的欢乐。他早就听说从未有人从这个方向跨越过这片辽阔的平原。如今当地的印第安人又向他证实了这点。那条路上并没有向外流出的河流。他们这帮人的响导,同基特·卡森和罗伯特·沃克一样都是知识丰富的山地人,但他们对这个地区却一无所知。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可以看出他们的知识多么贫乏,因为实际上早在近二十年前,杰得迪亚·史密斯就已经跨越过大盐沙漠。为什么花费那么大的代价而消息又如此闭塞呢?原因是不难发现的。正如威廉·戈茨曼所解释的,对这些猎物丰富的河流了如指掌并熟悉抵达这些河流的捷径的捕猎者,就象找到最好的捕鱼侗那种人一样,是不愿意让别人分享他所知道的一切的。成功的捕猎者熟悉道路,知道何处有最容易通行的隘口,由哪里穿过最茂盛的天然草地,可以到达盛产水獭的河流;他们也知道跨越沙漠的最安全道路。他们的职业是猎取毛皮而不是绘制地图。例如杰得迪亚·史密斯,他所掌握的西部知识也许可以同当时的任何人媲美、但他绘制的地图却只有寥寥凡张,而且全部丢失了。还有吉姆·布里杰,他在一八五○年曾引导斯但斯伯里探险队到达人盐湖,在一八五九年又曾给威廉·雷诺兹的黄石探险队当响导。但是在需要时他所能提供的地图只是一幅粗略的概貌图,并且还是临时用木炭在水牛皮上匆忙绘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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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417 正如我们从前文所看到的那样,皮货贸易中建立货物集散地的体制要求具有非凡的组织才能,同时也需要十分熟悉地形。年复一年,数以百计的人分散到捕猎者活动的西部地区各个遥远的角落,并按时按计划集合在一起。伯纳德·德·沃托解释说:“他们不同于荷马臾诗中的希腊英雄阿奇里斯,但是他们能充分作好准备,在指定的日期和规定的地点同成百个人会合。即使地理学家绘图时把这个地点移动了整整十度,对他们也全无影响。他们在地图的空白地区到处走动就如同人们走进牲口棚那样容易。美国大沙漠如同他们的后院。”他们本身很少需要地图。他们的地理知识全装在脑袋里,这就使得他们本人成为不可或缺的角色,并且使美国西部对外部世界长期保持神秘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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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419 如果地理学家了解得更多些,或者了解得更少些,这个充满空白的大陆或许未必会如此吸引人,对美国地理这种神差鬼使的一知半解,正好说明美国人的后力和热情,那种着迷似的专心致志以及反复无常的感情转移白何而来,正是由于这些特点,美国人很快地枕把他门的希坐从一条“圣比纳文图拉”转向厂另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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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421 如果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希望和恐惧往往就会发展到狂热的极端。人们就凭想象给已知的东西添枝加时;他们不愿意用“干旱平原”、“温带草地”之类常见名词来填补地图上的空白,因此,只要有更令人感兴趣、更富有色彩、更充满危险或更加有价值的点滴迹象,便千方百计抓住不放。泽布隆·派克报道他一八○六年在于午线九十五度以西地区旅行的情况说:”在沿途各地,我看到多处很氏的地带,那些地方,大风卷起的沙子堆得奇形怪状,象海洋里汹涌的波涛一般,而且那里寸草不生。”在一八一九年到一八二○年,美国地形测绘工程师协会的斯蒂芬·朗从设在普拉特河和密苏里河文汇处(即现在内布拉斯加州和艾奥瓦州交界处)的一个营地出发,沿着普拉特河走向落基山的前沿,然后向南再向东穿越俄克拉何马抵达阿肯色的史密斯堡。他漫不经心地报告说:“我毫不犹豫地认为,我们国家这一大片地方,几乎完全不适宜于耕种,当然也不适宜于依靠农业自给自足的人们居住。固然偶尔也能遇到相当广阔的肥沃土地,可是树木和水源部异常稀少,几乎成了这里普遍的现象,并且肯定会成为这个地区开发道路上不可克服的障碍。”他认为,落基山以东的大片邻近地区可能非常适宜野牛、野羊和其它野生猎物生长,除此则一无所用。在一八二三年发表的地图上,他用大字标上“美国大沙漠”字样。他就这样协助创造出一个新的地理神话,并且注定要成为十九世纪上半期一个最生动和最具有说服力的神话。围绕着“沙漠”一词的含义,出现了种种不同的理解,使得人们对这片土地的看法更加捉摸不定。“沙漠”一词被广泛用来描述美国西部的许多地方,因此,对某些人来说,这个词意味着类似“美国的撒哈拉”;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又意味着只适于印第安人居住的讨厌地方;还有一些人则认为,这个词包含着形形色色其它可怕的涵义。正如其确切位置无法肯定一样,它的含义也是无法确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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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423 树木和水的普遍缺乏当然是事实。二十世纪,沃尔特·普雷斯科特·韦布和其他许多人都证实了这个事实对美国西部的形成有多种深远的影响。但是,所谓位于落基山以东、既缺树木又缺水源、完全不宜居住的“沙漠”,也即斯蒂芬·朗想象出来、并被另外不下几十位制图学家、旅行家、作家和“炉边讲故事”的人所肯定的“沙漠”,却纯系神话,和浩荡的“圣比纳文图拉河”同样无根无据。但是,这种毫无事实依据的希望——试图发现一条西部的密西西比河,曾经吸引无数勘探家们不惜生命进行探险,他们偶然也发现一些出乎意外但却确凿可靠的事实。与这种情况完全一样,对美国大沙漠的信念也动员了成千上万美国人,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南北战争以后。无数美国人脑海里索绕着炽热的沙土和耀目的阳光,这种景象促使他们匆匆西行。前途充满幻想的地理障碍、现实的印第安人威胁、自然界的重重风险,以及树木、水源和其它资源的严重缺乏。他们就在这种情况下丢下好客的中西部平原,踏上吉凶未卜的征途,奔赴更加干旱的地区。大平原变成了一个必须尽快地跨越的障碍,也许正是由于这种看法,使肥沃的中西部的开发延迟了好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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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425 这些令人生畏的印象还产生另外的效果。这样一个美国大沙漠不正好适合于容纳印第安人吗?一八二三年,陆军部长约翰·卡尔洪向门罗总统建议,把古老的西北部(即大湖区周围以及俄亥俄河与密西西比河之间的地区)近一万四千名印第安人迁移到大沙漠的北部,把包含南部各部族的七万九千名印第安人迁移到大沙漠的南部。卡尔洪列出此举有如下好处,可以腾出东部大量宝贵的土地给白人移民;防止今后种族间发生冲突;免得印第安人进一步沾染白人的罪恶和疾病,卡尔洪解释说,说服印第安人搬走虽然要花费三万美元,但却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印第安人的问题,两相比较,应该说是一个很小的代价。正如弗朗西斯·保罗·普鲁查最近所证实的,尽管有些职业地理学家和政府官员不同意把印第安人迁往“沙漠”,但这种观点当时还是颇手众望的。一八二五年颁布的卡尔洪的“印第安人永久性边界”计划,已经证明不象他当初设想的那么永久。因为美国大沙漠的神话并未能长久保持。当这个神话逐渐烟消云散之后,白人开始怀疑子午线九十五度以西的大片土地可能并不太坏,给印第安人占有恐怕不上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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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427 在十九世纪的三十、四十、和五十年代,人们不顾一切地向位于“大沙漠”中心的密西西比河以西地区大量移民,以此抗议对他们选中的土地的诽谤。堪萨斯历史学会执行委员会于一八六○年报告说,他们十分清楚地记得,当初在上学的年代,“教科书告诉我们,我们现在居住的这块中央平原就是美国大沙漠的一部分。”他们创造一种与上述神话唱反调的神话。他们不仅否认他们所在地区的荒凉,而且还编造了有关这个地区罕见肥沃的新神话。但是老的神话的消逝仍是缓慢的。十九世纪五十年代的《太平洋铁路勘查》仍然刻画出一幅可怕的图景。一八六二年的《联合太平洋铁路法》主要用意是保证有跨越平原的高速交通,而不是为了提供一条通向这个平原的纽带。这是一条穿过中部大陆屏障的捷径,可以把密西西比河谷的居民同太平洋沿岸的移民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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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96429 新神话同老神话一样,都旨在证明人们不屈不挠的信念。正如亨利·纳什·史密斯所生动描述的,移民们沿普拉特河谷和堪萨斯河谷上溯,用花园的神话来取代沙漠的神话。从殖民时代的旱期开始,欧洲人就把大西洋岸的殖民土地视为新世界的花园,让这些土地长期保持处女地的状态,以便用来补偿旧世界的过度垦殖。这种神话很容易向密西西比以外的地区迅速传播。早在一八四四年,乔赛亚·格雷格在他所著《草原贸易》一书中就曾经暗示过有一种魔力,可以把想象中的荒芜之地变成想象中的乐园。移民的到来这件事本身不是正可以使这项业迹得以完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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