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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293 风景与认同:英国民族与阶级地理 [:1706345780]
1706348294 风景与认同:英国民族与阶级地理 八 特殊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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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296 15岁时,我接触到华兹华斯……下一次去湖区……我看到了地图上有“绿顶峡谷(Green Head Gill)”字样,我感到震撼,犹如遭到雷击一般:这就是《迈克尔》场景中出现过的绿顶峡谷。接下来的一切都让我惊叹,我可以真的去到那里,看到那古老的羊栏,当然还有他描述过的赫尔维林,我很想登上赫尔维林!他提到的乌斯湖的小船——我也想去看看!看看那些使他担忧的山峰什么样,因此,我那时怀着双重目的登山——我正在步华兹华斯及其同代人的后尘。以此,我的徒步获得一种新的意义纬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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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298 索尼娅·安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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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00 徒步仍然是我的最爱,有关徒步的一切都让我沉醉……徒步过程中,自由自在,与人们相识。我认为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徒步提供了空间和自由,登上一座小山,环顾四周360度,视线中别无他物,只有群山和美景。我认为那的确让人心痛,真真切切让人心痛,因为景色太美了,那一时刻,美景只属于我。我不与任何人共享,这是一个自私的角度,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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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02 玛丽恩·卡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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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04 我一个人徒步时,特别是独自背包远足或露营时,安全问题显得非常微妙——我是指作为女性。因为通常而言……特别是在黄昏降临,我得找一个地方露营时,对我而言[其他徒步者]实际上代表着威胁。如果我独自露营,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哪儿,我露营的地点,挺好玩的是吧。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假如我的腿受伤了,其他徒步者则意味着安全……我非常清楚人像动物一样需要伪装起来……这种性别化的经历,与父权社会和男性占支配地位的文化相关,也与女性害怕被袭击的恐惧有关。好了,这也是进入,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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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06 宝娜·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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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08 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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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10 对谁说话和为谁说话是田野考察的“双重口技”(阿帕杜莱1988:16—17)。下文就要试图减少口技表演者的表演,尽可能原样展示三个女性的声音。这是一种有意识的尝试:使边缘化的人物进入中心。这三个女性分别是索尼娅·安克斯,1924年出生于利物浦;玛丽恩·卡宁,1938年出生在斯塔福德郡的布罗姆维奇城堡村(当时的地名);还有宝娜·戴,1954年出生于伦敦。索尼娅纯粹是一个徒步者;玛丽恩是一个全国性徒步组织的志愿领队;而宝娜自己则组织女性假日徒步。我与这三个女性的磁带录音谈话,原文长达200页。很显然,我得作出取舍,保留什么,丢掉什么,这充分证明口技表演者不可能扮演不在场角色(如果这还需要证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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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12 每个女性的主要话题都以自己的生活概括出一个在前面某章已经探讨过的主题。这看似巧合的回应,当然不是产生于我有意识的预谋,而是反映了一种幸运的联系——“民族志学者与他或她遭遇的社会之间在风格、易感性和心情方面的联系”(阿帕杜莱1988:18)。索尼娅概括复述的主题是湖区的文学性建构。她对那个被建构起来的地方的早年意识对于她的人生轨迹作用颇大。作为有近半个世纪会龄的合作假日协会(CHA)会员,索尼娅口述的感受是对第五章已经讲到的该组织历史的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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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14 玛丽恩在中部地区组织徒步俱乐部,深入全国各地带领徒步群体,她的经历简要复述了“重新住入风景”主题。然而,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这类重新住入的行动并非没有引起紧张的局面和内部的矛盾。进入权是这整个工作的重要主题。宝娜在复述这一主题时加上了性别角度的叙事。宝娜组织的女性假日徒步活动主要是针对同性恋者,因此进入权和歧视这些当前议题成为焦点:女性、同性恋者、黑人或城市人出现在风景区里,都会遭遇抵制、嘲弄或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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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16 索尼娅·安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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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18 索尼娅居住在位于北威尔士的科尔文湾的一个海边村庄罗斯。她于1980年从彭罗斯学院,一所当地女子寄宿学校退休。在校时她任英语系主任。在我抵达罗斯时,我所知道的一切就是索尼娅几十年来都在湖区徒步,年轻时就是CHA的会员。在我们开始第一次录音谈话的几分钟内,湖区诗人就被置于英国文化背景和索尼娅的生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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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20 当谈到人们与风景的智识关系、精神关系和世俗关系时,你实际上在谈论音乐、艺术和诗歌。知道吗?在湖区,在历史上的某个时期,会产生一种特殊卓越的结合,一种微型文艺复兴。要知道,英国有很多很棒的自然诗人,多数是年轻人,嗯——在南部地区有很多——他们是自然诗人,因为他们写鸟、写动物,特别喜欢写树,这些诗歌背后没有任何我可以称之为哲学的东西,只是对春天美丽的繁花愉悦的反应,豪斯曼的“樱花”等等。有些人喜欢这个,我想某种程度上我们都会是这样,读这些人的作品,很高兴去看看那些地方,坐在河边听着夜莺歌唱或徒步穿过雪松林什么的,但是湖畔诗人不同,因为他们有一种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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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22 他们中的巨匠,他们的华兹华斯,完全不是那种意义上的自然诗人,尽管很不幸,在学校里,每个人都要学“水仙花”(“我独自漫游,像一片孤云”)或“致一棵白屈菜”,这样那样迷人的、富有诗意的细小事物,花啊,树啊——但毫无疑问,他有泛神论倾向,他的伟大潜藏在《序曲》里,这一点不容置疑(这句话的后面部分是用强调语气说出来的),潜藏在这个国家产生的一些最伟大的作家所汇聚的智识才华里。因此一个超凡的现象出现在华兹华斯那座位于偏远山村的小小茅舍,去那儿拜访他的人都是当时文学界精英中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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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24 柯勒律治不仅创作了《古舟子咏》和《克里斯特贝尔》等等,他还是一位出色的自然诗人,我认为他也是最伟大的学者,那个世纪的一位多才多艺的学者。柯勒律治、哈兹利特、雪莱,这些人都曾经在那所房子聚会;考珀,一个次要点的诗人……朗兹、司各特,他们会面、交谈、讨论生活和哲学、一起到山上徒步。这是异乎寻常的才智之士的聚集,当时的文学界也注意到了,因此当华兹华斯年老时,他的名望已经牢固树立。就从那时起,你看到那个小小茅舍的传奇已经成为自然崇拜,或别的什么的某种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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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26 今天,你不仅看到了英格兰人、苏格兰人、爱尔兰人……你还看到世界各地的人们来参观他的小小茅舍。为什么?……因为格拉斯米尔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景色迷人,而且你还可以买些华而不实的纪念品,你还可以参观伟大的华兹华斯的墓地,他的作品你没有读过,但是你一定知道“水仙花”,而且你回家时会戴上一枚华兹华斯徽章。但是知识分子不是为了这个到这儿的,而是要在茅舍四周走走看看,思索着那个茅舍空间多么有限,生活多么简朴,体力多么劳累,在物质上他们过着多么糟糕的生活,这是怎样的悲剧,怎样的贫穷——他们大多数人就这样生活,但那么大的荣耀又源自这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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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28 ……实际上,利物浦非常靠近湖区,我们那一代人没有私家车,但是火车和公共汽车总是很方便。人们会去参加一日远足,总是如此,而且到湖区度假,从我小时候起,湖区就是我们的消夏去处之一……我们住在简陋的旅馆,我们去徒步。我们徒步,我们不攀登高山,但是我们很擅长徒步,我们会环湖走,就是那种可爱的台地徒步。我想你会说,是一种C级徒步(指的是CHA徒步等级),只不过是距离长些而已,但我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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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30 也许在21岁时吧,我发现如果你一个人想参加徒步旅行,CHA是一种很好的度假方式……因此我参加了CHA,他们是些热诚的人,他们蹬蹬爬到山顶,又蹬蹬下山,他们并不都是文化人。哦,我们那时进行了很长时间,我教英语……如果你不会表演,你就不是一个出色的英国文学老师!现在我的教学非常戏剧化(她笑了)我通过戏剧式的朗读来教,有时候也和孩子们一起表演,而且,而且那时我非常幸运,有个很聪明的女子当我的助手……我们组成了一个很棒的团队,因为我们处理事情的方式不同。我讲的是六年级(中学的高年级)。如果我们教六年级,她有她喜欢的作家和诗人,而我也有,这样会给——给你机会去教你最喜欢的东西。如果你不喜欢,你可以一开始就不教,因为女生不会喜欢。这样我们拓宽了课本所规定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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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32 ……后来我有了一个奇妙的想法,因为我们换了一个新校长,他是山区徒步者,他喜欢,嗯,划独木舟和沿着绳子滑下山(rappeling,用双绳一端系于山上,一端系在自己身上,从悬岩陡壁滑下),以及所有你能想象得到的课外活动……他非常希望教职员们不仅仅是教书,还要参加活动。我指的不是戏剧朗读组、讨论组或辩论队那类活动,而是某种户外体力活动,因为这是一个寄宿学校……哦,这时我不再年轻,而且我从来不擅长运动,我也不可能划独木舟,或去攀岩。但我认为,噢,我是一个不错的徒步者。我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徒步者,当然不是现在,我现在速度慢了,年龄更大了,但那时我是一个强壮的徒步者,而且了解我的山区,因此我有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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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34 我向莫莉恩讲了我的想法,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活动。我们正在学习华兹华斯,准备A水平考试(大学入学资格考试),而《序曲》的一部分是要准备的内容。如果我们带着六年级学生到湖区去度一个周末,我们合计……早晨出发……在那儿真正进行一次与诗歌有关联的登山?我们会带他们到绿顶峡谷,攀登海伦峰;我们去费尔菲尔德,或去乌斯湖,我们会沿湖徒步……而且我们要弄清楚哪些是华兹华斯曾经看过的地方,与诗歌联系起来,到晚上我们……吃过晚餐后就到会议室集中,拿出《序曲》的那一段。我们两个人一起联合上课,哦,我读一部分,然后我来解释,接着她读一部分并做解释,她显然会有不同想法。我认为,那些女孩上了一些有生以来最好的课,因为这是两个心灵的联合,我们是非常好的老师,而且我们对所教的东西很精通。那些女孩非常幸运……我们这样做了好几年……是在70年代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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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36 现在,我们在这样做时,我总是在暑假参加CHA为期两周的假日,我这些年来一直这么做,从而认识了许多人。我不是说结识了什么密友,但是我认识领队,还有……我认识每年都来参加徒步的一些人。所以,这就像回家一样。毕竟,我了解徒步,我可以带队,有时我的确带过队……但不是这个,是友谊,而且是那种,那种再度聚首的兴奋,在湖区你不可能对你所做的事情感到厌倦。(索尼娅笑了)我从来没有厌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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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38 我21岁时加入了CHA,就是说,我当时还在上大学……我开始有了一种到这儿徒步的感觉,真正的徒步。我不记得是不是有人告诉我,读到过,还是我实际上路过了这个地方,也许是在我度假时看到的,这是一个徒步的理想之地。因此第一次,我一定有些忐忑不安……我想我第一次是坐公共汽车去的,我在“天鹅”(酒馆)下车。当时,CHA和HF的宗旨,当然还有青年旅社,是会为——我不太想说是为工人阶级——为那些没有多少钱的人,住在城镇的人,想有机会游览乡村的人提供住宿的,而且当然提供有向导的徒步项目——不是指青年旅社,而是CHA和HF,在那些日子还没有美国人、德国人……或其他人来这里旅游。这是专给城镇人的项目,最便宜的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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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40 那时一切设施非常基本,但跟过去相比不算什么。……我去CHA的时候……家具非常简陋。一张床,一把椅子,墙角横根棍子再挂上布帘,就是衣柜了。有个五斗橱。床边没有灯,我记得。地板上有一块小地毯,当然房间里没有洗脸盆……早餐跟现在的差不多,往那一搁,晚餐在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变化……一大碗汤摆在桌上,一个长柄勺,每个人使劲用勺子舀汤。总是水煮土豆,总是水煮土豆,直到有一天人们把“今天的晚餐吃什么?”编成了歌(大声唱起来):水煮土豆,水煮土豆!卷心菜,你可以想得到。哦,还有一片牛肉或一片其他什么肉,当然还有格拉斯米尔的传统菜……大米布丁,换个花样的晚餐,要么就总是某种厚厚的果馅饼,做得一塌糊涂,要么就是从一个大碗里捞出的某种甜食。然后是娱乐活动,通常是快步舞,跳舞,那种苏格兰旋转舞,大约到了十点差一刻的时候,男主持人和女主持人为客人沏茶、烘饼干,之后他们会问,有人愿意帮忙洗碗碟吗?这种形式当然一直延续到最近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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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348342 还有,有一种很强的基督教氛围……两个协会都有(CHA和HF)。是那种,我认为他们具有托马斯·阿诺德在拉格比所描述的英国人的理想……你知道,健康的心智和强壮的体魄,身体能经受冷水浴,完全没有不洁的性想法。而你走出去(此时索尼娅用一种“有力的”深沉的男性嗓音说),在山上度过像样的一天,回来吃一餐简朴的晚餐,你有同伴,纯洁、正直、欢乐……很少人一开始会想到上天鹅酒馆喝一杯。因为你知道,这就是关键。他们从没有电视或诸如此类的东西,因为那和共同体没关系……他们希望你在晚上能参加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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