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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12 地中海与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世界 [:1706503564]
1706515613 2.文明的搭叠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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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15 如果我们想从这样广阔的历史景观返回比较短暂的、迅速地但有意义地变化的、更在人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和更显示出人的特点的历史上去,那么,我们所能进行的最好的工作,就是仔细观察互相邻接的两种文明之间的、胜利的文明(或许自以为胜利的文明)和被征服的文明(它梦想不再被征服)之间的激烈冲突。这些冲突在16世纪的地中海地区时有发生。伊斯兰教通过它的代理人——土耳其人——攻占了巴尔干的基督教据点。在西方,西班牙国王统治下的西班牙,把伊斯兰教在这个半岛上的最后一个前哨基地连同格拉纳达一起占领。土耳其征服者和西班牙征服者要把这些征服的成果化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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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17 在东方,土耳其像后来英国人掌握、控制印度那样,往往用少量人力来掌握、控制巴尔干。在西方,西班牙人后来无情地压迫他们的穆斯林臣民。这两个强国这样行事,它们服从它们各自的文明的迫切需要的程度,超过人们的想象。基督教世界人口过多,而伊斯兰世界人力短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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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19 巴尔干东部平原的土耳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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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21 土耳其伊斯兰教在巴尔干遍及、盖满被拜占庭文明直接或间接征服、统治的地区。在北方,它控制着多瑙河;在西方,它一方面在达尔马提亚、拉古萨或者在克罗地亚的萨格勒布的周围地区,触及拉丁文明区的边缘;另一方面,它扩展到用J.茨维杰奇的话来说属于族长文明区的辽阔的多山的边远地带。这种殖民试验在广大地区内进行,以后延续达500年之久。难道能够想象出一个比这个试验更加广泛、更富成果的殖民试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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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23 不幸的是,土耳其的过去仍然被人了解得不充分。巴尔干的历史学家或者地理学家在判断土耳其的过去时,没有始终让自己受超然独立、不偏不倚的纯粹的科学的考虑指引。即使像茨维杰奇那样治学严谨的人也未能这样做。如果说哈默和津克森撰写的通史已经过时的话,那么,N.约尔加写的历史就杂乱无章了。事情还不仅仅止于此。土耳其统治的几个世纪的历史受到无缘无故的冷遇,正如过去穆斯林在西班牙统治的几个世纪的历史受到这种冷遇一样。这种情况无法帮助我们把这个至少使我们感到迷惘困惑的世界里(因为这是一个世界)的事物查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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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25 然而,低估土耳其的试验的力量是不可能的。忽略这股力量传入整个巴尔干的事物,也是不可能的。整个巴尔干被这股力量用来自各地的货品和财富填得满满的。108 亚洲的这种风度、气派和色彩,在巴尔干各地非常清晰。它们是土耳其伊斯兰教的传代物。土耳其伊斯兰教散布了它自身得自遥远的东方的货品和财富。它使城市和农村深刻地东方化。在拉古萨这个天主教岛屿上(人们知道这个岛屿是信奉怎样一种激烈的天主教教义的岛屿),女人在16世纪还用面纱遮脸,与社会隔绝;未婚夫在结婚前见不到未婚妻。109 这些事物并非无关紧要。在狭窄的岬角上登岸的西方旅行者,马上就会感到这里开始呈现出另外一个世界来。但是,登上巴尔干半岛的土耳其人自己难道没有同样的感觉和印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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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27 事实上,在研究土耳其人的影响时,必须把巴尔干的两个区域区别开来。第一个区域包括一个被群山拦阻的斯拉夫地区的西部和一个同样多山的希腊地区的南部。土耳其人对这些地区的有效占领是罕见的。有人曾经坚持认为(看来事实并非不确),迪纳拉阿尔卑斯山的各个地区的穆斯林自身也并不是土耳其血统的土耳其人,而是伊斯兰化了的奴隶。110 简而言之,巴尔干的整个这个西方集团,看来并没有被伊斯兰文明深刻改变。既然这是一整块多山的地区,对这个地区不大容易受到无论来自何方的“开化性”的入侵这个事实,人们是不会感到惊奇的。至于它的宗教的伊斯兰化,我们已经特别提到山区的“宗教信仰改变”111 的可疑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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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29 相反,土耳其人却让很多他们自己的人在东方的色雷斯、鲁梅利和保加利亚的辽阔的平原上定居,而且在这些地区厚厚地铺上一层他们自己的文明。这些地区从多瑙河到爱琴海,向南和北同样开放。入侵者从两个方向经过这些地区不断涌来。如果说土耳其人的努力能够作为成功或者失败来加以评价的话,那么就是在这些被这种努力尽可能征服的土地上对这种努力进行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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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31 这种努力在被它征服的土地上,发现一个已经变得具有同一性质的群体,虽然这个群体是由根源不同的种族构成的。最后一批到来的入侵者——保加利亚人、佩切内克人和库曼人——来自北方。他们在这个群体中已经和更早在那里定居的色雷斯人、斯拉夫人、希腊人、阿罗穆内人、亚美尼亚人结合在一起。所有这些成分已经相当好地融为一体了。对新到者来说,改信东正教往往是同化的决定性阶段。在拜占庭也产生巨大影响的这个地区,人们对此是不会感到惊奇的。这整个地区由受着大平原自身条件的约束的大平原组成。只有罗多皮高原和巴尔干山脉,特别是斯雷坦雅·戈拉,还保存着过着独立的山区生活的孤立的小群体。这种生活是巴尔干杰斯人的生活。巴尔干杰斯人今天仍然是迁徙和游牧民族,是保加利亚的最奇特的民族之一。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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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33 在土耳其进行征服期间,某些保加利亚领主逃到库斯坦迪尔和克拉托沃地区的山区避难地,以便逃脱他们的那些留在平原上的同类所受的那种奴役。他们的同类最后也以缴纳贡物为代价,成功地保存了他们过去的特权。113 这些避难的领主形成了总的规律的一个小小的例外,因为土耳其进行的征服使平原地区沦于农奴制统治之下,摧毁了一切能够使保加利亚社会受到保护、得以保存下来的事物,杀死贵族、领主或者把他们流放到亚洲,焚毁教堂,并且还几乎把西帕伊尼克制度的沉重枷锁立刻套在这个从事农业耕作的民族的身上。西帕伊尼克即这个民族的服役军人贵族。这个贵族不久就变成了地主贵族。这个地主贵族骑在这个动物,即耐心、勤劳、对什么都逆来顺受的保加利亚农民的背上,过着舒适的生活。正如他们的同胞对我们描写的保加利亚农民巴雅·甘杰那样,保加利亚农民是平原地区的人的典型,是大领主的奴隶,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百依百顺,干活干得精疲力竭,脑子里想的只是一餐饭。阿勒科·康斯坦丁诺夫把保加利亚农民描绘成粗野的,“野蛮到骨髓”的人。他说:“保加利亚人吃饭时狼吞虎咽,关心的只是吞下肚子的东西。如果有300条狗在他们周围相打,你咬我我咬你的话,他们也不会撂下饭碗、杯盘。他们额上的汗水简直要滴落到盘子里了。”114 1917年,一个战争通讯员为他们画了一幅几乎并不更讨人喜欢的肖像:“他们是很好的士兵,遵守纪律,作战英勇但不鲁莽,他们顽强但不热情。这是一支唯一没有进行曲的军队。士兵们行军时,顽强、沉默、吃苦耐劳、冷漠、天性残酷但不暴烈,打仗得胜也不喜形于色。他们从不唱歌。人们从他们的体格和举止中很快得到一种迟钝、麻木和笨拙的印象。他们是还没有制作完全的人。他们似乎可以说不是单个地,而是成批成批地制造出来。他们了解问题迟钝缓慢,但是勤劳、工作耐心、贪婪、节俭……”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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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38 图61 1609年巴伦西亚的摩里斯科人和基督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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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40 根据T.陈尔帕朗·东吉:《巴伦西亚王国中的摩里斯科人》(载《经济·社会·文明年鉴》1956年4月—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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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42 这幅图上的插图是对巴伦西亚向北的延续部分的描述。这幅特殊的地图的特别引人注目之处是它显示出两种人口的异乎寻常的混合。这一切正如下一幅关于在1565年和1609年之间这个时期的人口的发展演变情况所显示的那样,都是在人口在几乎迅速增长的背景下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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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47 图62 1565年到1609年巴伦西亚的人口发展演变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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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49 如果到西方山区的居民中间去搜寻关于平原农民的风趣的评论,这类具有倾向性的贬抑性的话就会成倍增加,这些不公正的描述也会得到补充。在西方,这些农民受人讥讽嘲笑。这是一种自由战士对这些粗笨的农民的藐视。这些农民穿着缝制粗糙的外衣,呆然木立,生来就惯于集体干活。他们是始终被禁止有个人主义、奇思怪想和对自由生活的向往爱好的人……在北方,罗马尼亚平原如果不是因远离土耳其这种地理位置而免于落入土耳其手中的话,如果不是因鞑靼游牧人的侵扰袭击而保持警惕的话,它也会遭受同样的奴役。从喀尔巴阡山和特兰西瓦尼亚的广阔山区迁移来的酵母特别使当地的生面发了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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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51 这一点是肯定无疑的:在保加利亚农村,土耳其进行征服时甚至并不需要使用武力来使农民低头屈服。这些农民已经低头受人奴役,准备服从并且继续他们的耕作劳动,因为他们一直在耕作劳动。16世纪和17世纪的旅行者,把保加利亚的各个地方描绘成富有之邦。116 1595年,帕奥洛·季奥季乌断言这是土耳其的粮仓。117 然而,在这里比在别处更加凶残的土匪的蹂躏、领主和国家的敲诈勒索、农民的贫困(当然不是他们的懒惰)以及农民使用的原始工具(他们用小木犁耕作)等因素,使耕地与耕地之间留下大片大片土地荒芜未耕……大犁只在大庄园中使用。在这些庄园的土地上,根据情况实行粗放耕作或者种植软粒小麦和硬粒小麦。稻米于15世纪随同土耳其人到来,在菲利波波利和鞑靼·帕扎尔哲克等地种植成功、长势良好,在卡里布罗德州长势较差。16世纪保加利亚的稻米产量估计为3,000吨左右。引入马里查河平原的芝麻以及引入安德里诺普尔、库斯坦迪尔和色雷斯周围的马其顿地区的棉花,都是16世纪土耳其带来的农作物。118 在这类种植的作物之外,还加上少量质量低劣的酒、城郊栽种的蔬菜、119 苎蔴、玫瑰花、于斯屈布附近的果园……最后还有另外两种新农作物——烟草和玉米——在不久以后出现。出现的日期无法确切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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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53 这些农作物大多数在大种植园内种植。种植是按照土耳其方式组织起来的(即茨奇弗特利克方式。这是巴尔干耕作方式中对人来说最艰苦的一种)。这是土耳其大庄园形式改变的结果。农村居民接着经历了某些曲折变化,迁往平原低处。19世纪,这种大庄园放松了它的控制120 ,移居现象就停止了。这些变化特别导致土耳其人的专制统治。土耳其人依靠的是一种因靠近首都而变得更加苛严的行政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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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55 在这个扎下了根的、受到强有力的严密控制的农村社会的旁边,几个团体——其中有瓦拉几亚人和“阿尔巴纳西人”——似乎享有某种程度的独立。这些团体在尚未开垦的土地上,在搭着暂时性棚房的、与斯拉夫人的固定的永久性村庄迥然不同的村庄里,121 过着一种田园的和半游牧的农耕生活。但是,亚洲也在通过它的游牧民族同这些团体会合。这些游牧民族同它们掺混一起,或者同它们共处。尤鲁克人的情况最为清楚。他们越过海峡,定期来占领罗多皮的辽阔富饶的牧场。他们使奇怪的波马格人皈依了伊斯兰教。这些波马格人是受亚洲游牧生活的巨大浪潮驱卷的贫困的穆斯林化了的保加利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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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57 亚洲似乎对保加利亚的任何角落都不放过,似乎让它的士兵和骆驼的沉重的脚踏遍保加利亚全境,淹没了(在少数合作者,特别在放高利贷者,即臭名昭著的向敌人提供关于自己同胞的情况的乌鸦的协助下)一个由于血统,由于根源,由于土地本身的缘故所受的保护差于其他民族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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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59 散发出浓烈的香味的东方异国文明的渗浸,仍然十分明显。时至今日,情况仍然如此。保加利亚的城市仍然显示出这种文明的渗浸。在东方式的城市里,有两旁立着没有门窗的墙的狭长的小街小巷,有必然会出现的市场和狭窄的前部装有木头排门板的店铺。店铺伙计蹲伏在放下的排门上等候顾客。他的旁边放着“芒加尔”,即在这些被来自东方和北方的夹雪狂风吹打的地区不可缺少的火盆……16世纪,整整一大批小手工业者在这些棚铺为商队、铁匠、小木匠、驮鞍匠和鞍具商劳动。集市的日子,马和骆驼混在五光十色的服装、商品和人群中,来到这些棚铺门前,在白杨树下的泉水的周围歇息。在这些人中,有土耳其人,他们是暂时回到自己的领地的茨奇弗特利克的领主;有希腊人,他们从法纳尔前往多瑙河各省路过这里;有香料商或者在阿罗穆内人的沙漠旅行队中赶驮兽的人以及谁对他们也不会相信的吉卜赛马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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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515661 对保加利亚人来说,生活就是屈服于这些入侵。然而,他们既然毫无改变,依然故我,就把他们最根本的东西保存了下来。在这种长期共处中,不管他们的借用是什么样的借用,他们丝毫不溶解在土耳其的群体中,他们保护了使自己不被溶解的东西:他们的宗教和语言。这些东西是他们来日复兴的保障。他们牢牢地攀附在自己的土地上,顽强地保住这片土地,留在他们的黑色土地的最好的地区。当土耳其农民从小亚细亚来到他们旁边安家落户时,不得不满足于居住在种了树的山坡或者居住在“拉依亚”注41 留下的唯一未被占用的土地上的沼泽区。122 这些地区位于盆地深处,旁边长着杨柳。土耳其人离去以后,保加利亚人发现自己仍然是保加利亚人,是在5个世纪以前和现在讲同样的语言、在同样的教堂祷告、在同样的天空下耕种同样的土地的同样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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