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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曼帝国的终结:战争、革命以及现代中东的诞生,1908-19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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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曼帝国的终结:战争、革命以及现代中东的诞生,1908-1923 第十二章 埃尔祖鲁姆与库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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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俄国人投入大量兵力朝你方发动袭击,你可以向锡瓦斯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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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1月,恩维尔帕夏对奥斯曼第三集团军指挥官穆罕默德·卡米勒帕夏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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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的狂暴之夏过去后,似乎某种暂时的宁静在高加索和波斯战场降临。在过去的一年里,凡城的奇特命运成了它的符号。在整个春天,凡城一直蔓延着各种种族间的屠杀。5月陷入俄国人手中后,凡城又见证了城内穆斯林幸存者的出走。继阿卜杜勒·卡里姆帕夏在马拉兹吉尔特的胜利之后,奥斯曼在8月上旬又将凡城重新夺回,对基督徒进行了屠杀。阿卜杜勒·卡里姆帕夏重复了俄军的错误,将其进攻线过度延长至乌尔米耶,随后,俄军又再次在4周之内夺回了凡城,此时这座美丽且备受争议的城市已变成了一座死城。到了11月,俄军再度派出骑兵小队在凡城湖的南边沿岸巡逻,并且对通往比特利斯的通道实行了管制,仿佛奥斯曼在马拉兹吉尔特的胜利以及随后的亚美尼亚大屠杀从未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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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其他地方的战况,土耳其人于1915年秋天在东部地区采取的低调战略倒不令人意外。俄军在波兰的撤退极大地动摇了沙皇尼古拉斯二世的统治,以至于他在9月亲自掌控了兵权,意图重振后方民众的信心。保加利亚在10月加入战争之后,塞尔维亚受到的冲击也决定了加里波利协约国军队的命运,致使协约国在12月至次年1月撤退。在奥斯曼最高司令部看来,当恩维尔在11月将第三集团军的两支整师(第五十一和第五十二师)及时从埃尔祖鲁姆转移到泰西封以助土耳其的伟大胜利之后,美索不达米亚战场甚至就已经开始使高加索战场黯淡无光。随着英军从加里波利的撤退得以释放出来的其他师部——共约22支师部——恩维尔甚至出乎协约国意料,建议抽出其中的7支师部增援加利西亚的奥地利盟军,同时下令备战开始在1916年春发动第二次苏伊士运河攻势。在所有萨勒卡默什、凡城和马拉兹吉尔特的喧嚣与哗动之后,高加索战场似乎已被人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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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俄国人并没有忘记它。1915年9月24日,最近刚被沙皇剥夺了总指挥权的尼古拉斯大公掌握了高加索方面的兵权。从其重组的重点来看,恩维尔和德国人有必要对之倾注更多的注意力。即便大公的“光泽”在1915年的全面撤退中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害,但这位罗曼诺夫(俄国姓氏,旧俄的罗曼诺夫王朝)大公在高加索战线上的声誉仍有口皆碑。这一次,他不会掉以轻心了。可以理解的是,最高统帅部(由于巴拉诺维奇已落入德军手中,最高统帅部此时迁至更东部的莫吉列夫)的将领们在东欧战线稳固之前,一直舍不得割舍自己的军队或战备物资。然而,到了11月,大公尼古拉斯却利用自己的巨大影响力将一支新组建的拥有1.4万之众(8 000名骑兵和6 000名步兵)的远征军调派至波斯,并由骑兵将军N. N.巴拉托夫(萨勒卡默什战役之后对土军进行追击的英雄人物)率领。巴拉托夫的先头部队在加兹温—德黑兰道路上展示了自己的武力,在其向首都发动猛袭的含蓄威胁之下,艾哈迈德·沙阿在1915年11月15日向俄国人献出了德黑兰,迫使德国和奥地利领事仓皇溃逃。到2月,巴拉托夫的骑兵队扫清了波斯北部的德国及土耳其军队,重塑了俄国在阿塞拜疆的声望,并作势从东部侵袭美索不达米亚(从理论上),大大减轻了汤曾德固守库特城的压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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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巴拉托夫取得的成就相当卓著,但是其真正含义却很快在别处得以体现。他对波斯的侵入诚然有其自身战略目的,并扫清了阿塞拜疆的敌军,但它同时为俄军在更远地区的、差不多被尤登尼奇“煮熟”(不过大公尼古拉斯还未被告知此地战况)的土耳其东部战场发动两栖进攻提供了幌子。为了赶在恩维尔从加里波利撤出兵力进行增援之前给予奥斯曼第三集团军致命性打击——他估计会耗时3个月——尤登尼奇设想向卫护着通往埃尔祖鲁姆的道路上的克普吕柯伊发动突击,一举撕破奥斯曼防线,并在土军援兵赶来之前“部分歼灭”奥斯曼第三集团军。1915年12月,看起来俄军每天都在从第比利斯朝南部的大不里士行军,意图增援巴拉托夫,实际上他们却在夜晚的时候往回走。为了进一步掩饰他们的“军队伪装”或是迷惑行为,尤登尼奇假装给全体将士放大假,还大张旗鼓地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圣诞大餐。从那以后,直到今天,东正教圣诞节也是一个非常盛大的场合,人们经常要花一个星期以上的时间进行悉心准备。加上新招募的士兵,这支高加索军队的人数此时有将近20万,这也意味着这场欢庆活动的规模将异常盛大——同时,这也给其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做掩护:他们在冬季发动进攻所需的战略物资能够在准备节日物资的掩饰下被不断运往前线。与欢庆节日所需的喇叭锣鼓与烈酒不同,尤登尼奇的后勤部队向士兵们分发了短皮上衣、棉毛裤、手套、毡靴、皮帽。此外,每个士兵还配发了两截短木(在圣诞季节非常实用——或者说在约尔峰的寒冷荒地上可以用来生火。在之前的萨勒卡默什战役期间,就有很多土耳其士兵因缺乏木材而被冻死)。由于沙皇俄国仍然使用儒略历——比格里历迟13天,这场狂欢活动预计会在1916年1月7—14日(西历)达到高潮。正是在东正教圣诞节的第四天——1月10日——尤登尼奇计划发动进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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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尤登尼奇对“军队伪装”战术的高超运用,他们才得以在连高加索总司令(他在1915年12月18/31日才得以就职)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这些物资秘密运到了前线。尤登尼奇有必要如此小心谨慎,因为他知道数月以来,高加索战场已经远离奥斯曼和俄军最高统帅部的视线。在1915年的彻底失败之后,沙皇尼古拉斯二世及其参谋长M. V.阿列克谢耶夫将军急切想要在欧洲恢复俄军的积极性和声望,他们考虑在加利西亚向实力稍弱的奥匈帝国敌军发动新的攻势。考虑到土耳其人在萨勒卡默什战役及最近在凡城湖附近的溃败之后难以对俄军的高加索阵地构成威胁,阿列克谢耶夫意识到没有理由继续在此地留守一支大规模军队。1916年1月上旬,他要求第比利斯向波兰派遣增援力量。可以预见,尼古拉斯大公对这个将会夺走他刚掌握的兵权及其地位的命令大为震怒。他依仗此时尤登尼奇要求发动进攻的提议,拒绝执行阿列克谢耶夫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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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的突袭几乎是全力以赴的。当进攻开始时,奥斯曼第三集团军指挥官穆罕默德·卡米勒帕夏身处君士坦丁堡的战争部,而他的德国参谋长古泽由于感染了致命的斑疹伤寒症,也正在德国疗养。当土耳其人应该处于高度警备状态的时候,他们在埃尔祖鲁姆的指挥部却正在昏头大睡。很明显,波斯和假日的“军队伪装”奏效了。不过,要说在土耳其这方没有一个人能预料到俄军会在近期(如果不是这么快的话)发动进攻也过于夸张。穆罕默德·卡米勒帕夏此时身处帝都的目的主要是想从恩维尔手中获取援兵以防俄军进攻。据这位第三集团军司令所说,恩维尔对此漠不关心,他仅仅告诉穆罕默德·卡米勒帕夏,如果俄国人发动进攻的话,他们只需要“撤退到锡瓦斯”即可。4即便恩维尔想要派兵迅速增援埃尔祖鲁姆,时间上也不可能太快。俄军的黑海舰队尽管对“戈本号”处处盯防,却足以对土耳其的黑海沿线造成有力侵袭,并有效控制了通往特拉布宗的航线。从君士坦丁堡到安卡拉有一条铁路线,但是,正如约翰·巴肯(John Buchan)的战时畅销惊险小说《绿斗篷》中的主人公意识到的,从这条铁路的末端到埃尔祖鲁姆的距离超过了500英里(约804千米)。在仅有的一条交通繁忙的碎石路上,大部分士兵只能靠双脚行军,而他们的大炮装备等则由畜力牵引的货车拖着缓慢前进。在穆罕默德·卡米勒帕夏缺阵埃尔祖鲁姆的情况下,奥斯曼第三集团军指挥官的职位由阿卜杜勒·卡里姆帕夏暂时担任,他也因而只能倾尽所有做好防守——他在第九、第十和第十一兵团中遍布着大约7.4万名步兵,同时,他还拥有77挺机关枪和180门野战炮。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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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远远不够。虽然尤登尼奇在数量上仅拥有非常薄弱的优势(加上亚美尼亚“志愿军”作战小队,总共大约8万名步兵,与此对应,土军拥有7.4万名步兵),但是他却又把土耳其斯坦第二兵团和高加索第一兵团,以及高加索第四步兵师中的85支作战营的主要兵力投放到对克普吕柯伊的进攻中,并由骆驼拖运着230门野战炮及炮弹供以援助。6实际上,比数量优势更为重要的是尤登尼奇精心准备的物资储备,这样他们的装备就能够在高加索的寒冬条件下远胜土耳其人。这同发动突袭的因素一样,最后被证明发挥了决定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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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登尼奇计划的第一波进攻开始于东正教圣诞节的第四天——1916年1月10日,土耳其斯坦第二兵团在普热瓦尔斯基(Przevalski)将军的带领下,向位于托尔图姆湖(Lake Tortum)和恰基尔·巴巴桥之间的奥斯曼左翼(北边)发动了袭击,旨在攻下卡拉达(黑山)的高地,并引开从哈珊卡尔堡而来的奥斯曼援兵——这支援军部队由阿卜杜勒·卡里姆帕夏留以战略备用,仅由6 000兵力构成。在敌军的顽强抵抗,尤其是奥斯曼机枪手的扫射之下,土耳其斯坦军队经过两天的苦战后,仍无法拿下高地。但是普热瓦尔斯基的进攻却成功地实现了其战略目标,他将阿卜杜勒·卡里姆帕夏的注意力引至北部防区——他在此区调派了两支师部(第三十一和第三十四师)。尤登尼奇随后又通过在阿拉斯河流域发动高加索第一兵团朝奥斯曼右翼进攻,进一步迷惑了敌军。此处的战斗依然十分激烈,双方用刺刀进行拼杀,而俄军甚至行进到奥斯曼军队的机枪火力之下接受血腥屠杀(这些不幸的俄国农民显然没有被告知他们进攻的是一个师的力量)。到目前为止,俄军在这三天对敌军两翼的残酷且毫无结果的进攻中,仅仅占领了少量前方的沟壕。阿卜杜勒·卡里姆帕夏并未完全上当,他推断,俄军至少有一支部队在进行佯攻——很可能是北部这一支。在此判断下,他将自己的战略后备军转移到了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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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登尼奇此时亮出了自己的王牌。在判断到克普吕柯伊防线上的最弱一环位于沿着恰基尔·巴巴桥散布的中翼和右翼的交会处后,这位俄军参谋总长将自己最强大的兵力集合于此处,以对抗奥斯曼第三十三师和第三十四师。这群集合起来的强大兵力总共大约3.5万人,由42个营组成,包含整个高加索第十四、十五和十六步兵师,并配备有26门野战炮和8门榴弹炮。尤登尼奇将其计划在第五天发动突击进攻的意图掩饰得如此之好,以至于阿卜杜勒·卡里姆帕夏在第四天还命其数量胜过对方的第三十三师(1916年1月13日)对敌方发动了袭击,但他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将士兵送往尤登尼奇的集结部队的口中。因此,土军的中间位置在第五天的主攻之前就已经被俄军的防御火力大大削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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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1月14日破晓时分,正值俄国的东正教新年,俄军对奥斯曼位于卡尔辛与卡伦德尔的中间位置发动了“集中炮轰”。到上午11点,俄军拿下了土耳其在马斯拉哈特(Maslahat)的主要战壕,而被击败的奥斯曼第三十三师和第十八师则被迫撤退。到了下午,俄军又越过科兹钱(Koziçan,现普路莫斯,Pülümür)与西利居尔(Cilligül)高地之间的深谷,攻占了关键性交叉点希萨尔·代雷(Hisar Dere)——从而开辟了一条通往南部克普吕柯伊土军司令部的绝佳道路。在更南边,俄军的左翼在继续朝阿拉斯河流域发动的进攻中取得了更多进展,并迫使敌军撤到了中部。1月15日,俄军攻占了恰基尔·巴巴桥段,将中部和北部战区分隔开来,在约尔峰(上个冬季冻死了很多土耳其士兵)开辟了一块漫长地域。由于拥有毡靴、皮衣和皮帽,俄国人在这个冬季即使暴露在山脊外,也没遇到比土军更多的麻烦。在并不引人注目的稳步推进下,到了第七天——1916年1月16日——俄国人在阿拉斯河包抄了土军的右翼,并将其与克普吕柯伊司令部的联系切断。土军大败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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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阿卜杜勒·卡里姆帕夏并非全军覆没。正如恩维尔在萨勒卡默什时意识到的,即使是最严密的战争计划,在大自然的不可抗力之下也会束手无策,尤其是在深冬季节。尤登尼奇的主力部队为高加索军队,再加上一支西伯利亚哥萨克师,而且他们为过冬进行的悉心准备也差不多达到了20世纪早期任何一位士兵所能期望的最高标准,看起来已经坚不可摧。然而,他们仍然是肉体凡胎,即使是最强壮的人,也无法在大雪厚堆的山区快速行军。在嗅到胜利的气息后,尤登尼奇在1月16—17日夜晚令纵队朝南行进,以图切断土军从阿拉斯河的撤退路线。当天早些时候就意识到已经失去了这场战役之后,阿卜杜勒·卡里姆帕夏在几个小时以前就令军队在尤登尼奇的命令生效之前进行全面撤退——即使那时俄军的追击速度由于过慢而无法切断土军。当尤登尼奇的西伯利亚哥萨克军队在第九天——1916年1月18日——到达哈珊卡尔堡后,这座城市几乎毫不设防,仅仅有4个营被留下掩护撤退。这正是哥萨克士兵盼望的那种战役——他们面对的是一支被截断的、孤立无援的部队。在哈珊卡尔堡的土耳其部队遭到了彻底歼灭,死亡1 000人,被俘1 500人,还损失了仅有的4门大炮。而俄军则洞穿了克普吕柯伊防线,拿下了克普吕柯伊城。但是,多亏阿卜杜勒·卡里姆帕夏的敏锐思维,土耳其主力军才避免被俄军拦截,并退回到由高山构成坚固防线的安全的埃尔祖鲁姆。土耳其人再一次躲过了战斗。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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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克普吕柯伊之战很明显是属于俄军的一次胜利,同时,它也是高加索战场上规模最为宏大、最值得注意的一场战役。奥斯曼第三集团军自萨勒卡默什战役溃败之后,又损失了另外2.2万名士兵,包括5 000名左右战俘和相等数量的逃兵,另有1万名左右伤亡者,以及在冬天被冻死的士兵。这支集团军中的第十一兵团损失将近70%兵力。诚然,阿卜杜勒·卡里姆帕夏的及时撤退挽救了近4万名士兵,这些士兵还能继续参与到接下来相对安全的埃尔祖鲁姆战役中来。而且他还被敌方俘获了二三十门大炮,这个数字非常惊人,但是这对一支仍然可以撤回防御要塞的军队来说也算不上特别严重。所有这些都不假,但是同样真实的是,尤登尼奇却在敌对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将土耳其人彻底击溃。俄军在边路过度积极的佯攻掩饰下,避开了奥斯曼的两翼优势,使己方中部位置的策略优势成为可能。尤登尼奇的胜利归功于战略锐气和出色的参谋工作。正如土军在事后分析中得出的结论,尽管壕沟中的土耳其守军在“一战”中这一部分的优势显著,但是俄军伤亡人数——大约1万——低于土军的原因在于出色的后勤工作:“自从俄军为过冬做好准备之后,他们的伤亡数就低于土耳其人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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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登尼奇此时想要在埃尔祖鲁姆继续他的出色表现。在未能快速追上土军以包围或切断它在克普吕柯伊的分遣队后,这位俄军参谋长并不想给敌军时间以恢复实力和士气。被俘的土耳其士兵和军官愤怒地抱怨着他们无能的指挥官,这更使他相信奥斯曼第三集团军已经支离破碎,而他们的士气也早已消散在大雪之中。哥萨克巡察队、亚美尼亚支持者以及空中侦察兵(俄军在战区有大约20架飞机)都报告称,撤退的土军已经完全丢弃了埃尔祖鲁姆的要塞工事,并一直撤至城内的堡垒和战壕中,似乎决意做最后一搏。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一支意志消沉的军队对敌方的正面进攻已无任何招架之力。如果不是尤登尼奇将问题抛给最高统帅部的话(大公担心他的弹药储备会在下一轮攻击中耗尽),这至少是他向大公尼古拉斯提出的论断。阿列克谢耶夫和沙皇也感动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位称职的野战司令,遂全力支持尤登尼奇组织新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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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迅速攻下埃尔祖鲁姆绝非易事。在整个奥斯曼帝国的城市里,这座城市的防御工事是数一数二的(阿德里安堡的防御工事最为坚固):它共有16座要塞,并由3条牢固的要塞防线拱卫,封锁住了从东部哈珊卡尔堡延伸而来的谷地流域,2座以上的要塞“侧翼群”封锁住了以北12千米(7.5英里),以及以南5千米(3英里)的区域。这座城市的防御工事在1877—1878年的俄土战争之后由一组英国工程师进行了改良,随后,在19世纪90年代,另一群德国技术顾问又对其进行了进一步完善改造,并在帕兰德肯山的顶点处建造了几座南部堡垒(土耳其如今进行登山滑雪的最佳胜地)。对任何侵略者而言,这座山同时形成了另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另一方面,高度为2 500米(8 202英尺)的代韦—博云(Deve-Boyun,意为骆驼脖子)山脉控制着进入城市的中部和东北入口,使得山脉下的射界被完全置于堡垒的掌控下。城市以北的杜姆卢山脉也有2 963米(9 721英尺)之高。总之,尽管此时缩减至大约只有4万名生力军,第三集团军在埃尔祖鲁姆却拥有235门半固定式大炮,足以从控制着城市入口的山顶堡垒上向四周发射炮弹,而狭窄的隘口之上的大炮固定点也将使尤登尼奇的行进部队在大雪纷飞的天气下举步维艰;此外,土军还有另外112门移动加农炮,能够移动至任何脆弱点进行增援。如果土军能在这场严酷的考验下存活下来,俄军将不得不在同心环形的战壕与绕着城市的线形战场上同敌军进行最终较量。而在这里,巧妙隐蔽起来的步兵与机关枪也早已准备好向俄军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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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土耳其的防线看起来固若金汤,但其中实际上存在着巨大的漏洞。第三集团军存放在埃尔祖鲁姆的大炮主要固定在要塞内部,而且这些炮都并非现代最大口径——没有一门超过150毫米,而大于150毫米的也寥寥无几。这些炮主要为87毫米、80毫米及75毫米口径的野战炮,此外,还有大约40架90毫米口径克虏伯速射炮。土军的几十挺机关枪被丢弃在了克普吕柯伊,大约只有39挺放在埃尔祖鲁姆。第三集团军的兵力已经缩减至4万名有生力量,而且没有一个分队还保存着完整实力。尤其是第十一兵团,甚至不到1万人,连一个师的兵力都难以达到。土耳其的“营部”此时只有约350人,与俄军1 000人的营部形成了对比。实际上,这意味着阿卜杜勒·卡里姆帕夏即使有心,也无力保护整条防线。即便许多山岭及隘口由堡垒和野战炮守卫,俄军在1916年1月27—28日夜晚进行一次简单的侦察探测时,还是发现在哥尔内斯(Kornes)村附近的一些关口仍毫无防备。一些讲土耳其语的俄军士兵几乎在没遭到阻拦的情况下就越过了敌军阵线。于是,他们“抓获了第三十八步兵师的指挥官及8名军官、随军兽医、炮兵部队的指挥官及其3名参谋”。更为这次大胆无畏的胜利画上圆满句号的是,在返回途中,他们又俘获了3门大炮及200名战俘。尤登尼奇从这次事件中得出判断,“前线还存在着极为巨大的缺口”。如果他能够找到这些缺口,并且投入足够士兵的话,许多奥斯曼的防御阵地就能够从后面被攻克了。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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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克普吕柯伊之战相似,尤登尼奇猛攻埃尔祖鲁姆的计划包含相当严肃的佯攻,并集结主力军向敌军弱点发动猛攻。不过,这一次事件进展得更快,在俄军几乎同步进行的一系列“瀑布”般猛攻下,土军意图调派兵力支援这个关键性防区的希望终得以落空。在一个稍有不同的转折中,俄军向位于中间位置的代韦—博云山脉发动了主要佯攻:他们派一小股辅助性部队袭击了帕兰德肯山更东北角落的乌尊艾哈迈德(Uzunahmet),而在右翼将无大型佯攻。不过,尤登尼奇再一次试图突破奥斯曼防线中部与右侧防区之间的关键枢纽位置,穿过仅仅由卡拉格贝克(Karagöbek,位于土耳其前线)和塔费特(Tafet,靠近城市大门)的堡垒守备的居尔居—博加兹(Gürcü-Boğaz)峡谷。如果在这个防卫(相对)脆弱的缺口插入三支完整的步兵师,尤登尼奇将能够包抄所有位于南部代韦—博云山顶点的防御工事、西南部的帕兰德肯山,以及北部、西部的杜姆卢山,并到达空旷低洼的卡拉苏(Kara-Su)平原——它向下延伸至埃尔祖鲁姆的东部(卡尔斯)大门。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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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尤登尼奇的构想中,速度尤为关键,而他刚刚在克普吕柯伊之战中取得胜利的士兵也并没有让他失望。1916年2月11日下午2点,俄国将近250门大炮对准奥斯曼位于代韦—博云、乔班—代德(Çoban-Dede)及达兰格兹(Dalangöz)的两座主要堡垒,发动了炮击。土耳其人从帕兰德肯山南部外沿山脉上的乌尊艾哈迈德堡垒进行了还击。尽管由亚美尼亚上校皮鲁米扬(Pirumyan)率领的第153巴金斯基(Bakinski)团全身心向敌军投放了猛烈的火力,但收效甚微,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皮鲁米扬上校率部攀登上堡垒,向达兰格兹守军发动了突袭。经过数小时“疯狂的刺刀拼杀”,这座堡垒在黎明时分落入巴金斯基团之手。乔班—代德的东南部,第156伊莱扎韦特波尔斯基(Elizavetpolski)团在克普吕柯伊的高地同样取得了相似胜利。在第一晚赢得了两场战役后,尤登尼奇似乎指示他的主力军也迅速插入奥斯曼的代韦—博云筑垒阵地前方。可以理解的是,穆罕默德·卡米勒帕夏(他在战役开始的时候及时从君士坦丁堡回到了战场)在次日便下令军队夺回达兰格兹,并向来自代韦—博云的俄军发动了一系列进攻,意图将其消灭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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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这样做却正进入了尤登尼奇的掌控之中。在代韦—博云的激烈炮火的掩护下,俄军最强师——第四及第五土耳其斯坦步兵师在令人敬畏的普热瓦尔斯基将军的带领下,同高加索第四步兵师发起了主要进攻,并在2月12日早晨进入居尔居—博加兹峡谷。被打败的土耳其第十兵团在摧毁堡内大炮之后,立即从卡拉卑格贝克撤退到围绕着塔费特堡垒的后方位置。盘踞此地后,他们进行了激烈的抵抗,而且第三十一及三十二师在2月13日都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反击。1916年2月14日,俄军对塔费特堡垒发动猛攻,在遭到严重损失后,俘获了敌军1 500人及20门大炮。似乎是为了印证“战神”站在尤登尼奇这一边,一位土耳其军官在此刻逃离而去,在他身上携带着这个城市的防御点地图,其中还包括大炮的排布位置;当俄军在第五天朝土军炮台进行炮轰的时候,这幅地图立马被派上了用场。[1]当各种零星的战斗在所有战场继续进行的时候——尤其是俄军攻击力最为脆弱的帕兰德肯山的南坡,到2月15日下午,俄军飞机报告称土军正在全面撤退,而整个城市则弥漫着战火。2月16日早晨7点左右,一支捷列克哥萨克团从卡尔斯(Kars)大门进入了埃尔祖鲁姆。埃尔祖鲁姆要塞陷落。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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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战”史上,这是一场标志性的胜利。俄军俘获敌军327门大炮——几乎相当于奥斯曼第三集团军的所有储备。在4万名左右守军中,土耳其至少损失了1万名士兵及相等数量的战俘和逃兵,余下的幸存者则逃至西部的锡瓦斯。俄军方面有1 000人死亡,8 000人负伤或被冻伤,但是这些士兵随后便同克普吕柯伊战役中的1万名伤兵一起,向奥斯曼一座据说坚不可摧的堡垒城市发动了猛攻,并几乎全歼奥斯曼第三集团军。尤登尼奇取得的胜利将传遍此区,并将俄国的声望推上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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