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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宝中的日本精神 [:1706620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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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宝中的日本精神 第六章《神皇正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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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失败之书中的现实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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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皇正统记》[1]是在镰仓幕府灭亡后的南北朝对立时期创作而成的史书，它带着明确地主张南朝正统性的政治意图。绪论中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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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秩序未定的中国不同]我们国家自天地开蒙直至现在，每一代天皇都规规矩矩地继承了皇位。同为天皇家，虽然有时也会出现旁系继承皇位的情况，但之后也会回归到直系，皇位也得以保持正统。这都要仰仗天照太神[“太神”的写法参照了亲房的表记方法][2]无穷的神谕，在这一点上我们和其他国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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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道并不是轻易就能在表面显示出来的，若是不了解其中的根本，很容易就出现秩序混乱的情况。为了不让这样的谋乱非道的情况发生，因此作了这本书。这本书的目的是讲述自神代以来皇位遵从理法而代代相传的过程，这之外的杂事就都省略了。我把它命名为《神皇正统记》的缘由也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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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波日本古典文学大系”《神皇正统记 增镜》，第48—4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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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畠亲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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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依靠神明为基本精神写成的书，作者北畠亲房也有着奋发向上的危机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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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镰仓时代中期，幕府就插手了皇位继承，皇室内部便分裂成了持明院派和大觉寺派，不久后两派系便开始轮流继承皇位。在这期间，以对幕府统治怀着强烈不满的后醍醐天皇为中心，反幕府势力的新兴武士和御家人阶层齐心协力进行了一系列讨幕运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后，他们终于讨幕成功，以后醍醐天皇为最高掌权者的建武政权也因此成立。然而，建武政权只持续了两年，对后醍醐天皇亲政不满的足利尊氏改为拥立持明院系的光明天皇，大觉寺系的后醍醐天皇逃亡到吉野，两天皇并立的南北朝时代自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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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仅三年，后醍醐天皇的亲信北畠亲房便写成了《神皇正统记》。虽然亲房自己写到，他“为了阻止乱逆非道的情况发生，而写了这本书”，但是后醍醐天皇亲政只有两年，那之前是皇统分立的时期，那之后是皇统并立的时期，“乱逆非道”一直存在。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亲房还是认为只有基于正理的皇位继承才是稳定秩序的根本。这就是北畠亲房政治思想的核心。亲房的政治思想和时代相背，若还想在政治的世界里生存下去，就必须大幅度提升自己的危机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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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提升危机意识并不一定意味着提升对历史的敏感，正是因为危机意识的存在，当他面对和自己的信念与思想不相符的事实时，就很容易视而不见。之前提到的“依靠神明”也和危机意识有关，于是，实际上因危机意识而创作的《神皇正统记》与慈圆的《愚管抄》并称为日本中世时期的史书双璧。与此同时，这本书也能让人们深切感受到史书写作过程之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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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所引用的北畠亲房的那段话，实际上是在根据血统继承皇位和根据天照太神的神谕继承皇位这两个标准中，寻找日本皇位继承的正统性。再加上继承人需要继承的三种神器（八咫镜，天丛云剑，八坂琼勾玉），亲房认为可以表明皇位正统性的三个条件就集齐了。这三种神器在《古事记》《日本书纪》关于天皇的神话中均有出现，除此之外，它们也被宫廷中人和豪族贵族视为拥有传统权威的物品。因此三种神器在此出现也并不稀奇，反而能给人留下一种古老的传说被重提的印象。在这个古老的说法的基础上，此书记载了天地鸿蒙后，首先诞生了国常立尊，不久后诞生的是伊耶那岐和伊耶那美，接下来是天照太神，在此之后一直持续到彦波潋武鸬鹚草葺不合尊[3]的神代历史，接着便是第一代人皇神武天皇开始一直到第九十六代后村上天皇的人代历史，这些都是沿袭传统的编年史方法写成的。这些观点没有什么新奇的，在此反而可以看到谙熟王朝传统并通读古今文献的古典学者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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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即使是古典学者，若身处于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也不能沉溺于古代传统和文献知识，对其他事情袖手旁观。与之前相比，古代传统和文献知识越来越无法普遍地适用于时代。血缘的连续性、天照太神的神谕、三种神器等神话理念，凭借这些让作为权力主流势力的武士阶层接受南朝为正统的想法，基本是行不通的。如何将这样的不可能转化为可能呢？在实际创作被定位为史书的《神皇正统记》的时候，北畠亲房就遇到了这样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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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在理论上解决这个难题，囿于神话性质的理念是行不通的。到底是要抛弃神话理念，还是要改编它的内容并将它引入现实中去？亲房必须在这两条道路中选择一个。在当时，有着重视血缘和传统的贵族气质的亲房，是不可能直接完全抛却神话理念的。因此，他必须重新组合这些神话理念的内容。于是，《神皇正统记》便在改编这一点上大放异彩。就比如说，关于支撑皇位正统性的三个支柱之一的三种神器（镜、玉、剑），亲房就做了大胆的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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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种神器的代代相传同太阳、月亮、星星一直在天空中悬挂着是一样的。镜是太阳的体现，玉和月亮精神相通，剑蕴含着星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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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同上，第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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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并没有隐藏着什么其他的东西，正因为没有私心，在镜中显映出来的所有东西，都如实地呈现了是非善恶的本来状态，镜的品德正在于此，即感应到万物最本真的状态。镜的本质即在于正直。玉的品德则是柔善和顺，慈悲才是玉的本质所在。剑的品德在于锋利果断，智慧则是剑的本质。只有同时兼具正直、慈悲和智慧这三种品德，才能更好地治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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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同上，第60—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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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上所引段落，将镜、玉和剑与太阳、月亮和星星分别对应，旨在说明三种神器是与天长存、永久不灭的，与此同时，正如太阳、月亮和星星一起确立了天的秩序，镜、玉和剑也一起确立了国家的秩序，这也是作者想要向读者传达的思想。这虽是从“记纪神话”中脱胎的理念阐释，但即使是从这样的理念的阐释中，也可以看出作者想要将气宇宏大的神话与现实政治相结合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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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所引的第二段，将镜、玉和剑与正直、慈悲和智慧相对应结合起来。或者说，继承了三种神器，便是继承了这三种品德。更进一步，这三种品德还是治理天下时必不可少的品质。这个思想也有些像儒家所主张的德治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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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如此，继承镜、玉和剑这样的物品，和继承正直、慈悲和智慧这样的品德是完全不同的。上一代把镜、玉和剑传给下一代，这并不意味着它们所象征的正直、慈悲、智慧等品德也能随着物品的传递而传递。另外，即使没有这三件物品的传递，品德也可以完美地传承下去，物品的交接和品德的继承完全是两个不同层面的问题。即使在思想上或在文字上将二者结合了起来，这也并不是事实，只是主观愿望的表达而已。将愿望误当作事实，这是基于神话去思考和仅在理念层次上去思考的通病。然而若是将二者混为一谈，就不可能正确地理解历史。亲房将愿望和事实区别开来，与此同时，他也拼命地想要填补这二者之间的鸿沟，如何让这三种品德在实际的施政中具体地发挥作用，亲房给出了如下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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