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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43 珍宝中的日本精神 [:1706620304]
1706627644 珍宝中的日本精神 第十一章装饰艺术的扩展与洗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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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48 宗达与光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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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52 江户时代是装饰艺术受到大众喜爱的时代,装饰艺术得到广泛传播以及全面蓬勃的发展。在安土桃山时代,豪华绚烂的屏风画和工艺品装饰着安土城、大阪城、聚乐第等大型建筑[1],到了江户时代,它们缩小规模、改变形态,出现在上方[2]及江户的街头巷尾,首先在较有势力的城市居民间传播,然后逐渐扩展到普通城市居民的世界,这是江户时代的文化传播路径。彩纸画、短册画和面积较大的屏风画、隔扇画同时受到人们的欢迎,扇子、贝壳上的画作,和服、家具、陶器上画的图案,梳子、簪子、印章盒、坠饰上工艺精巧的雕刻,都是江户时代百姓的心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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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54 在这种潮流中,江户初期的俵屋宗达和江户中期的尾形光琳,充分发挥画家的力量,留下名作,并终成装饰艺术的一代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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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58 宗达的生卒年、生平等均不详。宗达经营的画室名叫“俵屋”,画室是制作并销售画的店铺。俵屋出品的画作频频博得京都的城市居民和贵族的好评,宗达也因此成为有名的画家。桃山时代,画室出现在堺市、大阪、京都等地,是一种新兴产业,画室的存在本身说明城市中人们对绘画的需求量的增大。画室制作并销售以装饰工艺为中心的作品,例如,金银泥画的底样画、纸扇画、灯笼画、贝壳画、染织的底样画等。一般是将画好的现成作品放在店里卖,有时也根据客人的需要先定做,再售卖。无论是老板,还是在店里工作的伙计,恐怕都没有产生画家、艺术家等概念的强烈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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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60 然而,正如上一章我们提到的,16世纪和17世纪堺市、京都的城市居民的教养和趣味,都是由自立和自信支撑起来的,极为洗练。宗达面向京都的城市居民、贵族经营画室,可见其画作无疑具有极高的教养和良好趣味。宗达的画作在城市居民的教养和趣味中诞生,他运用自己的才能和技术将实用的画的价值推上了无与伦比的高度。当我们眺望宗达多彩的画业足迹时,不禁要去思考,那个初具规模的时代的教养和趣味究竟有多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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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62 在宗达比较早期的作品中,能凸显其画家实力的有两幅,分别是《四季花草下绘和歌卷》(现藏于东京畠山纪念馆)和《鹤下绘三十六歌仙和歌卷》(京都国立博物馆藏)。两幅作品都是本阿弥光悦在宗达的金银泥画稿上,用墨书写王朝和歌的和歌绘卷。画卷单从形式上就已经暗示了它与王朝文化的关系,《四季花草下绘和歌卷》是在横向展开的和纸上画上竹、梅、杜鹃花、常春藤和其他花草,然后散写上《古今和歌集》中19首和歌的画卷作品,这样的构图重现了王朝的“典雅”之美。人们看后禁不住拍案叫绝,惊叹于这世间难得的美的和歌与画卷的完美结合。这一作品没有什么标新立异、别出心裁之处。当时广泛流传着对王朝文化的敬意和倾慕之情,而这一作品仅仅是反映了他们的喜好而已。在这个基础成就的正是这幅和歌画卷,它是具备沉稳气质的名作。这里流淌着的美学意识,与上一章论述的闲静美学有完全不同的方向。但追逐着由右向左慢慢展开的横长画卷时,人们会产生一种与侘寂之美相通的安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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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64 画卷中尤其引人注目的是“画”与“书”相交织对立的有趣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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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66 纸上画好画,并写上和歌的这种表现形式自平安中期开始盛行。但当时以书写为主,作画为辅来创作,画只是为了让书法更加醒目的装饰。光悦和宗达的合作让书法与画处于平等的地位,拥有了对等的力量颉颃。宗达运用画室匠人磨练出的技能,巧妙地区分使用金泥和银泥,表现花瓣、叶子表面的手法也好,表现枝条藤蔓的粗细和柔软的方法也好,细腻的线条也好,都展现出了从容不迫的舒展笔锋和走势。他在展示着金泥和银泥可深可浅的各种变化的同时,将它们牢牢地固定在纸面,由四季的变化构成一个统一的世界,呈现在人们眼前。而且又薄又细的金线和银线,有着可摇动般的轻盈感,观者仿佛在画中世界能感受到时间流逝。纸上最后出现的常春藤的图案,仿佛让空间突然变大,同时也让时间的流动变得更加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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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68 相比之下,光悦的书法比较温顺。字的布局、墨的浓淡深浅都经过了认真思考。人们虽能充分享受画作与书法间的竞争,但也许是因为过于注意书法与画之间的相互照应,所以人们会感觉书法自身气势略显不足。换种说法,在这卷书画作品中,与其说光悦是书法家,不如说他是整部作品的制作负责人。常春藤之处有两句和歌,在浓密的叶子上用浓墨写着“此是无双物”,在没有叶子的余白处用淡墨写着“不出在山端”,[3]我们从中能看出光悦对画稿的顾及与关照。光悦不仅擅长书法,还是从事陶艺、泥金画的工艺美术师,所以在书画卷的合作中,他也许是主动让自己置身于享受画与书法交织对立境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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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70 与《四季花草下绘和歌卷》相比,《鹤下绘三十六歌仙和歌卷》中书法与图画的统一性较弱,彼此稍微背离的书法与绘画,又同时存在于横向展开的纸卷上形成图案,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妙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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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72 在吸引眼球这点上,比起光悦的书法,宗达画的鹤更胜一筹。画面始于聚集在水边的十几只仙鹤。它们顺着自己想法一只只飞向空中,最终周围的鹤也都围了过来,鹤群增加到原来的几倍。那壮观的庞大群体,犹如被前面几只仙鹤引导般,一齐朝着天空的方向,之后转换动作朝水平方向滑行飞去。仙鹤们相互配合默契地飞翔,不知何时失去了紧张感。而在这群仙鹤分散处,画卷也收笔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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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74 对铺满整个画面的群鹤缓急有致的动态描绘,让观赏之人感到仿佛也能随之而翱翔一般,心情非常愉快。当鹤的数量较少时,每一只的动作都不一样。然而,当它们结成群后,动作便产生了整齐的统一性,所以即使鹤的数量很多也不会让人产生杂乱之感。从画卷的开始到结尾,画家所描绘的鹤的数量,恐怕已经远远超过了100只。将如此庞大数量的鸟,收敛在具有统一性的动作和形态中,我们仿佛从画中看到了画家完成这一壮举后开心的样子。随着群鹤中仙鹤数量的增加,画家的心情也随之高涨,握着画笔的手仿佛也洋溢着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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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79 宗达、光悦《鹤下绘三十六歌仙和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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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84 鹤群的秩序不仅展示出了完美的统一性。如果近看你会发现,每一只鹤的端正姿态都不是毫无意义的。每一只鹤的嘴、两只脚、尾部羽毛都是用金泥画的,两侧的翅膀、从脖子到身子都是用银泥画的。几十只相似的鹤聚集在一起,构成鹤群,但它们各自的位置、身子的倾斜方式又有着微妙的不同,鹤群整体是轻快而又强大的。鹤的描绘虽然有固定模式,但用轻巧细致的线条描绘出的嘴和两只脚提高了鹤的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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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86 画中群鹤向上向前奋进飞翔的跃动感,是书法所不能体现的。卷中36位歌仙的36首和歌,按照作者名字的顺序,以四列或六列一组散开书写。这种方式被重复了36次,作为图案的书法也必然变得单调。然而,淡淡的墨书中隐藏着的自在变化,从行首文字位置的上下变化,到文字线条的粗细变化,再到用墨的浓淡变化,都纤细而又精妙,可见其运笔的挥洒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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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88 共同创作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表现,我们欣赏《四季花草下绘和歌卷》和《鹤下绘三十六歌仙和歌卷》中配画与书法的交错时,这种想法变得越来越强烈。画卷中,书和画都各自走着自己的道路,同时,又创造出了与独立的书法世界和绘画世界不同的、独一无二的、真正称得上“书画”的世界,这就是不可思议的源泉。经营着画室的宗达也好,生于刀剑鉴定、研磨、擦拭世家的光悦也好,匠人之觉悟恐怕根深蒂固。共同创作既要顾及对方又要表现自我,抑制自我的同时表现自我的匠人之制作意识,这一点在创造未知世界时应当发挥了巨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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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90 扇面画是在打开的弯曲的小扇子的纸面上作画,并不是共同合作的,而是独立创作的作品。扇面画能让我们清楚地看到宗达的高超技术。扇子与其说是美术品,不如说是实用品,大部分都是用完直接扔掉的。如今,我们只能在由多幅扇面画构成的扇面贴胶屏风、扇面散屏风中看到保留下来的宗达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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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627692 其中,有些作品取材于《保元物语》《平治物语》。这些画作都毫不客气地借鉴了平安末期至镰仓时代战记画卷的图案。然而,如果直接照搬原画,弯曲的小扇面上是很难画完整的。于是有的部分被舍弃,有的部分被改变了形态,有的部分被变换了位置,有的部分被改变了颜色,甚至还添加了新的银泥之云,经过如此这般的调整,形成了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扇形画。完成的一幅幅扇面画中,上下圆滑隆起,左右是用倾斜的直线切割出的异形画面,图案完美嵌入其中,战斗场面等也因变形而有了特别的跃动感,显得饱满。这些图案与画面的结合,仿佛是在画师接连不断完成扇面画的过程中,手法逐渐融入变形的画面中一般,可谓完美的结合、漂亮的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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