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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回鹘史 第二节 曹议金对甘州回鹘的征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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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明六年（920年），甘州回鹘发生内乱。S. 5139v《乙酉年六月凉州节院使押衙刘少晏刘少晏状抄》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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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伏以少晏等，当初总是沙州本体骨肉。自从张太保□上（？）政直（整治），河西道路安太（泰），弟（递）牒便统帅兵马。总是本州之人，放首（防守）凉州，业已经年。前般老人，总以（已）不残，只残后辈男女，首（守）此本府州城，至今不须（许）失城池。经（年？）余以外（来），甘州回鹘兵强马装（壮），不放凉州使人拜奉沙州。昨此回鹘三、五年来，自乱计作三朋，兼及土粪（吐蕃），二人会兵劫取凉州。今经三、五年来，沙州骨子，心儿屈铁，不放下余城惶（隍），至今全得好在安乐。后便直（值）太保阿郎政直（整治），开以河西老道，使人内外，亟归进奉来朝。以此凉府之人，总是沙州百姓之人，数奉佫蕃人教（交）乱劫剥，政此不放，大受饥馑，良（粮）用不充，人民教（叫）穷。伏乞太保阿郎仁恩照察，凉府□□之人，赐乞（乞赐）候良（糇粮）、帖兵，及余二色，不敢不申。伏请公凭表不处分，牒状如前，谨牒。乙酉年六月日凉州节院使押衙刘少晏状。[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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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文书末尾出现“乙酉年”字样，故唐长孺先生将其时代推定为同光三年（925年），其中的张太保指张议潮，而太保阿郎则指当时任归义军节度使的曹议金。[19]此说甚是。荣新江亦同意此说，并进一步证明此说之不误。[20]也有学者考证认为“乙酉”乃“己酉”之误抄，遂将文书推断为文德二年（889年）之物。[21]此说难以成立，因为文德二年，在位者为张淮深，而文中的“太保”一称，张淮深从未使用过。故不能将“乙酉”改为“己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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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文献写于乙酉年（925年）六月，上推三至五年，即为贞明四至六年（920～923年），文书表明，此时甘州发生了内乱，分裂为三派势力。敦煌出土的于阗文文书中也有这一时期甘州回鹘内部发生内讧的记载。在此之前，甘州回鹘已断绝了凉州和沙州之间的往来，自然地，归义军与中原王朝的关系也因此受阻，这是归义军所不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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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义军经过十年的休养生息，生产得到恢复与发展，政治走向稳定，军事力量也随之得到了加强，为了重霸河西，打开中西交通的通道，曹议金遂于同光三年（925年）派军出征。S. 5448《浑子盈貌真赞》比较全面地反映了这次战争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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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故河西归义军节度押衙兼右二将头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国子祭酒兼御史中丞上柱国浑厶甲貌真赞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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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君讳子盈，字英进。门传鼎族，历代名家。行播人间，神聪膺世。弱冠入士（仕），处苦先登。每精六艺之词，身负六端之美。英才雅智，独出众于敦煌。德业日新，振佳声于乡里。念兹公干，给赐节度押衙，兼百人将务。更能奉公清谨，葺练不厥于晨昏。教训军戎，士卒骁雄而捷勇。妙闲弓剑，历任辕门，习黄公三略之才，蕴韩白六韬之术。眠霜卧碛，经百战于沙场。匹马单枪，几播主于莲府。明闲礼则，传戎音，得顺君情。美舌甜唇，译蕃语，羌浑叹美。东南奉使，突厥见者而趋迎。西北输忠，南山闻之而献顿。啼猿神妙，不亏庆忌之功。泣雁高踪，共比由基之妙。遂使于家孝悌，晨昏定省而不移。昆季之情，让枣推梨而无阙。方欲尽忠竭节，向主公勤。何期宿业来缠，桑榆竞逼。肃州城下，报君主之深恩。白刃相交，乃魂亡于阵下。三军恋惜，九族悲啼。二男洒泪于千行，雉女哀号而满路。恩奉邀命，自愧不才，略述芳名，而为赞曰：间生杰俊，国下英贤。三端出众，六艺俱全。幼而从仕，勇猛贞坚。弓开泣雁，矢发啼猿。荣迁将务，治理周旋。东收张掖，左入右穿。玉门破敌，血满平田。明闲轨则，传译蕃言。能降突厥，押伏南山。肃州城下，擐甲冲先。天何不祐，魂归逝川。男女哀噎，泣泪潺潺。邈题真影，芳名永传。厶年厶月厶日题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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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子盈有可能即为金山国文献《白雀歌》（P. 2594背、P. 2864背）中“按剑先登”的浑舍人。[23]据《浑子盈貌真赞》序末尾的“恩奉邀命”一语，可知该赞的作者是杨继恩，此人还撰有《阴善雄邈真赞》和《罗盈达貌真赞》，前者题衔为“节度押衙知上司孔目官”，后者为“节度内亲从都头知管内诸司都勾押孔目官兼御史中丞”，并有纪年“大晋天福八年癸卯岁九月朔十五日”，可知他是943年前后掌管归义军文案的主要官员。杨继恩未在赞文题目后署名，恐是其官位未显时的作品。据标题的“唐”字，推测应写于后唐初年。其中记录了浑子盈以节度押衙兼右二将头的身份，率所属百人从征甘州（张掖），曾破敌于玉门，但最终战死于肃州（酒泉）城下。[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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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3518（现编号为Pelliot Sogdien 7）《大唐河西归义军节度使左马步都押衙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御史大夫上柱国故张府君邈真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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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河西归义军节度左马步都押衙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右（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故张府君邈真赞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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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禀道怀志，庄周岂叹于西驰。孰为奇仁，鲁父轸词于东逝。况我公讳保山，字（原空）。雄门之将，性本奇聪。三端别秀于人伦，六艺每彰于西裔。弯弧伏兽，细柳未比于今时。举矢猿啼，箭动傅空而雁泣。故得文深墨宝，诗书缀玉而成章。笔彩龙飞，触锋七分而入木。智周五郡，不改始终。言以安人，谦谦守道。侍历两政，谨专一途。金王会临，超先拔选。东陲大镇，最是要关。公之量宽，佥然委任。新城固守。已历星霜。兹镇清平，人歌邵（绍）泰。堰都河而清流不泛，浚沟洫而湍涌沄波。五谷积山，东皋是望。贮功廪什（实），抚备边城，效壮节得顺君情，念衣冠而入贡。路无阻滞，亲入九重。上悦帝心，转加宠秩，得授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回骑西还，荐兹劳绩，当佥左马步都虞候。一从注辖，五载有余。内外告泰安之声，囹圄止讹斜（邪）之遗。冰清月皎，六街无奸盗之非。防险虑虞，百坊叹长年之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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谯公秉节，头（倾）慕忠良。公之英奇，颇能携荐。辕门指拓（挥），须凭盛族之良。军府杞材，仍藉有功之士，转迁右马步都押衙。公干当世，韬钳（钤）满怀。胆气出群，辛勤百战。不辞寝甲，皓首提戈。常进智谋，再收张掖。洪军霸战，四路传声。要达皇王，刻名玉案。公之猛列（烈），不顾艰险。又至天廷，所论不阙。慕公忠赤，报以前勋，乃荐左都押衙。于是大纵龙韬，布雄芒于陇上。顿置横纲，截十角之胸襟。方期岳镇，舒廉牧之长材。俄示云亡，不展平生之志。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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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何降坠，倏忽遐终。敦煌则宝剑停飞今世，七郡则卞璧不现。五子号叫，二女咸悲。六亲哽噎于临丧，邻里停舂而扪泪。厶宗奉执手，付嘱再三，命撰高（稿）文，希申数字，枉为颂曰……[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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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谯王”，指的就是归义军节度使曹议金；“张府君”即金山国旧将张保山。早在张承奉任节度时，张保山就是节度押衙，见P. 4640背《归义军军资库司布纸破用历》庚申年（900年）九月五日条：“奉判，支与押衙张保山画纸叁拾张。”[26]据赞文，金山国时，他任职于沙州东部的边镇新城。罗福苌编《沙州文录补》收有《封书样》两条，均系“节度押衙充新城镇遏使张宝山状”的封面。张宝山应即张保山，所任之职为新城镇使。至曹氏掌权后，张保山迁任右马步都押衙是东征张掖的重要军事统帅之一。他在曹议金征甘州之役中立有战功，战后，他又充使到中原王朝，先后“五回奉使”后唐，因功进升左都押衙。[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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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P. 3718（1）《张明集写真赞》所涉随曹太保出征之事，也可能与曹议金对甘州回鹘的征伐有关。兹引其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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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故归义军节度押衙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国子祭酒兼御史中丞上柱国南阳郡张公写真赞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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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讳明集，字富子，即今河西节度曹太保亲外甥也，都头知内亲从张中丞长子矣。公以门传轩冕之宗，莲府琼枝，家承阀阅之贵。少如习礼，顿无吐凤之才；长具三端，早备六全之艺。英明守孝，七岁怀橘而将归；特达持忠，十二历危而许国。故得弯孤掌内，云雁愁以悲空；指矢临弦，猿泣鸣而泪血。南山偷路，公乃先行；对阵临锋，前荡后出。凶奴胆辙（慑），波迸星流。因慈（兹）雄名声震，美播寰中。太保酬劳，赏迁重叠。去载，大军开路，公常佐在台前，昼夜不离，谏陈异计。张掖城下，效勇非轻，左旋右抽，曾何介意。临机变策，过良将之深谋；洞达英筹，透韬铃（钤）之武略。居高当势，意下心低。礼法趋走将，无闻乖失。可谓铿钱（笺铿）寿老，岂藉于延龄；颜子早终，谁思而速逝。缠眠（绵）疴疾，万计寻师；累月医料（疗），千万进药。天命有限，难舍去留。临终之日，别父母，永谢长辞。遗叔姊妹弟兄，千万无因再睹。二亲号天泣血，倚门相望儿不来。小娘子叫地摧（捶）胸，我兄何往而不见。隋珠坠水，赵壁（璧）沉泉。余拙寡文，聊为颂曰：奇哉郎君，越众超郡（群）。魁伟美貌，笔写难真。走将走将济济，礼不轻人。长怀喜色，永不曾嗔。孝家中（忠）国。纳力殷勤。割已赈下，扶济孤贫。箭调四羽，弯弧六钧。武中绝妙，文学日新。太保爱惜，何藉珍珠。两骥虽杰，不侔一麟。图刑（形）锦账，伤悼二亲。三时奠谒，万固（古）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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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时月在林钟蓂生拾叶题记[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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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本赞题记不记年份，故无法判定文中的“去载”是指何年。但文中称曹议金为“太保”，而曹议金称太保时当925—928年之间，据此可定该文时代当在此期间。易言之，张明集辅佐曹议金攻甘州回鹘，必在928年以前。[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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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六年的征战，曹议金先后剪除了“三朋”中的其余二朋——狄银（924～926年在位）和阿咄欲（926？～927年在位），并力助其婿——顺化可汗夺取并稳固了汗位（927？～960年在位）。[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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