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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回鹘史 第一节 甘州回鹘与五代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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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甘州回鹘与后梁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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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鹘西迁河西后，由于力量大衰，与唐王朝的联系比漠北时代要少得多。天复二年（902年），唐昭宗被劫往凤翔，“灵州节度使韩逊，表回鹘请率兵赴难”。[2]但未获允准。这里的回鹘，很可能即甘州回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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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祐二年（907年），唐朝被后梁（907～923年）所取代。其后不久，回鹘便与之建立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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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关于中原王朝与回鹘贡使关系的记载，最早见于后梁太祖开平三年（909年）。《册府元龟·外臣部·朝贡五》载，是年“五月，赐回纥朝贡使阿福引分物”。[3]两年以后，回鹘再次遣都督周易言等入后梁朝贡。“梁拜易言等官爵，遣左监门卫上将军杨沼押领还蕃”。[4]《册府元龟》亦载：“［梁太祖］乾化元年（911年）十一月，丙午，以回鹘都督周易言为右监门大将军同正，地略李麦之、石寿儿、石论思并左千牛卫将军同正，李屋列殊、安盐山并为右千牛将军同正……癸未，回鹘入朝僧凝卢、宜李思、宜延钱等并赐紫衣还蕃。”[5]类似的记载又为敦煌出土文献所证实，见于P. 3913(39)《表本》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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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开元圣帝，统有万邦，蓟门贼安禄山叛逆，倾陷中国，殄灭贤良，社稷烟灭，銮舆西幸。某曾祖圣明，某官点率部下铁骑万人，亲往征讨；未及旬月，尽底划除。上皇及肃宗皇帝却复宫闱。朝廷念以粗有巨功，特降公主；其于盟好，具载史书。自后，回鹘与唐朝代为亲眷，贡输不绝，恩命交驰。一从多事以来，道途榛梗。去光化年初，先帝远颁册礼，及恩赐无限信币，兼许续降公主，不替懿亲。初闻銮驾东迁，后知已无宗派。瞻天望日，空切愤怀。今者陛下统御寰瀛，恩沾远迩。去冬剖陈志恳，亦已闻天。依赖陛下，便同唐朝天子。用结千秋之愿，将连万代之荣。种种血诚，辄具披写，污渎天听。伏切渐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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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所述的回鹘是否就是甘州回鹘呢？史书未予明确记载。孙修身先生此前曾做过这样的推测。[6]但囿于史料，未能做进一步的论证。后来，杨秀清顺着这一条线索，结合P. 3913号文献的记载，以论证这次使后梁的回鹘就是甘州回鹘。[7]P. 3913内包含多种信息，其中，从第13页背第9行至第15页背第2行为两种表本。据考，二者系由甘州回鹘上呈中原王朝的。土肥义和认为是在同光二年（924年）上给后唐庄宗的。[8]李正宇先生则认为是上给后梁朝廷的。[9]由于二人的解释均与文献所反映的某些内容有矛盾，赵和平先生经过进一步研究，认为二表“的确是甘州回鹘所上，而时间则是在同光三年底或四年初（925～926年），或者再稍晚一点”。[10]笔者非常赞同这一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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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如何理解回鹘的这次朝贡呢？先看《旧五代史》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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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化元年十月］，己巳，帝御朝元门，以回鹘、吐蕃二大国首领入觐故也。[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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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的“十月，己巳”，在《新五代史》卷二中作“十一月，乙未”。《册府元龟》卷九七六及《旧五代史》卷一三八则均作“十一月”。故应以十一月为准。记载显示，回鹘与吐蕃应是一道同往的。就地域言，吐蕃与甘州回鹘毗邻，而与高昌回鹘、喀剌汗王朝相距较远。推而论之，这里的回鹘似乎更可能为甘州回鹘。笔者之所以做出这样的推论，是因为史书上记有类似的例证。如，《新五代史·明宗纪》曾载：“天成二年（928年）十二月己丑，回鹘、西界吐蕃遣使者来。”[12]其中，回鹘的遣使者，在《册府元龟》卷九二七、《旧五代史》卷一三八中明确记载为甘州回鹘权知可汗仁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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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910年张承奉建西汉金山国始，甘州回鹘即与之发生了旷日持久的战争。起初，金山国略占上风。但后来情况就发生了逆转，甘州回鹘逐步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以致于乾化元年（911年）七月，甘州回鹘可汗仁美遣其子狄银率兵包围了沙州城。面对兵临城下的甘州回鹘，金山国无力抵抗，不得不与之签订城下之盟，承认甘州回鹘可汗是父，自己是子，双方结为父子之国。[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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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会发生如此巨大的骤变呢？究其原因，应与甘州回鹘曾得到中原地区后梁王朝的支持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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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梁是唐将朱温于907年取代唐朝而建立的。904年，朱温引兵至长安，强迫昭宗迁都洛阳，改年号“天复”为“天祐”。对朱温篡唐之举，张氏归义军政权及后来的金山国采取了不予承认的态度，故一直拒绝使用“天祐”年号而维持旧年号。从史书的记载看，亦罕见张氏归义军、金山国与后梁有多少往来。故而可以推想，沙州与后梁的关系当属一般甚或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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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平三年（909年），正处于甘州回鹘与金山国交战之前夕。此时甘州回鹘向后梁朝贡，在一定意义上当带有寻求盟友和支持者的意图。而甘州回鹘政权对后梁来说，亦同样是不可小觑的力量，这一共同需求，为双方关系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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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化元年（911年）十二月，甘州回鹘可汗曾致书后梁。《册府元龟》卷九八○《外臣部·通好》载：“鄜州以回纥可汗所与书来上，制以左监门卫上将军杨沼为右骁卫上将军，押领回纥等还蕃。又，河中奏回纥宣慰谕使杨沼押领二蕃酋长一百二十人归本国事。”此事，在《册府元龟》之外，《旧五代史》卷一三八《回鹘传》、《新五代史》卷二《梁太祖纪下》及《五代会要》卷二八也都有记载。其时恰在甘州回鹘打败西汉金山国，二者签订城下之盟后不久。此时，回鹘前来朝贡，当有向后梁汇报战果、答谢并巩固联盟等目的。考虑到开平年朝贡事，可以认为，甘州回鹘之所以能够打败西汉金山国，盖与后梁的支持密不可分，至少在其与第三国交战时，后梁未成为其掣肘之累。值得注意的是，在史书记录后梁遣使入贡时，用了一个“仍”字，足见杨沼出使甘州不止一次。此人甚至有可能曾参与谋划过甘州回鹘击败西汉金山国的作战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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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甘州回鹘与后唐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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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3年，后梁为后唐所取代。后唐立国虽短暂，仅有12年（923～934年），但与甘州回鹘的交往却极为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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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唐立国之初，甘州回鹘首领权知可汗便遣使朝贡。史载：“唐庄宗时，王仁美遣使者来贡玉、马，自称‘权知可汗’。”[14]后唐庄宗同光二年（924年）“四月，回鹘都督李引释迦、副使田铁林、都监杨福安等六十六人陈方物，称本国权知可汗仁美，在甘州差贡善马九匹、白玉一团。是月，沙州曹义金进玉三团、硇砂、羚羊角、波斯锦、茸、褐、白氎、生黄、金星矾等”。[15]后唐册封仁美为“英义可汗”。[16]这是甘州回鹘政权与五代诸王朝发生关系的最早而明确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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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冬，仁美卒，因其有女无男，汗位为弟狄银继承。《新五代史》载：“庄宗遣司农卿郑绩持节册仁美为英义可汗。是岁，仁美卒，其弟狄银立，遣都督安千想等来。”[17]狄银继位后，亦遣使朝贡，得到中原王朝的册封。史载：“［同光］三年（925年）二月，命使册回鹘权知可汗仁秘（秘当系裕之误）为顺化可汗。”[18]翌年，“正月丙戌，回鹘可汗阿咄欲遣史贡良马”。[19]“天成三年（928年）二月，其权知可汗仁裕遣都督李阿山等一百二十人入贡，明宗召对于崇元殿，赐物有差。其年三月，命史册仁裕为顺化可汗”。[20]此事在《新五代史·明宗纪》中被系于“天成二年十二月”。综合《册府元龟》和新、旧《五代史》的多种记载，可以看出，这批回鹘使者在后唐的活动时间经历了半年之久。他们于天成二年十二月抵京，翌年正月，其使都督米里等四人获封归德将军，三月，明宗封仁裕为顺化可汗，五月降命，回鹘使者各获赏赐后辞归，六月正式命使西行，颁赐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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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八月“癸亥，北京奏，葬摩尼和尚”。[21]这里的摩尼和尚，无疑为当时回鹘国教——摩尼教的高僧。此人仙逝于北京（今太原）一带，体现了回鹘与后唐间密切的宗教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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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成四年（929年），甘州回鹘“又遣都督掣拨等五人来朝，授掣拨等怀化司戈，遣令还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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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兴元年（930年）“五月，回鹘孽栗祖等来朝贡。回鹘国使安黑连来朝贡。又，回鹘可汗仁裕遣使来贡方物”。[23]这里记载的似乎为三路回鹘使者，仁裕所遣，只是其中之一。一月之内，有三路回鹘使者同时到达后唐京城，不免又让人生疑。是巧合？还是三路使人同行？抑或本为一国之使，而史书记载有误？未敢遽断。以笔者所见，当时高昌回鹘国虽已建立，但与后唐尚未建立联系；中亚的喀喇汗王朝尚未正式立国，也谈不上朝贡事。故笔者认为，这里的三路使者其实都来自甘州回鹘，乃当时甘州回鹘国内乱，被分为“三朋”，为了得到中原王朝的承认，他们争先恐后各派其使。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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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兴三年（932年）正月，“回鹘可汗仁美遣都督石海金来朝，贡良马百驷、白玉百团，谢册命也”。三月，以“回鹘朝贡使都督拽祝为怀化将军，副使印安勤为怀化郎将，监使美梨怀化司侯，判官裴连儿怀化司阶”。[24]此前一年（931年），中原王朝后唐使节到达敦煌。敦煌遗书P. 2992v(3)《曹议金致回鹘顺化可汗状》记载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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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五月初，其天使以（与）沙州本道使平善达到甘州，弟天子遣突律佽都督往沙州通报衷私，无意之人稍有些些言语。天使以（与）本道使蒙赐馆驿看待，兼改（？）头并不减损，允过西来。昨六月十二日，使臣以（与）当道［使］平善到府，兼赉持衣赐信物，并加兄大王官号者，皆是弟顺化天子惠施周备。圣泽曲临，以（与）弟天子同增欢庆。今遣内亲从都头价荣实等谢贺，轻信上好燕脂、表（镶）玉壹团重捌斤、白绵绫伍疋、安西绁两疋、立机细绁拾捌疋、官布陆拾疋，以前物等，到，垂检容。更有怀，并在贾都头口申陈子细。谨状。[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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