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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中国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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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和平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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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汪精卫的南京傀儡政权，日本政府是否应该承认，是否应该把它当作“中国政府”的唯一一个合法政权？就这些问题，日本各个派别之间曾经发生过激烈的争论，并且持续了很长时间，这个情况我在前面的章节中曾经提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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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论在日本各界都有，日本政府的各个部门都有，陆军内部争来争去，外交部内部各个派别之间也是争吵不休，就连大型金融集团之间也存在着不同意见，而不仅仅是发生在陆军和海军之间，整个军队和外交部文官之间的对抗。争论中牵扯到的各个派别，无一例外地都和驻华日军有着某种联系，他们彼此勾结，并且依靠这些关系谋取了大笔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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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会有一些不同官职、不同派系的日本人找到我，询问我有什么意见，只因他们的思绪已经无法理清，太乱了。这个时候，我总是告诉他们，我不赞成正式承认汪精卫的政权，也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觉得这件事非常重要，如果日本那样做，日本和美国之间就必然会爆发战争。也许随着时间的延续，日本对中国的兴趣会慢慢褪去，或者长期争战会让他们筋疲力尽，或者他们会因为侵占的地区太多而无法实施行政管理，这样的话，美日之间最大的矛盾消除，其余的也就不成问题了，我当时一直对此确信不疑。试想，如果日俄政府正式承认了汪伪政权，日本天皇也正式承认了汪精卫派出的“大使”，日本为了坚守自己的承诺，就不会出尔反尔，他们就再也不能否认自己承认过的傀儡政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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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傀儡政权长期存在于中国的土地上，我认为，美国政府绝对不会允许。已经有过一个实例，“满洲国皇帝”是日本一手扶植起来的，现在想要日本收回当初的承认，他们都不答应，如果满洲再多一个傀儡政府来管理中国的其他地方，那真是更加混乱了。日本承认了傀儡政府也就意味着，战争很快就要来临了。日本如果想分割中国，或者是控制中国，美国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因此，当那些日本官员咨询时，我觉得自己的提议是光明正大的，那就是反对承认汪精卫政权。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减小我国和日本爆发战争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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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日本在亚洲大陆的所作所为是没有什么前途的。对于这一观点，日本驻华无任所公使伊藤深表同意。上海北面江湾有一家日本茶室，有一天，我和伊藤一起开车去那里，一路上看到很多在建的高楼，看起来得花不少钱，那笔钱肯定是日本出的。伊藤看到后感触很深，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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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这么多新项目，我觉得都是没必要的，这不是浪费吗？时间、人力和金钱哪样不得花费？即便我们很快和中国消除矛盾，部队撤回日本了，可是最晚不会超过1950年，我们肯定还会杀回来，到时再用飞机大炮把这些都炸掉，这又何必呢？还不如现在就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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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炸过两次，1932年一次，1937年一次。距离上次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再建的中国工厂已经把日本工厂的生意都抢走了。中国人单单依靠罢工、关税、强辩或单纯的财富力量，想要把我们甩得很远，用十年的时间就已足够了，因为他们比我们聪明得多，比我们会做生意，比我们能吃苦，比我们勤奋，也比我们节俭。为了避免被他们甩得太远，我们一定要让他们顺从我们，听从我们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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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财富，就不得不想到中国，中国有丰富的土地资源，也有无尽的自然资源。中国还有大量的劳动力，它拥有四亿五千万人口。从这些就可以看出，在经济、军事等方面，我们都面临着巨大的考验。假如我们不能拥有对中国的绝对控制权，那么我们就只有等着被毁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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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向《纽约时报》发去了秘密报告，时间是1939年11月24日。我在报告中着重阐述了日本人的堕落和他们内部各个派别之间激烈的斗争。我还写道，日本人达到目的的手段，政治暗杀是其中之一，而且毫不避讳。报告摘要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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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写到的事情不能发表，至于具体缘由我就不再细说了。众多事实表明，上海的日本政府现在已经贪得无厌到可怕的地步，陆军和海军之间的争斗也日益严重，他们都不会给对方一点儿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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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市、虹口的大部分地区、闸北和所谓的大部分“西区”，都属于日本海军特务处的控制区域。四天前，他们发现了一宗阴谋，有人要暗杀汪精卫。他们根据线索调查，一直追查到了原田将军的办公室。原田是南京伪政府的高级顾问，同时也是日本华中派遣军特务部长。事情原来是这样的：由于汪精卫等政治傀儡太过固执，又知道得太多，日本陆军想要除去他们，就想通过中国杀手达到目的，结果被海军查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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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被揭穿的第二天，我发了一条电讯给报社，内容主要是说汪伪政权成为暗杀目标的原因，主要是他拒绝在一份垄断协议上签字。协议规定要成立一批内陆航运、沿海航运、采矿业及发电业的垄断企业，重要的是所有企业的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都归日本所有，而中国只能拥有百分之四十九。凡是第三国公民，一律不得入股。我在报告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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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精卫坚决不同意成立垄断公司，这让三井和三菱愤怒不已，他们仗着有很多陆军的重要人物撑腰，遂决定除去汪伪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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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是由海军调查的，他们查完后，把事情报告给了日本政府，也报告了西尾将军总部。将总部设在南京的西尾将军听到此事后异常愤怒，他下令对和案件有关的人员实行军法处置，将二十六名主谋枪毙，这些人都是日本人。一般的案犯被处死后都会进行火化，然后将骨灰带回日本，可日本政府认为这次的案犯给国家带来了耻辱，特决定将人犯遗体葬在江湾。那块墓地被称为“丢脸公墓”，那里现在已经有三千两百多块墓碑，每块墓碑上都刻着罪名，有叛乱罪、偷盗军用物资罪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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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原田就将被撤职。不过，他已经积累了三百万日元，这么一大笔财富他也算赚了。前面章节中我曾在报告中提到，寺内伯爵将军是带着巨额赃款离开华北的，还曾写到海军野村将军，他也积累了大量财富。这些军人本应该自己自律，严格以“武士道精神”要求自己，可是他们却如此不负责任。这些事情并没有对外公布，那些知道内情的日本人，凡是还有正气的都为此感到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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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只有和中国人交往的日本人才会用阴谋诡计，才会贪污受贿，这种情况在日本外贸界早就普遍存在了。美国和英国的大部分地区都在抵制日货，而且事态越来越严重。这个时候，日本人不是积极地想办法去解决根本问题，而是采用各种狡猾奸诈的手段来逃避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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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之助是日本海军中佐，他曾是日本驻巴黎大使馆海军武官随员，黑木是日本陆军上尉，1939年11月，两人一起从日本来到上海。黑木将军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将军，已经逝世。这两人租用了一套办公室，是两间连在一起的，他们开始经常和犹太难民的领袖秘密约会，这些难民都来自欧洲，只上海这一个地方，当时就有一万九千名犹太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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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便有大量的犹太贸易商涌入上海，他们都是从美国、南美洲、印度、埃及和法国乘船来到这里的。这些人做生意时从来只有一个原则，就是只要能获得利润，任何极端的手段都可以用。他们都光顾过日本海军参赞和退休陆军上尉的办公室。日本人就是想把他们分布到世界各处，将日本工厂的产品销售到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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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抵制日产丝绸的运动受到各界的拥护，日本当时已经想到对付的办法。他们用日本船把丝绸从日本运到上海，将“中国制造”的字样盖到丝绸上，往外运时，使用第三国的船只。他们使用同样的方法，把日本生产的玩具和其他产品运到了所有抵制日货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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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亚形势在1940年时已经不容乐观，失败主义情绪又开始在重庆出现增长趋势，这无疑是雪上加霜。一部分人觉得中国没有希望了，没有一个民主国家会帮助中国，因此他们对中国的前途完全失去了信心。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有这种想法。面对这种情况，蒋介石和他的手下不得不坚决抵抗。不断有秘密报告从中国首都发到我这来，有一份是1940年1月7日写的，内容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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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中有些人由于终日无所事事，生活过得十分舒适，他们为了继续过安逸的生活，非常乐意屈服于日本，这样他们和日本人随时有可能议和。所以，现在应该严密监视重庆。眼下的情况是，南方的交通线路一条一条地被切断，中国无法和法英两国联系，就无法依靠这两个国家的支持，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就感到害怕。他们认为，抗战如果还想继续下去，就必然会加强对俄国的依赖程度，可是和俄国联系增多，中共的势力就会增强。在很多人看来，如果情况变成这样，还不如接受日本人的统治。我相信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些人，你也一定清楚那些人绝对有胆量做出卖国求荣之事。因为这件事本身并不会损坏到他们的个人利益，他们出卖的只是中国广大民众，他们的生活依然安逸，有日兵在四周看守，还可以日夜沉浸在美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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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和日本之间的关系一直处于不冷不热的状态中，战事发生的迹象似乎越来越淡，这时开始出现人们的各种猜测，认为也许还有长久和平的可能性，日本还是有一些支持和平的团体存在的。这类人的确存在，但是他们的名字太陌生，大部分美国人都没听过。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我现在也不方便告诉大家他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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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中有一个人，我暂时就叫他“仁志”吧。他曾经在东京外务省的美国处工作。在日本人中，他属于特别突出的人，爱国但不会走极端。他经常和军国主义分子以及文官中的沙文主义者争斗，而且非常激烈。在多次被暗杀的情况下，他都可以逃脱，还真是让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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