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6818427e+09
1706818427 庚子勤王与晚清政局(第二版) [:1706813655]
1706818428 第一节 盗与官绅
1706818429
1706818430 清代广东盗匪横行,早已远近闻名,令当局大为头痛。所谓:
1706818431
1706818432 地球各国盗贼之多,以中国为最,中国盗贼之多,以广东为最。[2]
1706818433
1706818434 赣人文廷式的感觉是:
1706818435
1706818436 粤中盗贼太横,将来不知若何?离城一里便是畏途,非可久居。[3]
1706818437
1706818438 所以广东虽然交通海外,物产富庶,商贸发达,却为官不易。为了对付盗匪肆无忌惮的活动,维系统治机制,各级官府采取了多种防范和压制措施,清廷也十分注意广东盗匪的异动。
1706818439
1706818440 区新的活动进入清廷的视线,最早是在1899年9月。9月3日,清廷谕军机大臣等:
1706818441
1706818442 有人奏闻广东南海县西樵、大同、吴村等乡,贼目李昭、傅赞开、区新聚党数千,潜谋作乱;又闻肇庆府西江一带,有劫及轮船情事,著谭锺麟、鹿传霖严密查明,如果实有其事,应即督饬文武员弁,认真查拿惩办,毋任聚众滋事,并将办理情形,即行具奏,以靖地方。[4]
1706818443
1706818444 不过,区新一伙形成势力,对广东当局的统治构成威胁,则至少从一年前已经开始。
1706818445
1706818446 区新,广东南海县上金瓯堡人,其地在西樵山西北,与三水县临界,堡内各村总名为区村,共分小村16,其中10村为区姓。[5]有报道说:“南海区村附近西樵,宗族繁盛,盖富乡也。该乡向例每届三年约内神庙赛会巡游,极为庆闹”,还要招演梨园名班搭台唱戏[6],照常理并非盗贼滋生出没之地。而广东的珠江三角洲恰为盗匪丛聚之区,南海尤盛。光绪初年任南海县令的杜凤治在日记中称:
1706818447
1706818448 广东盗案之多,以广肇二府为最,广更多于肇。广府属则以六大(县)为多,六大则以南海为多。[7]其中西樵更是盗匪渊薮。据称:
1706818449
1706818450 广州南海属有西樵山焉,跨南海、三水两邑,绵亘数十里,环山上下,凡数十乡,向为盗贼丛聚之区。年中劫掠之事,已不胜偻指,而以区村一乡为最。有盗魁区辛者,常招诱其族人及乡邻悍匪,四出掳劫,为患乡里。[8]
1706818451
1706818452
1706818453
1706818454 与之同时同地同姓的还有区申、区隆、区标等多股盗匪,而“区新为西樵群盗之魁”。[9]他们与邻近区县的其他盗匪如潘亚桂、陆畅、傅赞开、廖珠、廖隆等互相勾结,活动范围向四周伸展,尤其以西江一带为重点。加之珠江三角洲民风强悍,械斗不断,又地近港澳,军火走私历来严重,甚至有设店经营,以为图财之道者。如与顺德交界的南海沙头乡,“向有匪徒在该处私设铺店数间,暗中售卖军火,各乡械斗及盗匪所用军装,多在该处买来,最为地方之害”。因社会需求大,利润高,官府屡禁不止。[10]南海县境内多处地方,盗匪“明目张胆,各持快枪,结队往来”[11]。
1706818455
1706818456 1898年,清广东水师提督何长清“督清乡勇捕治积匪,至其乡(区村)指名按捕,封其祖祠,押其绅耆,反为其族绅某京官贿御史揭参其勇扰民,遂撤差去”[12]。关于此事,《申报》的报道可以提供旁证:“水师提督何军门长清统带勇丁往各乡查办各匪,只以所部良莠不齐,遂致迭次肇事。去年南海区村劫案,乡人指勇丁所为,禀诸军门,未经准理。迨来省上控,大宪虽示明白批示,然未免不悦于心。近日九龙新辟租界,士人向英人滋闹,归咎军门办理不善,现已具折奏参,恐难久于其任也。”[13]则扰民不过是撤差的前因。
1706818457
1706818458 清军的剿办既然不能奏效,“于是区辛益纵恣无忌惮,召集至数百人,联络声势,复与其附近之著匪傅赞开合伙。傅固著名巨匪,老于盗中,为众盗所推服者也,从党甚盛,与区既合,自是恒窜扰于西樵附近九江、沙口、河清之间”。河清上接三水河口,直至西北二江,下通新会、顺德二县,与鹤山、高明两邑隔一水对峙,“实为形胜便利之地。区、傅盘据其间,控水路通衢,官兵至则他窜,绝不拒捕。若困之急,则又渡海窜入高明界。高明山岭丛密,官兵不能穷捕而退,退则彼又复回故处,故出没无常,商旅过者,必劫夺竟尽乃已”。[14]
1706818459
1706818460 中国古代的政治与社会控制结构,政府官僚体系相对简小,对于基层社会的控制,主要依靠与基于地缘、血缘关系的宗法制度的有效结合。一般而言,盗匪为脱离社会常态秩序或被社会所抛离的人群,而珠江三角洲一带的盗匪,则在相当程度上利用了地缘与宗族关系。他们并不完全脱离本乡本土,虽然在官军的压迫下不得不四处避匿流窜,原籍仍是其重要的活动基地,甚至往往是最后的藏身之所。其骨干和从众,多由同族同姓之人充当,大小头目更多是亲属。不仅如此,盗匪还以威逼或利诱等形式,利用宗族组织为其作掩护,与官府周旋。一些劣绅则乘机与盗匪勾结,在地方为所欲为,成为盗匪的合法护符。1898年何长清进剿反被区氏族绅控告扰民,可见宗族关系的庇护作用。
1706818461
1706818462 1901年,任南海县令的裴景福会同委员查办清乡,在西樵出示惩办当地某绅,指“近年沙东、区村匪徒猖獗,咸以大岗墟为巢穴渊薮,抢劫之案,日必数起,凡乡民趁墟卖丝买物,无论多寡,无不遭其拦夺。其附近各乡,户小丁单,家资殷实者,该匪探知,无不纠众行劫,纵横数十里,大小数十乡,真暗无天日,不成世界矣”。究其缘故,则因兴贤局某绅族大年尊,主局多年,案积如山,从未禀攻一匪,捆送一盗。其他小乡小姓,不敢与抗。乡民告则勒缴花红,若无花红,则将捆送前来的匪徒释放。以致民怨益腾,匪胆益张。后复以办团为名,开一票厂,聚集匪徒,纵之抢劫,回厂公然分赃。结果大岗墟生意较往昔锐减六成。官府只好拆厂换人,并将该绅之子拘押,以示惩戒。[15]
1706818463
1706818464 不过,盗匪势力坐大,引起直接利益冲突的首先还是地方士绅,少数人能够从中获利,多数则受到威胁损害。1899年4月,南海西樵绅士以“四乡盗贼孔多,往往入黑杀人,风高放火,横行市井,莫敢谁何。日前大宪委派何军门长清,统带各勇下乡清查,匪徒即闻风远扬,然未几仍恣横如前,终未能根株尽拔”,“深恐首恶不除,终为后患,特来省具禀督宪称:有积匪区新、李昭、傅赞开等,匿迹邻乡,时思伺隙蠢动,求派勇剿除,以安闾里”。[16]。西樵局某绅被区新、傅赞开等率众滋扰,被迫逃至省垣,“禀请大宪拨勇前往弹压。大宪以刻下勇单饷绌,不敷分派,谕令回乡联合乡团练勇,以备不虞”[17]。
1706818465
1706818466 官府推卸责任,士绅同样无能为力,“南海县著名各巨匪自经大宪派员严密缉查,即衔局绅刺骨,时时与之为难,甚且骚扰市廛”,使得一些地方闭门罢市。“日来公局悬赏购拿,谓能拿获匪党者,每名给赏花红洋银二千元。匪党闻之,复向局绅索取此款。局绅无奈,避匿无踪”。[18]
1706818467
1706818468 官绅任何一方都无法单独应对盗匪横行,于是谋求合力。1899年6月,广州《博闻报》报道说:“西樵同人局绅董黄德华等,以土匪区赤肋申等纠党横行,具禀抚辕,请即派兵弹压。”广东巡抚鹿传霖批示曰:
1706818469
1706818470 据禀区赤肋申、区标各匪,在西樵一带纠党横行,请添兵驻扎江浦,以遏乱萌等情,不为无见,现在举办保甲团防,原以佐兵力之不足,古人守望相助,洵属良策美意。今匪党猖獗,为该绅等桑梓切盾之灾,亟应认真整顿团练,自卫乡里,加以派去关都司等所带营勇数百名,亦不为少,俾即会同设法分头查缉,将著名盗匪悉数拿获解办。果能官绅合力,自不难逐渐剪除匪类,以靖地方。[19]
1706818471
1706818472 南海开办保甲团练,由来已久,1898年底,再度奉旨办团,“义主寓兵于农,期于人尽知兵,以树自强根本”。所定《南海县保甲团练章程二十六条》,强调此次办团与寻常取效一时者不同,必须官绅合力,以官率绅,以绅劝民,“团练必托始于保甲”。具体办法是:县分九属,各乡设一大团,以各乡局绅为团绅,各项事务由各绅会同妥议,禀官给谕。并针对盗匪与地方宗族组织联系密切的特征,总结历次办团无效的原因,在于“各乡虽有图甲,户口迄未清查,此匪徒所以得而托足也”。因此须由团绅督同各乡绅,挨户详查各户位置、家长、人口、性别、年龄及壮丁幼丁数目等情形,发给牌照,使盗匪无法藏身。[20]
1706818473
1706818474 不过,从盗贼横行无忌的情形看,该县官府只是“虚应故事,并不实力奉行”。有鉴于此,鹿传霖“特饬南海县杨邑尊加意整顿,不得视为具文。邑尊接奉严谕后,即与绅士筹商,想不似从前之玩怠”。[21]
1706818475
1706818476 地方官府的亡羊补牢,似乎为时已晚。9月,清政府接到奏报,“据称广州府属西樵一带,巨匪区新等聚匪千余人,布散各处,联盟拜会,恣出劫虏”[22]。这时官绅相互维系的统治链条已经断裂,不仅失去对于社会的应有权威,连自身的生存安危也成问题。香港《循环日报》报道:
[ 上一页 ]  [ :1.706818427e+09 ]  [ 下一页 ]